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理解“一切历史归根到底都是当代史”

所有的历史都是当代历史”

——读《历史的理论与实践》有感

1,基本指令

至于“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柯林伍德曾评论说:“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但不是这个词的普通意义上的,即当代史是指最近的过去的历史,而是严格意义上的,即人们在实际完成某种活动时对自己活动的意识。

所以,历史是活着的心灵的自知之明。"

这段话恰如其分地说明了这一命题的重要内涵——当代历史是自我认识在历史中的再现。

要把这种再现归因于历史本身,焦点自然就落在当代史对历史的全面覆盖上,这就需要对当代史进行新的解释:“‘当代’这个词只能指在一种活动作为对那种活动的意识被制造出来之后立即出现的历史”。

当代不仅是一个时间概念,也是一个思想概念。

正如克罗齐自己所展示的,“当代”是描述历史时的一种思维状态。

这种思考无疑是思想的实现和历史化,通过思想的历史之花发现历史的真谛,即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

在这里,作为主体的历史和作为客体的当代历史是一、二、一。当代之所以能够穿透死亡的束缚,规定历史的全部内涵,是因为编年史意义上的外在时间和时间序列衍生出历史思维的内在时间,它与思维是同一的,通过生活和实际行动达到哲学与历史的统一,或者说思想与历史的统一。

“历史绝不是死亡的历史,而是生命的历史”。

在克罗齐看来,历史复活了,它以生命的名义,借助于思想的瞬间性,成为一部正当的历史。

然而,这种“与生活相关”的当代史很容易被善意地曲解和误读,尤其是在“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成为众所周知的口号之后,误解就更深了:似乎当代史的历史就意味着历史学家对历史拥有绝对的权利,而不管这种权利的出生证明;如果历史只是当代史,似乎历史学家还是可以按照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来写历史的,因为它也是当代史,也是绝对确定的历史。

相反的误解也存在。有历史正义感的历史学家可能想当然地认为“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明显有淫秽的史实,这是绝不能容忍的轻率行为;退一步说,即使当代史对史实的误解只是一个小小的错误,那么当代史的提法也是缺乏历史感的,因为按照显而易见的字面解释,如果历史只是当代史,那还谈什么历史进步和历史动机?

对于上述错误观点,笔者试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分析:

2.历史叙事权

的确,当历史学家以观念的名义叙述历史时,他们是自由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历史无权对历史学家提出自己的要求。

“毫无疑问,想象力对于历史学家来说是必不可少的:空洞的判断、空洞的叙述、缺乏意识或想象力的概念都是无用的;.....,我们要求我们应该对我们将要描述其历史的事件有生动的体验,这意味着这些事件应该被提炼为直觉和想象。

没有这种富有想象力的重建或综合,就不可能书写历史或阅读历史或理解历史。"

简单来说,丰富的想象力是历史学家必须具备的素质,但仅有想象力是不够的,还需要一种直觉。历史是“对个别事物的理解”,是对真实历史的理解。“直觉和逻辑的成分共同构成了历史判断。

在历史研究中,自我意识的高低成为衡量历史学家理解历史能力的重要尺度。"

克罗齐认为编年史是“假历史”,因为它缺乏历史学家建构当下历史的想象力和直觉。简而言之,它缺乏“当代”或思想的存在。

想象力和直觉共同构成了历史写作的技术基础,但这个基础并不能保证想象力和意识的恰当运用。

如果历史学家凭空想象出一些可以证明自己“主张”的东西,或者让克罗齐称之为“感伤价值”的“我们的爱、眼泪、轻蔑”等价值影响自己对历史的思考,那么历史就不是真正的历史,历史就会变成一种“诗意的历史”。

比如对异教徒、犹太人或某些阶级的仇恨融入历史叙事,历史的价值就不是思想的价值,这样的历史就不能称为历史。

要写真实的历史,“必须摆脱神话和偶像,明确朋友和恋人,全心全意关注历史问题,即精神或价值(如果我们喜欢用少一点哲理、多一点通俗的话来说文化、文明、进步),必须用两只眼睛、一只思想的眼睛去看。”

历史的主观性不是个人感情的主观性,而只是思想的主观性。这种主观性不是张扬历史学家的爱恨情仇,而是要达到思想的一致性,这是历史的内在一致性。

“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的另一个引人注目的误解是,既然历史是当代史,历史学家就有权根据现实的需要来写历史。

所谓的现实需要,可以是政治性的,比如爱国;也可以是个人目的,比如为了说服别人而引用一些对自己有利的观点,有意无意地忽略曾经是事实的历史事实。

克罗齐将这两种历史分别称为“实践史”和“修辞史”。

“实践历史(但它不是历史)作为一种实践活动是无可非议的:我们每个人不仅想探索历史,而且还想探索行动,在行动中我们可以很好地利用这个形象或对那个形象的回忆来促进我们自己或(结果是一样的)其他人的工作。

