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高原罗人
我是第一个两次去罗宅体验生活和采访的外国作家。第一次采访罗人,完全是偶然。
1999 10 6月21日,云南丽江国际东巴文化研讨会结束后,我和与会人员从玉龙雪山下来,准备从丽江转机去昆明。到达昆明后,为了完成我苦心研究多年的“中国苗族民俗与稻作文化”的资料收集和照片拍摄,我计划前往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丘北县,并于当晚乘坐文山州的夜班车。和游客聊起文山苗族,游客们纷纷告诉我,麻栗坡县是文山城乡穿民族服装的县。于是,我马上修改计划,在山路上颠簸了450多公里,来到文山州,马不停蹄地开了80多公里到麻栗坡县城。县里有关部门了解我的来访后,热情地告诉我,苗族最有特色的是新寨乡,距离县城120多里,还有一个彝族支系叫罗罗人。虽然路有点远,而且三天跋涉了1000多公里,我还是马上说要下到新寨乡去考察风景。面试的结果让我兴奋了好几个月。半年后,我趁着在昆明召开“中日民俗与稻作文化”国际学术会议,再次赶往千里之外的罗寨采风。
罗寨村出现在郁郁葱葱的绿树下,背后是一片古老的森林。每棵老树三两个人抱不动。是真的:古树盖农家,日浅月深更葱郁。穿着古朴原始民族服装的妇女儿童三五成群地在屋前嬉戏。这种人与自然的和谐就像一个童话。
云南罗仁是彝族的一个支系,但其民族风俗和语言不同于本民族的其他支系,仍传承着许多原始的生活习俗和稻作文化。罗仁是他们自己对外的称谓,分布在滇东南的麻栗坡、广南、西畴等县。麻栗坡县有白罗和花罗(最近有学者认为花罗是黑罗)。白罗家住新寨乡和新寨村和成寨村,306户,1,682人。华多居住在东干镇马崩、李咏、者洼村,85户,465,438+00人。至今,罗寨人不与外族通婚,只在罗寨人中通婚。中国少数几个语言和生活习惯原始、完整、奇特的少数民族之一。
关于罗人的历史渊源,清光绪十一年(1885)再版的《湖南通志》(卷八十一)《吴备志苗方义》记载“苗有罗、瑶、通、老、陵、辽之分,居桂附近者为之”。是瑶族,居零陵、湖广、(湖南省少数民族方志史,第5页,岳麓书社,九月版,1991)。在《川东南少数民族史料》附录中,四川的边疆与发展还包含“四、人口与种族:汉族方面,有地方民族与发展。藏语有唐古塔语、西番语、地语、羌语、罗依芳语、苗语。罗衣人分黑白》(四川民族出版社,1995)。在麻栗坡县的郊外,县文化馆主任陆带我们参观了一处新石器时代遗址,名为“大王岩岩画”。我曾经站在岩画前,惊叹于古代麻栗坡先民的智慧。岩画里有人、牛和其他动物。现在想来,罗罗人的历史不能说与大王岩画无关吧?1999 165438+10月,去南宁博物馆参观时,发现用象形文字记载的古诗《诗经》珍藏在博物馆里。一个有自己象形文字的民族村人能说历史不长吗?
