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在我面前撬开了缝隙


我尊重老者,写在书本上的东西,也许他们就亲自经历过。历史在我面前撬开了缝隙,透过缝隙我窥见了逝去岁月的清晰影象,如电光火石,震聋发聩。你现在还对这些耄耋老人不屑一顾吗?你该亲切地称他们为历史的“活化石”。

四月里的一天,我在一个老名叫西北沟的村子里工作,熟悉我博客的朋友知道,这地方《雪祭》里提到过,当然现在它的名字不叫西北沟了,叫北靠山。西北沟可不是个平常的地方,六、七十年前它是胡匪出没,抗日联军活动,日本鬼子和汉奸特务疯狂剿杀革命力量的地方。我记起村里有一位老抗联,叫肖志纯,绰号肖炮。我向村支书打听,他告诉我:肖炮已经死几年了。他又说:村里有一位老人,90岁了,叫马兴洲,过去的事他记得。于是我去拜访马兴洲。

一座宽敞的三间瓦房里住着西北沟最年长的老者,马兴洲老人行动有些不便,说几句话就会大口喘息,唇上翘起的“哥萨克”胡子使他虽身体孱弱却保持了一份尊严和威风。我试着与他交流,请教村子的历史和汤原县发生的一些大事件、历史人物。

故事断断续续从老者的记忆里复活过来,慢慢呈现在我面前……

我祖籍山东,出生在西北沟里的张仙沟,后来搬到康家街,最后并到西北沟了。为啥叫张仙沟?因为那儿最早住着个姓张的人,会治个病,老百姓叫他张仙,他住的山沟就叫张仙沟了。张仙俩儿子都当了胡子,后来在依兰打死了,是绺子之间火并打死的。西北沟这地方原来没围子(东北方言称村子为围子、屯子。),都是庄稼地,往西是一条河沟子,山上的水经年累月冲下来,就成了河道,河套边离离拉拉住着十几户人家,再往里是康家街和张仙沟。河东是官道,就是现在通向汤原城里的道,到了(最终)也没改道。河西的大户人家是刘刚刘家,刘家是响窑,有炮台,雇着炮手护院,胡子不敢来。后来这响窑给破了,谁破的?戴鸿宾。戴鸿宾是西北沟戴长青的儿子,给大户刘刚家当半拉子,后来参加了抗日队,一头(开始)没几个人,多说一百来人吧,不敢下山,后来在山上成性了,就下山了,破了刘刚的响窑。戴鸿宾闹了好几年(戴鸿宾为抗联六军军长、三江人民自治军副司令员,纵横三江大地十几年,在人民群众中有崇高威望。),从汤原到江南,到佳木斯都听他的。

康德五、六年,日本子并围子,见了房子就放火烧,原来打算在河西盖房子了,那样老百姓还能少遭些罪,那里原来就有不少房子,很多人家就不用扒房子了,后来因为下大雨河涨水,过不去河了,就改在了现在的地方建围子,那时都是黄豆地,六、七月并的围子,青草挺高了。围子有一百多户,四周有壕沟围墙,四角有炮台,自卫团守着,自卫团的头头是保懂,西北沟的保懂叫魏永和,魏保懂。日头没落西就得进围子,早早把大门关上。并了围子西北沟就让日本人把上了,日本人多愣啊!邪乎!有个日本营,二十多个鬼子把着,白天在这儿,晚上就回县城了,第二天一早又来了,看着天天汽车运兵,其实还是那几个人。

你问我见没过日本人和胡子?我年轻时让鬼子抓过劳工,在江南依兰西沙河子出劳工,给鬼子挑煤装船,遭老罪了,啥没见过呀!我见过长江队(汤原境内吴长江匪绺。)在南面老孙家场院,有三十多人,都是马队,穿的五花八门,枪也是啥样的都有。还有一次胡子进围子,打死了老李头,就在马架子炕上给打死的。后来南面来兵了,有个柳连长带队打跑了胡子。听说过夜袭汤原的事,西北沟不少人都去了,帮着抗日队往回拉东西。那一年鬼子进围子打死老焦家两口人,高庆云父子也给打死了,高庆云是汤原县委书记。

曲国禄我也见过,(《雪祭》中廉秃爪子部分原型取自曲国禄。)这人在民国时就做官,长的带劲儿,是做官的料儿,中等个,长的粗实。曲国禄两房老婆,“光复”后还在这围子斗过他的俩老婆,他儿子还在这围子住,叫曲作臣。那天在永久船口,曲国禄接五团的兵,站在高处大声喊:我是曲国禄,都到这集合。(东北军马占山部下,参加过江桥抗战,老百性称其为老五团,团长李凤山,当时正溃败经过汤原,后在汤原驻扎,日本进占汤原后,该团部分官兵上山抗日,部分官兵被收编做了伪军。)曲国禄给日本人干事,日本人在中国十四年,他给日本人做了十四年事,是森林警察大队长,抗日队一来他就打,中国人打中国人还能好?曲国禄“光复”后跑了,跑到沈阳,和他手下仙马沟大排队甲长黄学林,外号黄罗锅子,后来都逮回来,枪崩了。

2009年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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