黄石钢铁工业的历史发展过程

黄瑞云

19世纪,西方资本主义迅速发展,向海外扩张,殖民主义的魔爪伸向世界各个角落。原本和我们一样处于封建统治下的日本,通过明治维新迅速崛起。而神州大地还在封建的黑夜里沉睡。中国贫穷的农民仍然像一千年前一样,挥舞着鞭子,跟在筋疲力尽的公牛后面,缓慢地犁着古老的土地。女人还在三寸金莲崎岖的乡间小路上磕磕绊绊。年轻或年老的学者,留着长长的辫子和黄色的卷发,正在努力找出程式化的八股文,希望有一天能够幸运地成为第一名。在清朝的宫廷里,大臣们穿着臃肿的绣有鸟兽饰物的辅服,穿着像倒漏斗一样的厚重上衣。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他们都拜倒在禁止但沉闷的大厅里,祝愿皇帝“长命百岁”。故宫就像一座密不透风的城堡,里面的人大多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但是,历史不可能停滞不前,它会迫使人们灾难性地前进。西方列强终于用猛烈的炮击打开了这个古老帝国的大门,早就自称“天朝”的清朝顿时慌了。中国向何处去?这种生死攸关的事情,无情地摊在人们面前。掌握国家和民族命运的人会怎么想?如何行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们的历史教科书和各种浩如烟海的宣传媒体,给人的印象总是晚清社会反正是一片黑暗。统治集团中的所有人都被加了一个“反动”的谥号来概括,而那些曾经把威赫搞得和曾国藩、李鸿章一样凶狠的人,则被冠以“刽子手”、“汉奸”之类的一些。即使对某些特殊的人给予一定的肯定,我们还是要揭露他们的“阶级立场”,批判他们的“维护反动统治”,仿佛历史在某一天突然开始了,毫无疑问,前一个时代就要灰飞烟灭了。直到“文革”结束,四人帮时代的思想禁锢才得到一定程度的解放,人们才逐渐认识到,历史总是一步一步前进的。即使在晚清这个封闭的社会,也有很多“孤独的思想先驱”,有为国家和民族而努力的人,有为历史发展的每一步做出巨大贡献的接君。改革开放30年,一些符合历史辩证法的科学著作逐渐出现在我们的出版物中。我的学长张世绍先先生即将出版的《张之洞与中国钢铁工业》是一部精彩的著作,为研究晚清历史和历史人物提供了一个深刻的范例。

张之洞生于道光十七年(1837)。同治二年(1863)26岁的秀才,奉慈禧太后之命亲自探花。之后又是二十六年,被翰林院编修,离校从政。回京任国子监,后升任内阁学士,历任山西巡抚、两广总督。二十六年的经历充分显示了他的经验丰富的才能和远见,他做了许多杰出的事情。特别是光绪十年(1884),他在两广总督任上取得了抗法战争的胜利,这是自鸦片战争以来40多年来,清朝在外敌入侵的情况下,每战皆败后的唯一胜利,尤为辉煌。然而,让张之洞成为晚清洋务运动巨擘、成就一生最卓著的,是他在光绪十五年(1889)调任湖广总督后,在这里开发大冶铁矿、开办汉阳铁厂,使之成为中国近代钢铁工业的摇篮。鲜少先生的这部巨著研究了张之洞的历史。

为了说明张之洞是在什么时代背景下经营他的钢铁生意,作者特意以“光绪十五年”为时间坐标,描述了该书“前期”前后的大清帝国状况。光绪十五年(1889),距离鸦片战争已近50年,期间发生了中法战争、太平天国和捻军国内镇压等一系列重大变局,大清帝国已经处于动荡之中。然而,帝国主义的炮火并没有完全唤醒封建中心的梦想。一方面,朝廷被西方列强的“强炮”所折服,发动洋务运动,建立了机器局、船政局等设施,引进了一些西方的科学技术和社会人文知识;但另一方面,许多统治官僚仍然顽固地坚持封建正统,重复着陈腐发霉的论调:“读孔孟之书,学尧舜之道”,“巩固法纪,明刑法政”,“建国之道,尊礼义而不权谋;根本的情况是,人们不熟练。”他们仍然认为清朝是“天朝”,西方列强是蛮夷,科技是最后的科技。当西方的火车在欧洲疾驰的时候,就连在中国修建铁路也遭到了这些封建顽固派的强烈反对。他们就像关在笼子里的鹌鹑,以为世界那么大,完全不知道天空中盘旋着凶猛的鹞子。于是乎,洋务派领袖李鸿章感叹:“士大夫囿于章句之学,而不知几千年来的一次大变革。他们目前太幸福了,忘记了为什么前二三十年那么伟大痛苦,为什么后一千年被关在里面,关在外面!”而这就是张之洞出来开始钢铁生涯的环境。

