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旦角——刀马旦


一道身影,在舞台中央周旋,顾盼自若、提刀带马,周遭的人仆地又起来,起来又仆地。大红地毯铺在楼板上,脚步踏过,如风行水上,轻盈而飘逸。万种风情,千般滋味,像 流水一样淌进双眼。

那就是京戏里的刀马旦。

我有时候会想:刀马旦,也不外乎普通的一个人,掉进自己的人生戏,然后就是大梦一场?我喜欢这三个字的排列,它们组合一起有种斑驳之美,像月下美人,也像正午树影。美人翩翩起舞,树影摇曳婆娑,这些如今已不大能见到了。一切模糊的影像,都与那尘封的时代,与我永久的隔开,只留下寂寞的人在空山徘徊。于是我只好写一写“刀马旦”,看着笔尖在纸上划过痕迹,权当是旧时风月的一种再现。

我很恋旧的。因为有怀旧的情绪,我也憧憬新的,因为有年轻的身体,同时也有些许倾慕风月,假以辞色。

大美不言,大音希声,刀马旦在静立时兀自有种气势,一身豪壮还是满怀沧桑?疲乏抑或无奈?任凭你的想象。总之,在我眼里,她那有点男子气的女儿身是点缀沙场的一抹绯红。每次写出“刀马旦”三个字时,总感觉有兵气盈纸,杀气冲霄。兵在秦汉,如西楚霸王的无奈;气在宋辽,像杨门将女的飒爽。须臾之间,一切走远,水落石出,历史反卷,蜷缩在一个触摸不到的暗角,只剩下刀马旦在舞台中央,嘴里念着说着,背后插有斑斓的锦鸡长毛,如三月桃花般艳丽。

桃花开在枝头,而刀马旦藏在铜锣与皮鼓里,或者是台下的叫好声中。潇洒地甩着衣袖, 丹凤眼斜挑,柳叶眉轻扬,红唇粉脸里装有说不尽的金戈铁马,大号戏服中藏着看不完的刀光剑影。花枪的红缨抖落成一团团红霞,翻滚、跳跃、凌厉,让人在凝视的时候,多了些鲜活的神秘。

为何凝视?为了看舞台刀马旦的身影。坐在椅子上亦或是夹层中的包厢里,华丽明亮的唱腔隐约传来,有点热闹喧嚣,也有些清寂空灵。我喜欢那样的氛围,属于现世的欢乐,身在其中,让人满心透出欢喜。

刀,只有和马在一起时才能演奏金戈铁马,元帅生涯。刀的刃口,马的铁蹄,是一部真实的历史,也是一段跌宕的传奇。任何历史都能演义成传奇,但没有传奇可以载入史册。历史是 高头典籍的黑字,向来都是说一不二;传奇是市井小民的茶余淡饭,可以任意发挥。不过,随着时光之水的一泄千里,传奇和历史都渐渐合拢为后世舞台上的一场好戏,它们交织着邂逅在刀马旦身上,国恨家仇烟消云散,只有侠的风范、士的悲壮,薪火不断,代代相传。

舞台上,锣鼓喧声高。刀马旦靓丽登场,给刀寒剑冷的故事染上了一层瑰丽的暖色。台下掌声如潮,窗外暗夜似墨,一个末世王朝的背影,一个将女坚定的眼神,在灯光下恍成一曲高歌,只是这一切都不能当真。舞台戏剧算不得现实人生,终究只能当作消遣。惟有当作消遣,戏剧才有隔帘花影的雅韵。雅韵者,却逃不开一个趣字。刀和马的关系的确有趣,刀客与马贼本非一体,刀静马动,刀客静若处子是豪杰,马贼动如脱兔却为强盗。

豪杰和强盗都过去了,现在只有小偷与赃官。时过境迁,对于刀马旦,我的执念已经没有当初那么深刻,舞台上的刀马旦,也只成为了一段插曲。插曲的刀马旦是过场的刀马旦、回忆的刀马旦、幻觉的刀马旦,也是不复存在的刀马旦。

她贴在年少时的木窗上,粉墨登场,微笑着,得意着,豪情着,悲壮着。京胡、月琴、 弦子、单皮鼓、大锣、小锣,交织如雨,一切全都悄悄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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