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是如何批判青年黑格尔派的?或者说马克思对青年黑格尔进行了哪些批判?
马克思的历史观既包含鲍尔的优点,也包含他的缺点。它的优点是渗透了事实背后的基本感觉的逻辑结构,缺点是只选择了人类生活的一部分(黑格尔是政治,马克思是经济)作为那方面的理性。马克思和黑格尔一样,坚持人类历史是单一的历史,而不是许多不同的、平行的历史,经济、政治、艺术、宗教、哲学等等。但他和黑格尔一样,并没有把这种统一设想为有机的统一,认为每一条发展线都保持着自己的连续性,同时又与其他线密切相关。而是把它看成只有一条主线的统一体(黑格尔是政治路线,马克思是经济路线)。对马克思来说,其他因素本身没有完整性,只是反映了每个发展阶段最基本的经济事实。这就使马克思陷入了一个悖论:如果有人要鼓吹其他哲学概念,他们没有哲学上的理由去鼓吹,只有经济学上的理由。基于这一原则的政治、艺术、宗教和哲学都没有实际的历史意义。他们只是在炫耀自己的聪明。例如,发现贵格会和银行业之间联系的重要问题在这里被压制了。事实上,被描述为贵格会主义是银行家看待银行业的唯一方式。但马克思的悖论象征着反历史的自然主义,感染了他的大部分思想,可以用他对黑格尔辩证法的态度来解释。
马克思有一个著名的吹嘘,他获得了黑格尔辩证法,并把它颠倒过来。但他想表达的并不是他所说的思想。黑格尔的辩证方法始于思想,入于自然,止于精神。马克思没有颠倒这个顺序。他只提到了第一和第二项,没有提到第三项。他的意思是黑格尔的辩证方法始于思想,止于自然。他自己的辩证方法,始于自然,止于思想。
马克思不是哲学上的预言家,他从来没有一刻假设黑格尔的思想优于自然——这意味着黑格尔认为自然是精神的产物。他明白黑格尔和他自己一样,认为精神是自然的产物(一种辩证的产物)。他知道思想这个词,黑格尔在这里把逻辑学称为“思想的哲学”,不是指他在想什么,而是指他在想什么。对于黑格尔来说,逻辑不是我们所认为的科学,而是一种柏拉图形式,即关于抽象实体尝试“观念”的科学。如果我们清楚地记得认真对待黑格尔的警告——我们不能假设思想存在于人的头脑中。“唯心主义”是黑格尔所憎恶的。按照他的说法,因为人会思考,所以只是进入人的大脑。而如果观念不独立于人们对它的思考,确实就不会有人类,也不会有自然界。因为这些“观念”是逻辑架子,只有在它们里面,自然和人类世界,不会思考和会思考的生物才能存在。这个概念不仅为自然设定了一个框架,也为历史设定了一个框架。历史作为人可以表达感情的行为,被一些条件改变了,为他奠定了结构的大致轮廓。只有在这些条件下,思维活动的精神才能生存。以下历史是条件之一:第一,精神要出现在一个自然世界中,并继续留在其中。第二,他要在工作之前了解自然背后的世界。相应地,人类的历史行为随着它的发生而延续,它是在自然环境中发生和延续的,而不是以其他的形式。但是,它们的“内容”,即人类通过表达这种思想具体想什么、做什么,不是由自然决定的,而是由“概念”,即逻辑研究的必然性的概念决定的。所以,逻辑是历史的关键。在历史的研究中,人类的思想和行为在某种意义上是遵循一个模板的,也就是一个由逻辑白纸黑字勾勒出来的彩色模板。
马克思说他颠倒了黑格尔的辩证法就是这么想的。当他发表那份声明时,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历史。也许那是他唯一感兴趣的事情。他评论的要点是,对于黑格尔来说,因为逻辑先于历史,所以是逻辑决定了历史的发展模式。对马克思来说,自然比历史环境更重要,这是当时那个模式的主体来源。他认为逻辑地勾画历史模型是没有用的,比如著名的黑格尔的自由三阶段模型:对于东方世界来说,一是自由;对希腊罗马世界来说,有些是自由的;在现代社会,每个人都是自由的。最像马克思,他从自然中勾勒出模型,就像他同样著名的模型:原始资本主义、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这里的名词据说不是来自观念,而是来自自然事实。
马克思所做的是重申十八世纪历史自然主义的基本原则,即历史事件有自然原因的原则。他无疑以不同的态度重申了这一原则。他的思想体系中黑格尔式的一面,赋予了他拥有“辨证”这个术语的权利。他极力坚持的唯物主义不是18世纪的唯物主义,而是辩证唯物主义。这个区别不太重要,不能夸大。辩证唯物主义不是唯物主义,所以马克思在改变黑格尔辩证法的魔力。整个要点是这样的:黑格尔在18世纪已经宣布与历史自然主义决裂,诚然他除了其中的一部分之外从未取得任何成就,但他无论如何都要求有一部自律的历史(因为这部历史除了逻辑必然性的权威之外不承认任何权威,你可以要求有自律的称号)。而马克思则回到了这一要求,再次把黑格尔已经宣布从自然科学的管辖下解放出来的历史置于自然科学的管辖之下。
黑格尔迈出的这一步是一种倒退,但和其他倒退的步骤一样,表面上的倒退多于事实上的倒退。因为他退出的领域从未被占领。黑格尔要求写一部自律史,但是他没有写完。作为一个寓言,他已经看到了历史原则上应该从自然科学的学徒中解放出来。但在他实际的历史思想中,解放并没有完全完成。也就是说,就他通常所说的历史,也就是政治史和经济史而言,他还没有达到。黑格尔在这方面不是大师,在这方面他主要用剪切粘贴的方法来满足自己。然而,在他的哲学史中,只有在这里他才进入了一个有效职业的历史领域。也正是在这里,他确信,像他的许多读者一样,他在历史思维方面的自律从根本上说是正确的。这就是为什么辩证唯物主义总是在政治和经济上获得最大的成功,但在哲学上却遭到极大的失败。
如果说马克思对黑格尔辩证法的颠倒是倒退,那也是进步的前奏。他立足于黑格尔留给弟子的实际情况,特别是他在处理特殊历史,尤其是黑格尔所缺乏但马克思所擅长的经济史方面所导致的进步。如果现代历史哲学的研究全部回到黑格尔,那么同样,现代经济学的研究全部回到马克思。但是,今天的研究实践不能停留在黑格尔留给哲学史的地方,或者马克思留给经济史的地方,正如历史理论不能停留在黑格尔的历史哲学或者马克思的“辩证唯物主义”更多留下的地方一样。这些都是权宜之计,让尚未超越剪辑阶段的历史类型,试图用非历史的方法掩盖那个阶段的内在缺陷。它们属于历史思想的胚胎学。证明它们是合理的、确实必要的条件,现在已经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