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孝严:我为什么要保留傅雷的骨灰?
余恺威注:江南的怪姑娘,今天还活着。金梅先生写的《傅雷传》和《傅雷传编者随笔》都谈到了一个年轻的陌生女孩冒着极大的风险收集傅雷先生的骨灰,同时站出来著书为她平反甚至酿成大祸的义举,表达了对她的由衷敬意。可是这个怪女人几十年来淡泊名利,清清白白。已经自控匿名很久了。她的义举细节鲜为人知,她的真实姓名也没有向社会公开。这真的很可惜。1997年底,傅雷先生的次子傅敏先生写信告诉人们,她是在与哥哥傅聪先生相识后去上海寻找这位恩人的,而这位恩人正是在上海大学美术学院工作的蒋孝严女士。信中谈到了他与蒋孝严的会面,并让我与她联系。今年年初,姜女士给我写了一封长信,信中她以冷静踏实的态度,详细描述了自己收集傅雷先生骨灰、自找麻烦的经历,同时纠正了一些误传,令人热血沸腾,感叹不已。兹征得蒋女士同意,将此信刊于书屋一角,以飨读者,以示炫耀,启迪后人。余开伟先生:您好!谢谢你寄给我傅雷的传记。很抱歉你这么晚才回复!我已经退休了,除了偶尔去上一些课外班,平时不怎么上学。该生前段时间已经回国,最近没有课。这几天因病去校医办公室,得知有门卫的邮件。你在文章中恭维我。当我这样做的时候,我没有想到历史会发展到今天,我也敢于想象我所做的事情能够得到人们的称赞。因为这件事已经报道过很多次了,所以在某些方面有出入。我很想跟你说实话,也希望能得到你大方的允许,转载。第一,虽然当时我已经29岁了,但还不是“小姐”。我当时只是一个高中毕业的无业青年,身份还是学生。这一点在傅雷事件中非常重要,后面我再重复一遍。至于为什么19岁高中毕业就上不了大学,不能工作,看最后的补充。我被捕是在1967年,6月21日晚10点以后(对我来说“审判”是第二天的一整天)。到了目的地,一个主事的人先给我定了个调子:他看我不是十八九岁,就说:“你已经步入社会了,可以为自己的一切行为负责了。”"但那人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我还没踏入社会,还没工作,高中毕业就一直在家...所以我还是个学生。”他没有马上回复,但我似乎从这个问答中意识到,“不踏入社会”是对我有利的前提。所以我尽力给自己定了一个基调:我是一个头脑简单,心地单纯的女孩,不懂政治,热爱艺术(我出生在一个不知名的画家家庭,从小跟父亲学书画,学过一些钢琴...),几乎像个书呆子。不是说我在演戏,在假装,绝不是!当时我也是这种情况。当然,我没有告诉他们,19岁那年,我在“右派”问题上做过一些对我极为不利的举动。他们会认为我是...在这里,我不妨举一个“审判”中的小例子,来说明我是如何让他们相信一个29岁的人的清白的。他们问我,“傅雷是现行的反革命,你知道吗?”我说,“我想没有,虽然我没见过傅雷。但是,小时候总是看《新青年日报》等书。书中的反革命分子都戴着墨镜和鸭舌帽,在井水里下毒,把炸药放进大机器里搞破坏。那么,傅雷做了这样的事吗?”他们哑口无言,什么也答不上来。今天回想这件事,我深感幸运,因为我遇到了厂里的师傅。我看在那些“审问”我的人中,很难找到一个真正的高中生。很多人好像连初中都没上过。这是我的直觉。所以很多问题经常是他们问,我答,但是他们现在找不到更深层次的东西来反驳我。我曾经问过他们:“收集骨灰并把它们埋了,这不算不道德吧?"? "我之所以突出“缺德”二字,正是因为我知道,中国的劳动者历来具有忠厚善良的美德。我尽量从这方面打动他们的心,尽量远离“政治”。我还提到我父亲曾经在邻居中买了五个捐赠的棺材,为不称职的邻居安排了所有的葬礼(在教会的帮助下,我父亲是基督徒)。我告诉他们这些我亲眼看到的事实,只能说明一件事:“我生在这样的家庭,受家庭影响。”所以,替别人收骨灰也不足为奇,更何况是出于政治目的。我注意到我的言论在这些工人心中引起了一些反响。这可以从他们的脸上和眼睛里感受到。因为我的一系列回答,加上我还没有工作,还没有踏入社会,所以他们给了我一个“固定的本性”,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第二,我没坐牢。