世界上最好的:被斧头劈开的房子
在罗宅,是一栋两层的木楼,带干栅栏,一层一底,二层是开放式的。楼梯位于屋前,梯的两边是简单的木条或花篱笆走廊。楼房用隔墙隔成几个房间,楼上住全家,楼下关牲畜杂物。白罗平时不铺床,只是在壁炉两边铺上牛皮和草席就躺下了,晚上铺,早早收割。现在,一些年轻人用木方搭建一个高出地面约两英尺的床架来铺床。
罗人的房屋建筑奇特之处在于,除了我们刚才看到的作为没有窗户的通风孔的“窗”之外,还有56、66根看似简单实则艺术精美的柱子。很神奇的是,在罗宅,无论建筑面积有多大,白罗的男人们居然不用锯子、凿子、锄头、抹子等木工工具,而是用斧头一劈到底,这样既能把全屋的建材都劈开,还能做出做工精美的花廊走道。每栋房屋建筑的外观都不同,因为在东西两侧都有额外的檐口。
古老的部落有古老的传说。采访中得知,这是因为据说休人的祖先不是凡人,而是从天山飞来的仙鸟。后人为了纪念祖先,在建房时在房屋的东西两侧各建了一个飞檐,证明了祖先鸟的翅膀。
生活在同一个地方的人们有不同的建筑风格。住在偏僻偏僻地方的人,有的人还住在原来的“无柱人字小屋”里,比如广南县者太乡木纳吉村的伊罗知。这种房屋多为半墙茅草,低矮潮湿。
原始民族祭祀和荞麦节
罗寨人生活中的原始遗存还在于他们独特的民族宗教祭祀仪式。
罗寨人崇拜太阳,信奉多神教,信奉万物有灵论。他们认为灾难是鬼神造成的,应该请巫师驱鬼驱神。所以,家有神室,村有祠堂。逢年过节,要先祭祖。
罗宅的圣室虽然很简陋,就是一个简单的架子,但是在祭祀的时候,特别是在节日和习俗的时候,非常的隆重和招摇。祭祀仪式由翟老主持。谚语说:嘎-啊。翟老不是一个具体的人物,而是一个60岁以上的老人,男。(采访中了解到,罗寨男性平均年龄65岁左右,女性平均年龄70岁左右。我在新寨看到的最老的老人是一个91岁的女人。)宅中老人主持风水、送菩萨、祭祀仪式。
第二次采访罗宅的是中国社会科学院少数民族文学研究所的李源博士。新寨乡武装部长也是党和政府培养的罗干部。他和村主任鲁祥光陪我们进村时,指着村前参天榉树下的小堆石头对我们说:“我们最崇拜神树,也叫龙树。树下那些石头是我们祭拜龙树和祖先的方式。”多年来一直在研究稻作民族的民俗和稻作文化,对南方各民族的树圈崇拜也有一点研究。了解仪式是少数民族民间祭祀的一个关键点。但是很多民族的牺牲都差不多。一般在节日期间,祭祀的食物会被送到树上烧香祭拜。但和罗人一样,他们只在树下堆石头祭拜,在树下祭拜祖先。他们认为祖先的灵魂附在圣树上,崇拜圣树顶。祭祀的方式是每家在自己选择的古树下堆几块石头。这是第一次看到。
罗人的祭祀非常隆重。在神圣的房间里,首先在大锅里烤两个大蛋糕,然后放入火筛,用于祭祀桌上的广场。然后,放一大碗米饭和一碗肉菜,倒三大杯酒,放好三双筷子,准备祭祀。外面,几个成年男子吹着牛肉汤和海螺。在神的房间里献祭后,人们敲锣打鼓来到树林里。女人们已经在地上用长木板当桌子,用碗盛上米饭和蔬菜,并在上面摆上酒,等着男人们喝。与此同时,一名女子戴上鬼神面具参与祭祀。这时,祭祀活动已经转向娱乐活动。祭祀是节日的高潮。
罗罗人最热闹的节日是“乔彩节”。乔彩节在当地也叫“乔年节”。也就是每年农历四月的第一个龙日,就是荞麦节。罗仁人的荞麦节被视为中国的新年,是一个祭祀祖先、娱乐神灵和人民的盛大民族节日。
祭祀祖先,罗语称“美滴”,意为祭祀男女祖先。祖先崇拜和荞麦节起源于一个古老的民间故事。传说罗人祖先居住的寨子曾经发生过一次火灾,整个寨子被烧成灰烬,房屋、家具、农具、粮食无一幸免。悲痛欲绝的人们不知所措。一个人在垃圾地基上发现了一个倒置的碗。当他打开它的时候,上面覆盖着一些荞麦种子。人们惊奇地在地里种下荞麦种子,荞麦出苗后风势渐长。四五月青黄时成熟,使罗寨百姓渡过了饥荒。因此,为了感谢乔,四月的第一个龙日被定为乔彩节。这个节日习俗就这样流传下来了。每天这一天,后世的人们都会组织人在菜地里把乔魂叫回家,送到楼上,让乔和他的祖先一起过节。
