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中地名的四个层次

古诗词中有很多地名,但都不在一个层次上。按照文学力度分为历史地名、文学地名、地名意象、地面原型四个层次。首先是现实层面,特点是用历史地名,不改。第二个层次是文艺地名,特点是用文艺的方式表达,而不是那么妥妥的,容易让人感觉到。第三层次是地名形象,表现为地名具有抒情特征和写意功能。第四个层次是地名原型,脱离了地名的形象。比如巫山指爱情,高涵指男女对答,龙首指流浪等等。,都具有经典的词汇属性,包含着与原义不同的新内涵,不能等同于一般的文学地名。下面就来讨论这个。

一、历史地名文献

先说最基本的一、二级——历史地名及其文学性。历史地名是历史上实际存在的,在史书中常见的地名。这种地名在古诗词中属于最基本的写实层面,其作用是说明诗词的写作地点,说明诗词创作与地域的关系。进入文学作品后,有的是原样复制,有的是作者改造,变成文学。其文学性往往遵循三条基本路径:一是不完全以实名为基础,仍以地名为中心语词,如称一个帖子为孤立帖,称一个图书馆为孤立帖。这样做,抛弃个体,突出一般,才能获得更好的审美效果。二是用代词代替真名。比如越州叫会稽,镇江叫京口。这种情况,稍微有点历史常识的人都知道。如果没有,看笔记就能略知一二,不需要特别解释。第三,地名前加形容词也很好理解。这里主要说一下最常见最有代表性的第一种情况。为了说明问题,我们以唐宋诗词中的驿馆为例。在这些诗歌中,历史地名的文学表达是突出的。一般的做法是在诗歌标题中使用历史地名,但改成文学表达方式,在诗歌中使用代词。比如戴树伦的《除了睡在石岗上》:“旅馆里谁问谁,寒灯独好可亲。一年将尽夜,万里未归。”标题写明这首诗是写在一个石帖里的,但诗里说是旅馆,表面上看似矛盾,其实不然。因为标题是地名,所以必须如实告知,让读者了解地理位置。文字主要是表达思想,强调抒情和含蓄,避免说真话,所以这样处理是为了和写出来的感情保持同步。再如孟浩然的《唐城阁晨帖致杨》:“破霜则驱离,数里见唐城。酒店被迫归心,被冷落的客人都在想这件事。”也是诗的标题表示帖子的名称,而诗指的是酒店。我们知道,古代驿站都是官办的,旅馆是私人的。为什么把官职叫做酒店?这里有一个文体色彩和使用规范的问题。从这个角度来说,只有在史地文献中,驿站的名称才是正当的,因为史地文献以真实性为首要要求,记载必须真实,否则就失去了应有的价值,无法取信于人。诗名也说明了写作背景,承担了说明作品与现实生活的关系、人与土地的关系的任务。不能作为代称、简称、通称,应如实记载驿馆真实名称。这在作品中是没有必要的,因为诗名已经如实告知,诗中必须改变一套写法。这样做,一是可以避免文字的重复,二是如果在文学作品中处处都忠实地照搬,会混淆历史地名和文学地名的界限。而且太多带有真情实感的文字也阻碍了读者的审美接受。大量的人名和地名的罗列,相当于在作品和读者之间设置了很多障碍,这样的作品不可能成为杰作。诗人抒情的东西不是基于现实,而是基于审美。富有诗意的地名往往由现实转为虚构,直入曲中,意在内,意在外。上面说的唐人客栈的诗就有这样的特点。普通的地名也经过了刻意的渲染和文采,以更加虚拟和弯曲的风格进入了文学作品。诗中收录历史地名后,有意省略了具体地点,只保留了表示事物性质和类别的关键词。这样就淡化了作者的写作背景,强化了他的感情。写作背景总是因人而异,因时因地而异,需要具体的材料说明。而且就算解释清楚了,也不一定能引起读者的共鸣。但是,文学形象不一定要这样。只要适当提炼,形象化,读者就能看懂。所以在大部分抒情的篇章中,地理因素被淡化了。这样,它在作品中就从一个表明地理方位的真实名称变成了一个普遍的审美意象,不同的读者可以跨越特定的生活背景和地域障碍,找到生活与情感的契合点。比如李白的《送友人》,诗中的青山、北国、白水、东城都是生活中的真实名称,各有其地理元素,只是具体的地名信息被诗人刻意省略了,只留下了生动的部分。这样做更有利于表达作者和朋友之间的友谊。而且诗中的地名意象还衬托了下面的云朵和游子,更加生动感人。这就是为什么大多数唐代著名的送别诗都是这样写的原因。