后来才知道,虽然被工人、民兵等“审问”。首先,驻军总部紧随其后。据说这件事本来是作为大案来办的。所以第一关“审问”很重要。我是否被“囚禁”,完全取决于我在第一关“审问”后的结论。从上面来看,他们对我的印象决定了我不会被带到更“高级”的地方。当时,我被关在郑泰橡胶厂的民兵营房里。男民兵宿舍的四周,只有一个小小的空房间,是专门给那些被抓起来的人用的,比如走资派、四类分子等等。我在这个小房间里。在当时的历史现实下,所有较大的单位都有这样的“私人监狱”,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我最终“进了一个监狱”。此外,从事情的实质来看,可以认为他们已经被拘留和“审问”。我之所以提出这第二点,是为了和现在意义上的监狱区分开来。如果当时抓我的不是工人,而是音乐学院的师生,我会被关在音乐学院的一个房间里“审问”;或者其他文化单位会抓我,那么,余先生,很有可能今天这个人可能已经不存在了。因为这个单位的人会从思想和意识的枯竭中一层一层的剥去我的根。无论我怎么表现自己的单纯,我是个年轻的书呆子之类的,都逃不过他们犀利的政治攻击。我一开口,就比不过一群有文化又无知的人的嘴。今天我想说一句我亲身经历的话:工人阶级真的很纯洁善良。第三,在傅雷的情况下,我以后要受到的是一种心理和精神上的压迫,而不是特定环境下的压迫。我的困境是由我十九岁这一事实造成的(见下文)。不要以为永远都是那么风和雨,不!真正的“审问”场景,让我觉得丢脸的场景,也不是没有。怎么能说自己当时是“囚犯”呢?而且是大案要案的“犯人”!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问答的进展,语气逐渐变得不痛不痒。今天当然没有必要复述当时审判的全过程。总之,由于我自己的努力,我温和的态度和温柔的低语(这是我的本来面目,不是做作),在一整天的审讯结束时,我终于渐渐看到了他们更加放松的面容和平和的语气。但是就在我以为是放松的时候,主人们的脸色突然变得异常凶狠,眼神中露出了一种极其冰冷犀利的表情,一声不吭的直视着我!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担心情况可能得不到缓解。当然,我的大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突然想起苏联反导演捷尔任斯基在审讯犯人时经常对犯人说:“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如果真的做了对不起国家,对不起民族的事情,如果真的心虚,往往是他那双锐利的眼睛难以承受的。那个时候,工人阶级控制着一切,经常审判各种人:走资派...所以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杰根斯欺负人的心理方法。一想到这,我就想,如果我的分析是正确的,那么这就是他们对付我的最后一道“菜”。我也必须这样做:用眼睛直视他的眼睛,我一定不能在心里忏悔:“你看我像罪犯吗?”只是看着对方。当时真的觉得时间凝固了,我没有去。为什么这么长?余老师,我的分析一点都不差。他们确实用了杰特的方法。就在他突然装扮成一张邪恶的脸的时候,他突然收起了这种凶神恶煞的样子,回到了他原本不凶的工友眼中。而且,我后来居然从主要审讯者的眼睛里看到了一句话:“这个年轻姑娘真老实,人和地真好,只是头脑简单了点,能刨根问底...没有政治背景来指示她该怎么做……”主要审讯者后来对我说:“你就是这样的人!真的很简单也很复杂。你非常忠诚...比我们还客气。”至此,我知道审判就要结束了,我可能要回家了。虽然我问过他们,但是不要在我的巷子里和派出所跟我说这件事(这样,我就完了);但是我回到家,只要一听到汽车的喇叭声(我家楼的窗户下面,有一条可以容纳各种车的大巷子),我的心就会狂跳,因为我被抓的时候,是坐车离开家的。