光绪十五年秋,张之洞调任湖广总督时,奉命修建芦汉铁路,准备建钢铁厂。他脑子里出现的大概只有两件事:第一,中国一定要有铁路,建铁路一定要自冶;第二,他听说大冶地区有铁矿。何况他站在大江岸边,环顾四周,还是一片茫然!在他面前,没有一点科技知识的助手,没有技术专家,没有设备,没有机器,每一步都会遇到。修铁路,炼钢铁,怎么勘探,怎么开采,怎么开采,怎么冶炼,一切都靠外人;每一台机器,机器的每一个部件,都必须从千里之外的外国进口。这样的困难其实并不重要。更严重的是资金不够,同事之间不配合。而且当时大众还处于蒙昧状态,最轻微的行动都处处受阻。也许这不是主要的。最重要的是,朝廷还是封建堡垒,没有像日本明治王朝那样的变法强国之策。没有一个发展科学技术,开始一些现代化的总方针,大部分是各自为政,相互牵制的。可想而知,张之洞很难在这种氛围下开始自己的事业。

从某种意义上说,现代钢铁工业的出现和发展标志着工业化的重大飞跃。英国工业革命的成功可以说明这一点。我们是否可以把张之洞创办钢铁工业理解为他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的工业革命的一次尝试?英国的工业革命经历了从手工作坊到使用机器的大工厂的百年发展。科技已经相当发达了,政治体制也相应进步了,全国都有同样的认识。资本主义的天空已经完全明朗,他们的成功自然符合历史发展的逻辑。但张之洞的事业是在封建主义的暗夜中进行的,生产关系严重制约了生产力的发展,他的尴尬在所难免。

但张之洞却迎难而上,不顾保守派执政大臣的掣肘,同僚的摩擦,无耻浪人的恶意攻击,甚至地方封建土豪、暴君的刁难。用鲜少的话说,他“独自扛着沉重的钢铁十字架”,以移山、修铁路、找煤矿、开发铁矿、建铁厂的精神,奔走于大冶汉阳之间。有志者事竟成。他终于建成了“领先亚洲、震惊世界”的铁山运输路、黄河以南第一条铁路、汉阳铁厂,让“中国近代冶金工业的熊熊烈火照亮了武汉三镇的夜空”,仿佛点燃了中国工业现代化的微弱希望!张之洞成功了!

然而这是晚清社会,漫漫长夜远未结束。毕竟汉阳的火开不了夜。当铁厂刚刚投产,红色的铁水刚刚激动地喷发出来的时候,历史的脚步艰难地进入了光绪二十年,也就是1894,为此,中华大地为之颤抖!这一年,庆祝清朝老佛爷60大寿的烟花在故宫上空灿烂地升起,而侵华日军的炮火却正在中国沿海地区扫射。老佛爷自然想长生不老,成立三十年的北洋水师注定全军覆没!两者之间有这样的巧合,可能不是偶然。看看老佛爷一个庆典的开销就知道了,刚好相当于30年海军建设的全部经费。这是大清帝国的总计划,大清帝国的海军是打不垮的!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汉阳铁厂屡次发生事故,王三石大冶的煤矿被淹,汉阳炮厂毁于大火。铁厂无法供应焦炭,炼铁不得不停止,但需要养活的几百万资金却无法筹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只赔偿日本两万两银子之多,是整个汉阳铁厂建设资金的四十倍。现在张灿向谁要钱?张之洞遭遇了失败!

