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终极法则是什么(下)

我们在第一部分提出了一个观点:历史是一个个体意识培育、约束、摧毁人类意识并与之斗争的过程。接下来的部分,我们用提出的视角来梳理人类的历史,检验这是否是历史最根本的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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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类原始时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体意识,体现在自己的物质和精神需求上(可以理解为两条主线,财富和自由需求)。当时虽然有部落首领最简单原始的人类意识,但是还很薄弱。

如果没有部落首领,大家都会为自己争抢食物和女人,这纯粹是个人意识的表现,最后的结果对大家的意识都不好。

于是培养人类意识的最初活动就发生了。人们任命最强壮(或最聪明)的人作为领导者,并要求领导者提出规则。这个首领除了他原有的个体意识的存在之外,还被赋予了一种人类的意识,他要思考只有人类意识才能思考的事情(什么规则对每个人更好,我们部落应该搬到哪里去狩猎等等)。

人类意识有一些性质。比如,在生产力低下的社会里,每个个体意识都不可能获得富裕的生活,于是人类意识采取了一种扭曲的思维方式:它否定了一部分人的个体意识,奴隶制出现了。

在奴隶制下,人类意识思考的角度是非奴隶的公民利益,少数人过着富裕的生活,满足了人类意识的欲望。但是被否定的个体意识并没有消失。被否定的个体意识对人类意识的反叛,就像斯巴达克斯的奴隶起义。

几乎任何一个人类群体中都有思想家,这是人类意识中好奇心部分的个性化表现,而在任何一个人类群体中,即使社会落后低下,也有富有享受的人,这是人类意识享受欲望的个性化表现。人类的意识似乎一直在做这样一件事:首先满足少数人的富裕和享受,至于其他人,就看情况了。只有这样,人类的意识才能出现。

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早期的人类意识需要被赋予个体,而这些被赋予的个体必须首先解决自己的个体意识需求,才能给人类意识出现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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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历史洪流中,人类意识最终做出了让步,承认了奴隶的个体意识,封建主义出现了。

如果说奴隶制的主要问题是被否定的个人意识和人的意识的矛盾,那么封建主义的主要问题就是极少数个人意识对人的意识的影响的扭曲,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封建制度把皇帝指定为人的意识来考虑所有的个体意识,但皇帝本人是有自己的个体意识的(后来几乎没有圣人)。如果个体意识发现皇帝不是人类意识,走得太远,他们会推翻它,重新培养一个人类意识,但这个循环的代价太大,人类迫切需要更好的人类意识形式。以什么形式?之前人类意识的根本问题是与个体意识不相容,或者说不相关,所以也许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人类意识与个体意识相容。

资本主义或资本是个体意识培养出来的精致巧妙的人类意识,但它的问题是容易失控。资本主义通过资本流动更好地配置资源。资本家在考虑把资金投向哪里的时候,一方面是考虑自己的利益,另一方面资本也考虑人的意识,考虑把资源配置到哪里对社会最有利。

于是就这样,个人意识和人的意识神奇地兼容了,人的意识分布在资本家的大脑里,人的意识驻留在资本里。但是,资本主义也继承了封建主义的天然缺陷:个人意识扭曲了人的意识,所以在资本主义发展初期,一部分人的个人意识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否定,导致了共产主义运动史上最大规模的个人意识对人的意识的反叛。而且人类意识的一大特征资本主义是分布的,分散的人类意识本身离理想的人类意识还很远。

宗教是纯粹的人的意识,宗教的本质是人的意识。世界三大宗教鼓励人们善良。为什么?因为善是人类最理想的社会契约形式(其次是道德、法律等社会契约的次理想形式),如果不是人类意识的一种存在,就很难提倡。为什么道教这个土生土长的中国,在历史洪流中没有发展成为普世宗教,固然有一部分历史因素,但最根本的原因是道教不是人类意识的体现,而是少数个体意识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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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人类社会的变迁以来,人类的意识发生了无数形式的变化,而最令人费解的是一种并非人类刻意培养的形式:技术。

对一些思想家来说,技术是有生命的。随着人类政治制度的不断完善,异化的人类意识迫切需要寻找新的栖息地,技术成为了他的栖息地(你可以期待lark的文章《技术活着吗?).不是人类在发展技术,而是技术本身在发展技术。历史上,人类的政治经济进程都会被打断。只有技术的发展永远不会中断,技术的发展甚至可以从战争中获得动力。

技术的进步其实是不受人类控制的。那么人类的意识是否生活在技术中?想想科技给人类带来了什么,最大的用处就是最大程度的满足所有个体意识的需求。我们已经提到,要想在个体中彰显人的意识,就必须满足一小部分人的个体意识需求,才能有赋权的空间。那么技术的这个功能是不是让人类的意识出现在所有个体身上?此时的意识还会是人的意识吗?是什么样的意识?