或者,如果户籍警察看我一眼,我会彻夜不眠,害怕我的案子被派出所知道。这么多年了,心理压力太大,时不时突然加速。最后,我只好又去了那家工厂,找到当时主要审问我的人,告诉他我一天到晚慌慌张张的。这样下去,我怕我的精神会崩溃。看到我害怕的样子,那人说:“我答应过你,我不会去你们巷里的派出所反映的……”他再一次显示了工人阶级的真面目,他的眼睛里不再有捷尔任斯基的神色...但随着当时历史的变化,工宣队又上台了,一批批的人上台了,一次次政治运动的内容都不一样了。我担心负责这件事的人会下台。那个工厂会不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间接影响我未来的命运...总之,我从1967年6月22日到1982年的年报中为傅雷平反,整整十四五年我都是在极度紧张的心理状态下度过的。要说傅雷事件对我的影响,就是这个。有一点我不明白,骨灰是我当时做的第二件事。我最初的动机是给国务院周恩来写一封信,反映下面人的经历,因为当时我接触的几个人都走上了自杀的道路,傅雷就是其中之一。为了写这封信,我在了解情况的过程中得知傅雷的骨灰没有人收,于是我有了一个想法:没有人收,我就以一个化名替他们的亲属收下,然后交给他们的亲属保管。于是,处理此事的人马上写了这封王的信,希望丞相管管这个局面(我天真单纯,对!),谁知道,就是这封上诉状,引出了这么一个大案。不然光靠偷偷收集别人的骨灰,没人知道我是谁。但现在人们谈论的是“收集骨灰”,而不是我为他人呼吁的信,这在我看来是本末倒置。在这里我要向你提一下,虽然我尽了一切努力让自己免于进一步的伤害,但真正帮助我走出这场灾难的是我从小就信任的上帝耶稣基督。在我被捕的那天晚上,我当然意识到这是我的生死关头。我彻夜未眠,跪在地上呼唤上帝。祈祷上帝能暗中控制我明天的审判,让它远离政治目的。我只想做一个年轻的书呆子,一个艺术爱好者和头脑简单的人...祈祷上帝赐予我智慧,让我回答的每一句话都可以证明我。甚至在祈祷的时候,一个又一个场景出现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对话就像是按照剧本一步步排练明天的审判。当然,这都是根据我的私人设计和我自己的意愿。感谢上帝,明天,审判的主要方面将和我晚上想象的一模一样!!!而我内心的平和与冷静,外表的柔软,更是上天赐予的力量在支撑着我!我甚至向上帝祈祷,最好不要拘留我超过一整天(24小时),因为时间长了会引起邻居的怀疑。一旦事情落入莱恩的干部手中...果然,24小时左右我就被他们护送回家,并保证不去我所在的巷子派出所报案。上帝听了我所有的恳求。只有上帝能洞察一个人的内心,上帝知道我做的一切都不是犯罪,也不是坏事。我们的圣经里有一句话:“...上帝呼召我们做各种善事。”今天,既然有这样一个用语言与你交流的机会,我真诚地希望你也会信任这位真实的、活生生的、独一无二的宇宙创造者。你不妨仔细研读圣经。现在有很多事实和很多报道证明圣经上记载的是真的!如果你真的寻求这个神,不容易相信他是你个人灵魂的救主,你一定会找到他,因为圣经上说,"...凡寻找的,必被他寻见;凡敲门的,必给他开门。”几年前,叶永烈先生来找我,和他口头谈了骨灰的处理过程,但信中远谈不上详细,我也没有用文字来谈。第一次对一个素未谋面的朋友说这么多。你看,我列出的三点对你的文章做了一些修正。你介意吗?责任不在你,因为有些内容终究不是从我这里获得的。我只有一个想法:让一切保持原样。所以,我写了这么多。我记得,而且我也没给傅家写过什么,没必要。既然我可以抱怨他们运气不好,当然也可以对他们今天越来越大的家庭声音视而不见,这往往是同一件事情的两面。看看这个千变万化的世界!如果不能解决灵魂的归属问题,那么再高的名,再大的钱,都是空的!好了,现在我来复述一下我十九岁时的故事,因为和上面提到的第三点有关。1958年7月我找到了工作。我今年十九岁,将从上海一中毕业。但是周五,发生了一件影响我一生的重要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