鲜少写这一章时,把国家崩溃的悲惨局面和铁厂的困境交织在一起,形成强烈的对比。在这一章的最后,鲜少以他一贯的看似平静的笔调写道:“把汉阳铁厂放在甲午战争的背景下看”,人们会发现,“它的打铁的乐趣,它的成就,它的现实处境,它的未来问题,都已经被战争的炮火所淹没。日军残暴阴险的震撼,前线清军雪崩的惊愕,清政府腐败无能的悲愤,占据了全国的视线。这个时候,张之洞不停地喊铁厂的财政困难多么不合时宜,处境多么无奈;在这个关键时刻,一个国家是多么迫切的需要钢铁工业对军火生产的支持。仿佛能看到光绪检阅张之洞奏章时紧锁的眉头,看到他举起石头又放下时满脸的失望。”一百多年过去了,今天我们读到鲜少的这段话,仍然感到遗憾。

鲜少用优雅清新的笔触写下了这段复杂的历史。他可以说开创了一种新的文体,集考证、叙述、评论于一炉。本文对张之洞修筑铁山交通道路、开发大冶铁矿、创办汉阳铁厂的艰辛曲折过程进行了深入的考证、清晰的描述、分析和评述。引用文献100多种。从这些纷繁、琐碎、复杂、或虚或实、或真或假的材料中,我们可以理出一个头绪来。作者卷入了100多年前关于洋务运动的无休止的争论,给了他们一个是非判断。作者还参与到评价洋务运动一百多年的困惑中,纠正各种错误的说法。把一部可能把读者卷入云里雾里的深刻考证著作写成一部新鲜、可读、有趣、几乎通俗的书,充分显示了作者的功力。

这并不是一部完整的晚清洋务运动史,但透过张之洞对钢铁工业的开辟,我们可以充分了解洋务运动的实质、过程和成败。虽然不只是一个“点”,但可以一窥“全豹”。作者在总结洋务运动时说:所谓“洋务派”,“这些人只是普遍存在着不同程度地认同引进西方物质文明的倾向,他们既没有共同的行动计划,也没有统一的组织联系。其中,以地方势力为核心形成的大大小小的不同政治集团和派别,都有自己的政治目的、利益、理念和计划,各行其是;或者严格壁垒,外部阻力;或者明争暗斗,相互牵制;在极其有限的资源中,在各种反作用力、分力和摩擦力的冲击、撕裂、挤压和摩擦下,被无谓地消耗和浪费;名义上他们都是按照朝廷的意志行事,但实际上朝廷无法统筹整合,也难以调度协调。所谓洋务运动就是在这种基本无序的宏观状态下一瘸一拐地前进的。汉阳铁厂就是在这种环境下诞生的,它陷入困境绝非偶然。”这段话生动地描述了洋务运动的性质、特点和命运。

这不是一部完整的张之洞传记,但却是张之洞一生中最杰出、最艰难的经历,张之洞的成就在哪里,他的名声就在哪里。作者没有直截了当地写,也没有一一作答,而是随着客观史实的发展,巧妙地错开了叙述。纵观鲜少的这本书,我们可以看到作者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对原始档案进行发掘和整理,并尽力将后来的材料和评论与原始材料进行鉴别,并刻意纠正了许多关于张之洞的神话和误解,这可以说是本书的重要特色之一。作者不厌其烦地引用许多电报、信件和各种复杂的记录,往往是为了分析或澄清某个问题。比如叶景奎谎报张之洞的“大话”:“鉴于中国之大,为何不先找到煤和铁再买炉?而是按照英国的用户买一份!”结果买错了炼钢炉,生产的钢轨含磷太多,亏损严重。在上个世纪,评论张之洞的作品时,所有的错误都被认为是张之洞的重大错误。鲜少对这起公案从源头到流入地进行了周密细致的调查,洗刷了张之洞百年来背负的冤屈。张鲜少无疑是张之洞百年后的异代知己;今年恰好是张之洞逝世一百周年。会不会有某种缘分?

这不是一部详细的黄石地方志,却是黄石最重要的历史。正是张之洞对大冶铁矿的开发和汉阳铁厂的建立,奠定了黄石作为重工业城市的初步基础,使这座长江南岸的壮丽湖光山色成为中国近代钢铁工业的发祥地。19、20世纪的铁山矿址,可与商周时期开发的铜绿山古矿相提并论,堪比三千年后黄石大冶的辉煌。鲜少的杰作无疑是了解黄石历史的最重要的作品。张之洞将永远与黄石的历史联系在一起,张相公的英雄气概将永远萦绕在这座辉煌的城市;正因如此,我希望有一天,一座张之洞的雕塑矗立在城市的中心,作为这座矿冶名城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