我们仍然不知道技术的极端发展的目的和意义是什么。如果人类意识居住其中,我们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康德的历史目的论认为,历史进程的目的是赋予人类理性和自由。按照技术发展的趋势,历史的目的很可能是剥夺每个人的理性和自由。

那是什么样的场景?技术主导的人类社会只是在扩大自己的边界。这样的膨胀不是任何一个个体的意识,对每一个个体意识都没有太大意义,但却是整个人类社会的趋势。每个人都成了这个庞大扩张机器的齿轮,无力改变这种倾向。

在人类的前历史阶段,人们培养人的意识是为了服务自己,而在人类的后历史阶段,人们大概需要努力摆脱人的意识的束缚。

人类意识的概念不是绝对精神那样的虚无主义概念。它与个体意识的概念并列,都存在于现实中。人的意识不仅可以人为培养,而且以原始形态存在于每个个体之中。比如,心理学家一直对人的利他行为感到困惑,在确定没有回报的情况下,人为什么会有利他行为。现有的解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这是因为人类内心所蕴含的原始人类意识,是以人类意识的视角来看待世界的,利他行为是这种意识的引导结果。但如此微弱的原始意识,离实用阶段还很远,实用的人类意识需要刻意培养。

在人类历史进程中,即使不同时期的社会形态千差万别,但仍有一个共同点:所有的个体意识都有一种对理想人类意识的渴望,这种渴望在历史中有具体的体现。

比如古希腊,人们愚蠢地把历史的终极规律称为逻各斯,认为逻各斯理性地推动了历史进程;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包括中世纪,人的意识是相当不完善的,所以人们把这种欲望体现为对上帝的崇拜和对宗教的狂热,但在人们心中,上帝扮演着那种理想的人的意识的角色,满足了人们的欲望。这样的愿望实现了,当时的人其实认为历史进程是上帝推动的,上帝成为了历史的终极法则。

为什么中国人不信教?因为中国人在最早的古代就有一个理想的人的意识:圣人(比如姚舜禹),而中国人不需要一个虚拟的神来弥补他们对一个理想的人的意识的渴望。这样一种理想的人类意识,对于中国的人们来说,一直是非常现实的。我们所崇拜的圣人和智慧一直在教导人们如何在现实中培养一种理想的人类意识。

后来,西方世界诞生了理性决定论。理性决定论是指历史进程是由一种理性推动的,理性是历史的根本规律。这种理性无非是本文提到的两条历史主线(财富和自由)的另一种美好表达。这个理论有它的历史背景和历史作用,是给当时的资产阶级革命以理论支持,因为理性就是财富的理性,也就是所谓的自由理性,所以历史进程应该是理性的,革命的。

理性决定论价值不大,不能称为历史的根本规律;至于后来的人文主义史学理论,无非是说历史是人创造的。这是胡说八道。历史是猩猩创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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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后,这些历史理论反映的不是对历史更深刻的理解,而是人们对理想的人类意识的渴望反映在自己的内心,他们对自己的理性能够取代人类意识感到过于自信。殊不知这种思维方式无非是回到了人类培养人类意识之前,至少是有这样的倾向。

起初,这种思维方式似乎有一种蝴蝶效应,影响了当前的世界形式:西方人和中国人对政府的看法不同。西方人认为政府是另一种个体意识,因为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理性几乎不可战胜。这种认知从心理学角度很好解释。是前一时期把对理想人类意识的渴望寄托在上帝身上的一种自我鄙视,所以他们走向另一个极端来平衡自己的心理。

中国人认为政府属于每个人的人类意识,就像父母一样。西方哲学认为古代中国人太害怕政府,失去了自由。事实上,中国人从来不害怕政府,而中国人像他们的父母一样信任政府。中国人一直期望并相信政府应该属于每个人的意识。

人的意识并不属于历史现实中的所有人,而是属于培养了他、利用了他的一小部分人。这种划分一种是社会内部的划分(如奴隶和奴隶主),另一种是地域的划分,典型的形式是国家。一个国家有一个人的意识,不同的人的意识之间是有互动的。

无数个体意识一方面需要人类意识,另一方面也害怕人类意识。人的意识和个体意识的矛盾似乎永远存在,无法彻底解决。欧美的历史和现行政治制度所采取的理念是让政府成为个体意识的机械叠加,从而避免个体意识和人类意识的各种问题,而不是采取更好的方式来培养更好的人类意识。中国走的是后一条路。

炎黄时期的中国人已经结束了所有的政治制度,因为当时的中国人在培养了人的意识之后根本没有遇到人的意识和个体意识的矛盾(但后来确实遇到了一些)。我们所做的只是回到那里。如果我们回顾黑格尔的绝对精神史观,我们可以猜测,如果绝对精神是一种现象,一种模式,那么它背后的机制就是个体意识和人类意识模式。

个体意识是真实的,人的意识也是真实的(存在于被赋予的个体中)。个体意识与人的意识的相互作用,以及人的意识与人的意识的相互作用,从最深处托起了所有的历史进程,符合动态解释的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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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人类意识和个体意识的相互作用会产生一种现象,即历史进程中包含着一种绝对的精神?我们在第一次提出个体意识的时候就提到,个体意识是一种追求物质精神满足和自由的冲动,所以只要人们处理得比较好,这样的追求必然会不断得到满足,所谓历史的进程就会向自由发展。那么绝对精神历史观中提到的历史目的自由论似乎说明不了什么,历史的‘目的’也是让大家吃得更多,穿得更好,玩得时间更多,更自由。没有必要用一种绝对的精神来谈论自由的进步,否则,必须有一种绝对的吃饭、玩耍或穿衣的精神。