第二,文学地名的经典化

先说文学地名的经典化。将一个文学地名转化为经典词汇,首先要脱离实际的地理空间,不再是一个有真实感情的地名,而是一个文学形象,具有“立象见意”的表达效果和丰富的文化信息,读后能生出对往事的沉思。其次,它必须是由著名艺术家创作,并有一批著名的名字支撑,为大家所熟悉。古诗词中常见的长安、阳关、碣石、潇湘、青城、黑山,都是这样的经典词汇,早已超出原意,变成了地名意象。地名在诗词中不是最重要的,意象及其寓意才是关键。为了说明问题,本文拟以古诗词中常见的“潇湘”一词为例加以说明。

整个唐诗中关于潇湘的诗很多,含义丰富。从用例来看,潇湘显然是一个经典的文学地名。其经典化主要取决于以下两个关键因素:

首先,有悠久的地域文学传统作为指导。这是因为地理因素是地名的要素,重要的文学地名有地域文学传统的支撑,对文学创作有决定性的影响,对地名的使用起主导作用。一方面,这种传统可以赋予地域文学特定的主题、题材、内涵和气质;另一方面,只有文化传统才能赋予作家历史地理的想象力,写出来的作品也才能有根。这就意味着写的地区必须有文化上的故事,有地名,不能完全没有根据。只是一个地理实名。唐诗中的潇湘就是如此。湖南的地域文化传统主要有舜帝南巡潇湘,其二妾死于湘中,洞庭为张乐之地,下有神仙洞府等。本来都是民间传说,但是人们念经已经构成了这里的主要文化传统。去过湖南的,当然不能丢下这个,再写一套。对于没去过湖南的人来说,对湖南的了解也大多来源于此。正是这几个字给湖南的集体印象是:远离中原,偏远落后,楚地农村荒蛮,土地低湿,民风彪悍,评价不是负面就是臆想。而且在唐代,湖南是文人被贬的重要场所,所以这些传统与湖南的贬谪文化融合在一起。迁居湘南的诗人常用潇湘、湘水、瞿家来抒发自己的忧伤。以上对唐代的湖湘写作起到了预定的作用。在大部分唐人作家的作品中,湖南要么是鬼魅被贬死之地、人间游荡之地,要么是女神徘徊的怪异之地。人物不是文人就是女人,主题不是流放就是男女情爱。一般的叙事抒情框架已经被文学传统所预设,未来的作家无法轻易改变,只能被这种传统所制约,由此可见传统在地名意象生成中的关键作用。

其次,要有经典作家的天才创作,以若干名著为支撑,进行示范,让这些以前不常见的个性化用法为读者所接受,成为文人写诗的基本词汇,而不是一本书里晦涩难懂的典故,只有少数文科人熟悉。只有这样,历史地名才能转化为具有经典意义的地名意象。潇湘就是这样。这个词还是汉魏之间常用的地名,指的是湘南。经过南北朝和唐代众多名家的创作,在宋代已成为家喻户晓的经典。适应了六朝隋唐的时代特征,此时的艺术手段主要是以准乐府的风格为依托,依靠前人的作品拓展想象。乐府诗的创作本来就有主题性,有自己的技巧、方案和语汇,很容易模仿和运用。就这样,通过模拟前代乐府,潇湘一词被成功经典化。在唐前的古乐府和唐代的准乐府中,出现了费翔、的《怨》、费翔的《列女曹》、《湘府》等多首抒情诗,与、《南巡》、《秋风》、《单鹃》、《荒山》、《古寺》、《愁云》、《夕阳》等形成了较为完整的话语体系,主要用于抒发伤感和怀旧之情。李贺的《费翔》甚至说:“曼娘满眼冷气,九三悄满眼泪青,夫妻留烟,吴云虞书远。”通过和巫山两个主题的交织,女神和项公主被视为俏丽的母亲,不同地域的文学传统开始重叠,再添一层波澜,文学地名的使用更加复杂。