当代史的提法,绝不是为了当下的目的,也不是为了一个历史学家作为政治家的理想。实践历史学被作者肯定为历史学成果的生活化应用(注意不是历史学本身)(修辞历史学也是)。

这并不是因为这类历史的历史叙事目的具有历史价值,而是因为其行动本身符合历史的真谛,即历史是关于“生活的历史”。正如历史学家通过自己的思想来理解历史一样,实用历史只是,也只是作为一种当下的视野,它的实用性是克罗齐所肯定的。况且实用历史也没什么可取之处。

同样,“修辞学的历史”是“有一定重要性的”,“我们不能攻击它,只能攻击它的理论”,这意味着“把历史当作演说家的作品,……,或者当作灵魂的教育(如果它是政治性的),或者当作令人愉快的”。

这些都表明,“修辞史是建立在一个现存的历史,至少是一个诗性的历史的基础上的,是带着实践目的叙述的”。

这些实用目的主要是教育目的。然而,“‘历史’将不仅以一种形式而且以所有这些形式参与教育的过程。

但就历史本身而言,它只会以一种形式参与教育的过程,这种形式不是纯粹抽象的道德教育形式,而是一种思想教育或发展的形式。"

因此,以道德教育等名义思考历史。,没有对历史的洞察,因为所有这些功能或目的都是历史之外的,比如对爱国主义教育的理想和预言,比如证明某个天堂必然到来。

真正的历史是内在的,正是通过思想的发展,这些思想的价值和目的才自然实现。

这种思想的发展和历史的发展一样,从来不包含任何思想的外在目的和价值。

认为当代历史可以被历史学家任意曲解的庸俗观点,其实是对克罗齐思想(或哲学)真实内涵的侮辱。

把历史当成个人感情的发泄口,或者当成实用的教育工具,或者政客的政治手段,都是一种亵渎。

3.历史的真实性。

历史是真实的吗?所有质疑当代史的观点或多或少都是,如果历史是当代史,历史的真实性就无法保证。

虽然克罗齐反对目前任何实用目的的“剪子糊子”(柯林伍德德语)的历史研究,但当代史本身就意味着历史的客观性无法得到保证。

克罗齐首先从不可知论的角度分析了历史的真实性。

不可知论“不是绝对否认历史的真实性,而是否认历史的完全真实性”。

不可知论认为历史不可能完全真实,至少历史的全部真相不能被历史学家完全掌握。换句话说,不可知论否认历史有真知识。

不可知论否认历史的真实性,因为历史不可能达到完全的真实性。但是,如果不可知论在历史面前提出的无数历史真理问题得到解决,“如果所有问题都得到满意的回答,如果我们有了所有的答案,我们该怎么办?”通往无限的路和通往地狱的路一样宽。不通向地狱,必然通向疯人院。"

指望解决所有的历史问题是不必要的,因为解决不了这些没完没了的问题而感到苦恼和失望也是幼稚的。所以,“即使无限历史中所有具体的无限事物都能够满足我们的欲望,我们所要做的也只是把它们从我们的心中去除,忘掉它们,只集中精力去适应一个问题,形成一个活生生的积极的历史,也就是当代历史中的某一点。”

历史的真理品格不在于洞察真理本身,而在于思想本身。

历史真实与否不是问题的核心。

克罗齐抛开了历史的客观性,这个问题也离开了克罗齐的视野。

既然历史的真实性不是核心,那么克罗齐是如何看待历史叙事中必然遇到的史料问题的?克罗齐没有尊重史料的常识。他曾这样评价史料工作者:“穷学者、档案学家、考古学家,无伤大雅,却是些有用的小人。”

不仅这些历史工作者是无名之辈,而且对于史料本身,他也认为“在真实材料中加入想象的细节是允许的,虽然是以猜想的形式”。

当然,这种想象并不是“要求历史带他们回到中世纪的古堡和集市”,而是“在想象中重现过去,从现在反思过去,而不是把自己从现在分离出来,回到死气沉沉的过去”。

克罗齐诚实地揭露了那些标榜真实性为第一要务的历史学家所特有的虚伪。

既然历史的真实性是无法实现的理想境界,那么历史学家的文学想象力也是允许的。那么,历史学家为什么要隐藏自己微弱的想象力呢?当然,克罗齐对史料的漠视并不是对历史的无知。反而是“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的内在逻辑。

“以证据为基础的历史,说到底,完全是外在的历史,而不是根本的、真实的历史,是当代的、当前的”。

用证据解释历史,而不是用思想理解历史,历史就退化为编年史,没有血肉,没有灵魂,没有人的意识,只有死气沉沉的过去。

“过去发生的事不会再回来,过去发生的事不能取消;即使我们恢复一个古老的想法,新的对手也会使防御变得新,想法也变得新。

“虽然克罗齐对死亡有着体面的尊重,但历史的核心从来不在于过去,而在于现在。

要求历史具有完全的历史真实性,无疑是要求历史知道过去的一切,这既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因为历史的真正主题是当前时代精神或个人心灵所引导的历史。

4、哲学和历史的统一

思想本身是不断进化的,历史真实地记录了人类意识的进化,历史也从思想或哲学中获得了规定性的内容。

“精神是世界,它是发展的精神,所以它既是单一的又是发散的,是永恒的解,是永恒的问题;精神自我意识是哲学,而哲学是它的历史,或者历史是它的哲学,这两者本质上是一样的;意识和自我意识是相同的,也就是说,意识和自我意识既不同又相同,就像生命和思想一样。”

在这样的形势下,有没有具有伟大历史意识的当代史“发展”?

