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如何看戏剧的历史真实和艺术真实?

金元北、宋元南和明清时期的剧,历史题材的剧占了一半以上,那时候还不叫历史剧。20世纪二三十年代,郭沫若等剧作家创作了一批历史剧,然后才得到历史剧的称号,至今已有七八十年。

有评论认为,历史剧直到今天还在“历史真实”的问题上兜圈子,这是历史剧不该有的“纠结”和“徘徊”。事实上,如何使“历史真实”和“艺术真实”高度统一,才是历史剧创作的核心问题。

50年来,文学界、戏剧界和史学界对历史剧的创作进行了热烈的讨论。争论的焦点逐渐集中在历史剧的定义、时代精神、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的关系、古为今用、封建时代英雄人物的评价以及人民群众在历史上的地位和作用等问题上。但我认为争论的核心是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的关系,或者说是历史真实与文学虚构的关系。

目前,我们普遍认为历史剧是在一定条件下由历史和戏剧两种不同风格构成的艺术品种。历史的特点是追求真实性,戏剧的特点是追求假设性。他们在一个社区,难免会有摩擦和碰撞。因此,理论上有两种对立的观点:一种认为历史剧的历史应该是主体,应该主导和控制戏剧,使之成为“历史的”戏剧;另一种观点认为,应该以戏剧为主体,对历史进行整合和调整,使之成为“戏剧性”的历史。

虽然历史文本中有一些史家的推测和想象,但不能以局部否定整体,也不能说二十四史不可信。著名历史学家吴晗明确指出:“没有这些史料,我们今天连这些事件和人物的名字都不知道。”

历史剧所反映的“历史真实”,应该是诗意的,有审美意蕴的,而不是死板、平淡的平面“真实”。当“历史真实”离开历史文本,进入人物时,因为人物是活跃的、发展的,所以就变成了灵动的、浪漫的“真实”。小说也是诗意的小说。

著名剧作家曹禺在其剧作《王昭君》中塑造了孙这一形象。她19岁入宫,皇帝从未召见过她。四十多年过去了,老皇帝已经去世,她也是满头白发。突然,有一天,现任皇帝派人给孙去见她。她喜出望外,却万万没想到,躺在坟墓里的老皇帝给现任皇帝做了一个梦,说他在墓中寂寞,要孙陪葬,于是新皇帝命孙为老皇帝殉国。王昭君从孙的悲剧命运中看到了后宫嫔妃的悲惨命运。试想,如果没有虚构的孙美人形象,王昭君下定决心自愿嫁给匈奴单于,远走千里,终其一生也无法回到中原。她的心理基础是什么?剧中孙的出现,解决了所有的问题。因此,孙虽然是一个虚构的人物,但却是真实的,具有典型意义。

对于革命历史题材,要做到“大事不虚,小事不拘”。但对于一般的古代题材,应该是“精不虚,其余不拘”

近年来,文艺界对历史影视剧、舞台历史剧基本达成共识:“大事不空,小事不限”,对历史剧创作起到了积极的指导作用,也规范了历史剧的创作原则和写作方法。但是,什么是“大事件”,什么是“小事件”的内涵和外延还不清楚,给人一种只有“小事件”才能“非正式”的印象,但“大事件”能“非正式”吗?如上海京剧院创作演出的《曹操与杨修》中,曹操的“夜梦杀人”是剧中两个核心事件之一,推动了戏剧矛盾的发展,但这个“大事”是“非正式的”、“虚构的”。又如太原实验晋剧院创作演出的《傅山进京》,傅山与康熙皇帝的“雪中评话”也是该剧的两大核心事件之一,表现了右手山对最高皇帝的刻意嘲讽,体现了傅山特立独行、桀骜不驯的性格,但这一“大事”也是“非正式”和“虚构”的。这两部历史剧的“大事”虽然是“虚构”的,但却反映了历史的真相,因此得到了戏剧专家和观众的认可和好评。

在历史剧创作中,历史真实是相对的。我认为史实不宜过于精炼,过粗则缺乏审美意义和戏剧趣味;但不能注入太多水分,太多会失去历史剧的存在价值。历史剧是由历史真实、文学虚构和舞台呈现构成的艺术真实。有一种流行的观点是“历史真实和艺术真实的统一”。其实这是一个不准确的概念。一部历史剧既然能做到历史真实,为什么不能做到艺术真实?反过来说,如果能做到艺术真实,为什么不能做到历史真实?两者的“统一”在哪里?需要指出的是,历史真实和艺术真实不是一个层次的。历史真实属于历史剧的第一层次真实,艺术真实属于历史剧的第二层次真实。它已经融入到“美学”中,达到了一种更普遍、更典型的真理。所以对于历史剧来说,艺术真实才是最高的真实。

历史学家有自己的“历史印记”,历史剧作家也有自己的“历史印记”。他们从来没有达成共识,但他们有自己的方式。而普通观众更容易接受历史剧作家的“历史印记”,这就需要历史剧作家警惕自己的“历史印记”是否有规律,是否太离谱,从而误导观众。

历史学家和历史剧作家有时会以非常不同的方式来衡量和解释历史。历史剧作家研究历史是为了创作历史剧,历史学家研究历史是为了总结历史的本质和规律。历史学家很难认识和欣赏历史剧作家在戏剧中所呈现的历史人物和事件的“真实性”。但是,历史学家的“历史印记”很难进入大众的脑海,因为观众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具体研究历史,而历史学家的“历史印记”又枯燥乏味,缺乏趣味性,很难被大众接受。历史剧作家也很难接受历史学家的“历史印记”,因为那会限制他们的创作。南开大学的学生曾经发起过一项关于公众历史知识的调查报告,他们向全国发放了973份问卷。结果是历史题材的影视作品成为观众获取历史知识的第二课堂,仅次于历史教科书,71.5%的受访者承认从历史剧中获取历史知识。可见历史剧在传播历史知识方面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严肃的历史剧作家必须对青少年负责,对观众负责,对社会负责,对民族负责。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你有勇气面对历史吗?有没有敬畏历史的良心?有没有维护历史的爱?这是一个必须正视的严重问题。

从这个角度来说,任何历史剧都不是为了写历史而写历史,而是现代人与古人的对话。剧作家是现代人,必然会被现代意识所观察。他们只能用现代思维感知历史,看透历史,用现代思维激活历史,把历史从沉睡中唤醒。可见,时代精神是历史剧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