在我看来,马克思的历史观比黑格尔先进得多。他认为历史进程的根本动力是生产力的发展和生产关系的变化。云雀并不否认这一有价值的观点。从本文的角度来看,历史进程的根本动力是人的意识与个体意识关系的变化,其背后是人的意识与个体意识的关系,生产关系只是这种关系的投影。艺术、宗教和文化基本上是人类意识和个体意识之间关系的投影。

社会变革的动力是人的意识不满足个体意识的需要,或者说是异化了的人的意识和个体意识之间的矛盾。本文的结论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理解为历史唯物主义的一种升华,认为历史的进程是由人类的社会活动推动的,而这种社会活动最根本的就是生产活动。云雀认为这还不够基本。人类最根本的社会活动是个体意识对人的意识进行培养、约束、破坏和斗争的活动。

从人类意识和个体意识的角度来看,未来的人类社会会是什么样子?在《未来简史》一书中,作者提出了未来令人担忧的情况:随着科技的发展,极少数精英在科技和资源上占有绝对优势,社会生产力已经到了极致。大多数普通人都成了一种‘无用的普通人’,无用的普通人的存在完全依赖于精英的怜悯。

这种情况有解决办法吗?是的,通过人类意识的异化。在未来,一种情况是人的意识被异化了,异化的结果是人的意识变成了自己独立的个体意识。这种人类的意识是不受人类控制的,有一些特征,比如把使命扩展到地外空间。每个人的行为都围绕着人类意识的使命,包括极少数拥有绝对技术和资源优势的精英。谁也不能逆势而为。

在这种情况下,无用的普通人是有用的,因为殖民一个巨大的地外空间需要庞大的人口。即使有了终极技术,仍然需要人。即使一个人殖民一个高科技的星球,也需要无数的人才。所以所有没用的普通人都是有用的,每个人都有价值,每个人都有存在的保障。而这种保证,全是拜这种异化的人类意识所赐。一种异化的人的意识,成为了这个‘无用的普通人’的解决之道。

还有一个很大的可能性,就是所有的个体意识都摧毁了人类的意识。如果技术能够决定性地满足所有个体意识的需求,人类意识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人类意识就会被人们抛弃。从历史上看,个人渴望成为人类意识的寄居者,因为这意味着更好的生活条件,更有利于个人意识。在未来技术的极端阶段,这样的欲望将不再有意义,人类意识将很容易失去个体的生存空间,除非人类意识找到更好的生存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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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意识的理想形式是什么?让我们回想一下,历史上所有形式的人类意识之所以会出现问题,根本原因就是受到个体意识的渗透和影响。这类问题具有不可避免的特点,因为传统的人类意识只有生活在个体中才能得到揭示。

因此,人类意识的理想形式首先必须与个体意识隔离开来。历史上人类尝试过这样的隔离吗?经过检验,计划经济体制本身基本上是把人的意识和个人意识分开的,中央经济计划中心起着人的意识的作用。其工作模式基本避免了个体意识的渗透,但在实践中效率太低。

问题不在于人的意识和个体意识的隔离,而在于人的意识对信息的控制能力。这样的隔离实验还为时过早。人类进入后信息时代,这样的实验还是有价值的,也更可行。计划经济原则上不是无效率的,但在实践中有局限性。

想象一下,当一个全知全能的超级数据和计算中心充当中央经济规划中心时,它不仅将人类意识与个体意识分离,而且赋予人类意识足够的信息掌握能力。人类意识理想形态的另一个发展思路是实现人类意识的广泛分布,人类历史上也做过这样的努力,也就是儒家文化。

儒家文化的本质是实现人的意识的广泛分布,从而培养一种理想的人的意识形态。儒家文化教人修身齐家,教人仁义礼智信。这种教育是希望每个个体都能有人类意识。幸运的是,2000多年前这种对理想人类意识的探索成果保留至今,成为人类最宝贵的财富。

最后,对我们的探索做一个简单的总结。

我们提出了历史终极规律的迷人问题,首先,我们考察了历史必然性和偶然性学派,以及历史可知论和不可知论学派;

纵观当下历史哲学家的思想深度,指出一个模型思想是有价值的;

本文对历史的两条主线——财富和自由进行了探究,发现这两条主线已经能够接起大部分的历史进程,但还不够深入。

接着,拉克斯给出了自己的观点,指出历史的根本规律在于个体意识和人类意识的互动过程,并从这个角度重新诠释了历史过程。

我们还探索了技术,人类意识的一种特殊形式。

本文回顾了历史上人们对理想人类意识的渴望的具体表现,

也讨论了人类意识的最理想形式。本期探索到此为止。我希望你喜欢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