另一方面,文学地名和地名意象虽然有联系,但区别是明显的。

首先,重新文献化的地名仍然是地名,具有专有名称性质和明确含义,不能用来指代其他事物。比如戴树伦的《除了睡在石岗上》和孟浩然的《送杨早在唐承阁》都改名为酒店,但由于诗名标明了写作地点,仍指作者所住的邮局,不是符号,也不是通称,从欣赏的角度看像是意象,但实际上并不等同于意象。又如韦康《广陵送别宋元外左郑跃舍人回京》:“朱赤在秦王,黄华在罗桥。文章南渡越南,书回朝鲜。树木不见了,城市远离了大海和月亮。秋风会想你,四川的傍晚会沙沙作响。”诗中的、洛桥、岳、晁不是通称,而是专名,只出现在对偶句中,增强了诗的文学性。作者通过时间和空间的挤压,构建了一个瑰丽而深远的境界,表达了向两个朋友告别的双重主题。地名经过了浓缩,以适应格律诗对语言精炼的要求。那些地名虽然具有审美特征,但仍然不是文学意象,因为它们毕竟只是地名的简称,不具备意象的基本特征和功能:不能像意象一样表达作者的具体感受,也不能唤起读者阅读后的审美想象,因此读者无法相应地触摸到作者的情感脉络。而地名意象则可以将实际的地名转化为文学形象,地名转化为象征意义,不再指向某个具体的地方,而多是指代一个总称,作为某个地区的总称而存在。如李益《春夜闻笛》曰:“寒山笛唤春归,客相视感动含泪。洞庭一夜雁过不尽,不待天明飞北。”写这首诗的时候,作者正生活在淮北,而不是湖南,渴望摆脱流放,回到故乡,所以用洞庭和归燕来表达思乡的主题,洞庭和归燕用象征意义。

第二,创作方法不同。文学地名通常采用代换、简称、古名等手段,或在省名前加一个抒情词汇,呈现“定语+中心词”的结构,这样的地名虽然经过了简化,延续了作品的时空,但仍是实名实姓。比如李白的《送别涪陵》:“送君入涪陵亭,河水流。岸上的古树没有花,岸上是伤心的春草,茂盛的油桐油桐。我问秦人之路,云是往之古道,王可以。”六句话有四个地名,其中巴陵亭、巴水是真名。不同的是地名被提炼了。现实生活中,灞桥驿改名为巴陵亭,有一种古老的味道。以下古道不是统称,是指连接长安和洛阳的两条北京驿道。只是由于“路岐”和“王残邓楠”的文学表达,才使得它的地名意义被淡化了。再如文的《上善晨行》:“晨起征司,客悼故里。鸡啼茅店月,人走板桥霜。槲寄生叶子落在山路上,橘黄色的花在哨所的墙上。因思凌渡梦,雁满归池。”后六句各有一个地名。虽然都被作者简化了,但是不能转给别人。它们只能是诗中记载的茅草店、板桥路、上山路、上山路上的上虞驿站。凌渡和灰汤也是作者家乡的地名,不是一个通称。而地名的形象则是名家创作的,其基本含义是概括的,而不是具体的。主要通过比喻的手段,注入作者的情感,在地名的表象下凝聚作者的思想。比如刘禹锡的《潇湘词二首》第二首:“斑竹枝,斑竹枝,泪寄相思。楚克要听七弦琴怨,潇湘半夜。”表达对被费翔和斑竹贬为郎州的怨恨。潇湘深夜在月光下听琴,只是作者心情的生动写照。潇湘在这里不是指湖南的深水或者湘南,而是想强调湖南是文人冤死的地方,在这里贬官很不幸,用象征的方法,取比喻的意思。这里的潇湘二字主要是定义作品的悲愤情况,可以确定大致的地域和空间范围。看完可以理解为作者当时在南国,过着流亡的生活,没有其他用处。

第三,从地名形象到地名原型

需要指出的是,有些地名意象还具有地名原型的特征,即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具有模糊歧义性。它们可以通过作家的主观创造物化为不同的情境、概念和情感,可以用来指称不同的事物或意义,可以作为地名文学的原型。这类诗在古诗词中并不多见,但含义丰富,功能强大,值得重视。古诗词中的潇湘就是如此,这也是古代很多关于湖南观念的起源。魏晋唐宋时期,经过文人的不断发展和阐释,一个具有文学天赋的普通地名被提升为文学原型,获得了新的生命,产生了新的意义。这些含义的推导主要基于两组代表作。以潇湘为中心的一批代表作有李白的《与家叔刑部侍郎叶、中书贾舍人游洞庭五首》、钱起的《归雁》、文的《恨》等。,都是基于音乐和古诗的想象,是高度艺术化的产物。一派以三湘为中心,主要有宋的《边江》、陆仑的《夜泊武昌》、王建的《江南三行》。上面这首诗中的潇湘一词有如下象征意义:

第一,南方远。古有远之地,东有蓬莱、方丈、瀛洲,西有昆仑、弱水、玉山、玄铺,南有潇湘、洞庭,北有黑水、碣石。其中潇湘是湖南的一个地名,湖南在中原的北部,可以代表南方,所以一直作为南方的偏远之地存在,和东北的碣石相比较,看地域的偏远。《水经注》卷三十八《湘水》:“湘水北至黄陵亭西...二妾随征溺湘江,徘徊洞庭深处,出入潇湘浦。萧,水又清又深。仲翔纪曰:‘湘川照五六尺清,底岩如箭,色艳,白沙如霜雪,赤壁如日出。’是那潇湘之名,于是百姓在水边设庙。据此可知,潇湘原指湖南的深水,是青香的同义词。后人用这个词指代湖南,不管它的本义。如鲁《明月通》:“京南在赵北,石在潇湘。明确万里中的规矩,遵循千行中的思想。”张《春江月夜》:“斜月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都是表达和潇湘的恩怨。此外,潇湘作为一个审美的地理实体,也给人一种独特的地理空间感。虽然没有长、宽、高、声光色之类的物理空间感,但由于地处遥远的南方,风景优美,环境封闭,仍然给人不一样的生活场景感(参见《文学中的张蔚然地理意象》,阅读2014,第14期)

二是江湖中的僻静之地。这也是基于潇湘远离京城的想法。言下之意,潇湘远离湘南,非中州士人所及。只是在想象中,尤其是环境闭塞的地方,是文人的避难所。因此,自魏晋以来,潇湘一直被想象为士大夫的隐居之地,寄托了士人对帝王庙之外另一个世界的期待,在那里他们可以无忧无虑地享受生活。往往入画入诗入音乐,形式各异。在诗文方面,最早的是和项夫人,其次是刘向的《古代列女传》和张衡的《四》。魏初曹植率先将舜帝和菲儿的传说写成六首杂诗,其中第五首是《洛神赋》。他把韩彬与湘南的菲儿相提并论,把潇湘作为湘南的代表,把菲儿作为湘南人才的象征,广为传唱。此后,阮籍的诗、左九安的诗、余的《虞舜二妃颂》等诗不断被吟诵。至此,潇湘逐渐成为文人抒发情怀的常用词,常用来形容闺情或写出隐逸之意。就绘画而言,早在唐代,画家刘就画过《三》,见郎世远《与刘相公三》,描绘的是一个鱼鸟盘旋,适宜隐居的幽僻之地。此外,《宣和画谱》第六卷收录了唐代韩濂的《潇湘遇故人图》,说明潇湘最迟在中唐时期已经诗化为文人画境界。宋代绘画史是集群出现的,有20多种记载。画家黄泉、宋涤、董源各有八幅潇湘山水,可见其影响之大。

第三是女人思念远方的地方。其含义来源于的《九歌》、项夫人和曹植的诗和赋。齐梁时期,文人以潇湘为题,哀叹爱情,作者都是一篇接一篇的名篇。比如沈约的《夜鹤八赋》:“海上云多,茫茫岛失。从此,我便离了群,一个人在潇湘竹。”刘芸《江南曲》:“汀州摘白苹果,夕阳是江南春。洞庭已归客,潇湘遇故人。故人久不归,春花应迟。不了解新的东西,就会有很长的路要走。”谢朓《送别云在新亭诸滨》:“张在洞庭,潇湘帝父子远行。云去旷野,水回江汉。”所有展品都很美,充满忧郁,属于乐府闺阁情诗,有一种浪漫的潮流。如果把古诗词中的潇湘作品编成一部集子,无异于一部以潇湘为中心的美好情感的集子。经过经典作家的使用,潇湘已经脱离了它的本意,不是一个历史地名,甚至不是一个普通的文学地名,而是一个象征性的文学形象和地名原型。作者用潇湘构建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想象世界,自然可以引出湖湘的地域想象,唤起某一地域的集体记忆,形成这方面的集体印象。是固化的地域符号(见易若芬《潇湘山水画文学意象情境探源》,中国雪莉研究文集第20号)。

潇湘的上述三种意义都是通过象征转喻获得的,这种转喻不是真的而是虚的,已经远离了原意。从潇湘一词的词义演变及其从地名到意象再到原型的成长路径来看,地名的原型显然具有相似的生成路径、功能和特征:第一,这样的地名不是普通的小地名,而是区域性的地名,具有区域地理和人文地理的代表性;或者虽是一个带有传奇性质的小地名,却与爱情、流放等重要主题相关,使其能够表达男女恩怨、文人贬谪的普世情怀,具有将文学地名转化为地名原型的潜力。其次,一定要有一些名著的经典创作,让个体转化为一般,具有普遍的可理解性和可接受性。再次,抒情性总是强于现实主义,其地域意义往往不明确,不再与现实生活密切相关,而与文人抒情有关。四是象征性、虚构性、多义性。这样的地名虽然不多,但其文学意义不可小觑,因为它们在不同的作品中反复出现,地名的内涵和象征意义之间有某种联系,能对读者形成共同的审美体验,创作者也能从中发出不同的主题和意义。关注这类地名原型,有助于准确、深入地把握经典作品的思想内涵和艺术特征,也有助于了解作家的艺术个性,具有普遍意义。

(作者单位:湖南科技大学人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