“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不能视为一个没有发展观、没有历史感的历史命题。

在克罗齐眼中,历史和思想的内在性显示了历史进步的概念。

正如思想不断辩证前进一样,历史也是如此。

克罗齐坚持十九世纪以来的一种发展观,坚信人类是不断前进的。

在谈到黑暗中世纪的历史时,他也认为中世纪也有进步。不仅如此,“即使是对荒谬之人的诋毁,对人类良知令人厌恶的错误批判的诋毁,也是一种进步。”

历史是不断向前发展的,这无疑也合乎逻辑地包含在“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这一命题中。那么,这种前进有没有动力,有没有预定的目的?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先从克罗齐的历史必须具备的三个历史意识说起。“这三点是历史事件的整体性、叙事性和文学性的统一性、发展的内在性。”

如果把历史和哲学割裂开来,历史事件的整体性就没有实现;文学与叙述历史即思考历史的思想不统一,历史不是历史;发展的内在性表明,我们不能从历史之外去寻找历史的发展。

在历史与哲学(或思想)分离的情况下,历史学家只承认历史的动机只能从事实本身寻找,先收集历史,再从事实中寻找原因。

这看似公平可靠,但克罗齐所说的“实证主义”直接将各种庸俗陈旧的观念从批判领域驱逐出去。他们“求助于读书的记忆,求助于当时流行的哲学口号,求助于当时人们对政治、艺术、道德的日常感悟”,并让这些观念引导历史学家毫无顾忌地编造一个关于历史原因的平庸传说。

这看似尊重历史,实质上却是偏见和误解的大杂烩。

当非历史哲学与历史相结合时,情况就更糟了。

比如黑格尔的绝对理念,比如一些客观规律,他们知识渊博,自信历史有一个最高的终极理性和一个终极目的,这个终极目的就在历史之外,比如天堂,比如共产主义社会。

他们根据自己的需要,人为地切割甚至歪曲历史,然后用这些所谓的历史事实来附加自己的想法。

这种做法和那些常用的证明世界上上帝存在的方法没有太大区别。他们不仅玷污了哲学的名声,还让历史只充当了一个注脚,甚至“把简单叙述的历史当作外面的废物,而简单叙述的历史应该作为道德家和政治家说教和学习的原料或剧本”。

如果是这样,历史完全可以被取消,简单的奇思妙想可以代替历史叙事。

这样思考的最终原因绝不是历史的动机。同样,所谓历史的必然趋势,也不是历史所渴望的天堂。

从上面可以看出,克罗齐不仅否定单纯从事实本身寻找历史发展原因的方法,而且反对用观念的逻辑代替和解释历史的逻辑。

那么,克劳奇的历史动机是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我们还是要从克罗齐定义的“哲学”这个词说起。

克罗齐认为,真正的哲学“只能是史学的方法论阶段,即构成历史判断的范畴或指导历史解释的概念的阐述”。

任何哲学都不能离开历史的基础。“一般研究历史事务的人应该成为有意识的、受过训练的哲学家,所以普通的哲学家,也就是纯粹的哲学家,在知识的专业化中不应该有一席之地。”

从这个定义中,我们至少可以理解以下含义:第一,哲学赋予历史叙事意义,没有这种意义,历史就不会成为历史;第二,历史给哲学现实一个存在的理由。没有历史,哲学就不能叫哲学。

由此可知,历史发展的动力——如果能对克罗齐构成正当性问题的话——不能从历史之外的纯哲学中寻求,也不能从历史事实中寻求,而只能从克罗齐的历史化的哲学和哲学化的历史,即思想中寻求。

正如克罗齐自己所说,“思想从内部重组历史,它是自己的证据。它不承认不可想象的事情,因为它是不可想象的”。

5.结论

“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恰如其分地展现了克罗齐的历史思想,但我们切不可忽视其内涵及其背后的概念预设,更不可将这一命题口号化。

很多错误的观念来自一知半解。如果不能从克罗齐的整体思想本身去理解这个命题,当代史的命题就没有价值,更谈不上后人能从中得到什么新的启发,思想的进步也就止步了。正如克罗齐所说,“当人们认为自己不能再学习的时候,当人们被教育成有可能接受更好的教育的时候,生活就会停止,不能说自己还活着,而应该说自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