平时乖巧的罗寨妇孺,在荞麦节这天可以和男人一起享受节日的欢乐。罗寨的男女老少都会穿上自己亲手缝制的、漂亮多彩的民族服装,探出家门,在古木林中度过乔年。男人挥舞着有力的手,敲响巨大的铜鼓;女生踩着欢快的鼓点,挥舞着双手,扭动着腰肢优美地起舞;孩子们像燕子一样在人群中啁啾跳跃;老人们忙着谈论他们的家庭和祭祀。节日的欢乐持续了一整夜,不分昼夜。与其他地方明显不同的是,罗寨的人是天地欢喜,人、神、鬼逢节欢喜。它的鬼魂所戴的面具不仅形态奇特,而且色彩鲜艳如非洲斑马,而且多为女性装扮。原因值得研究。从这种人神同乐的原始民族祭祀仪式来看,罗寨人是一个非常古老的部落。
罗寨女性:内在美学
两次在罗寨,总给我一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罗寨妇女儿童们美丽和谐的手织衣裙。进了罗宅,没有过年,也没有遇到什么节日。而我们在罗寨遇到的妇孺,穿的都是绣边的民族风情浓厚的衣服,下身全是漂亮的裙子。而且,看到谁就有一种很舒服很美好的感觉。仔细观察后发现,她们礼服的蕾丝色彩是如此的和谐,有很强的美感。让我惊愕的是,中年以上的女性很少有识字的,连几句中文都不会说,但说到美的魅力何在,我觉得一个美院的大学生可能没有她们的学识和理论。
罗寨的女人非常勤劳。白天他们要下地干活,还要上山砍柴。他们不是用肩膀而是用脑袋把柴火扛回家的。要不是过节,要见客人,他们就光着脚满山跑了。晚上在家,除了一个做饭的女人,其他的女人和姑娘们自然会拿起针线,拎着一个烧着木炭的微火火盆,来到几根竹竿搭成的“阳台”或屋前,展开自织的白布,用针在火上烧融化的蜡,就可以在布上直直地点着花,不用画图,也不用参照样板。夕阳下,形成一个美丽的古村落,让人陶醉。
罗寨是一个美丽的部落。一个家庭打扮得漂亮还是不体面,是衡量这个家庭的女人聪明与否的标准。于是,罗寨的姑娘们开始跟着五六家的母亲学习刺绣和针线活。
罗宅里一个聪明的女人可以在她头上的手帕上绣出她看到的任何东西。卖花女衣服上的刺绣,让我想起了新石器时代国王岩画上的岩画。在妈妈和奶奶的榜样下,我成长为一代又一代的能工巧匠。我看到的那个姑娘,白罗,在她家织的东西上画着蜡刺,一针一线那么精致。更有意思的是,在每年农历四月初一龙年举行的“乔彩节”上,各村妇女最为紧张。因为乔彩节相当于城市服装展销节,模特是自己,是家里的每一个成员,评委是来自世界各地和邻居。在这个盛大而隆重的民族节日里,就连老太太们也会玩得不亦乐乎,她们会穿着自己精心绣制的织锦服装,展示自己的“身怀绝技”,让年轻人赞不绝口。
节日里的女生更紧张。这一天,他们要穿上自己最好的绣花礼服,通过礼服展示自己的聪明才智,像盛开的鲜花一样“引凤引蝶”。
骆宅先天美学还有一个值得学术研究的现象,就是骆宅出美女。由于罗人不与外族通婚,所以择偶范围很窄。不过,我在罗宅没见过多少傻逼。而我之所以觉得漂亮,是因为我不仅见过眼神细的罗宅男人,还见过不顺眼的罗宅女人,不漂亮的。
“成人”的原始习俗
我们在罗寨的实地考察,从头到尾,都有一种走进神秘原始部落的感觉。原因是罗罗人奇特的生活习俗仍然保留着许多原始生活的痕迹。
第一次采访罗宅的时候,很少见到陌生人的家属,大部分见到我们都躲起来了。偶尔看到几个小男孩几乎剃了光头,有趣的是后脑勺上还有一绺头发。小姑娘们都戴上头巾想问,家人都笑而不答。由于时间关系,我后悔离开罗宅。这次我又去了一趟罗宅,给他们看了我在《南方周末》和《中国国博》上发表的关于罗宅的故事。罗寨人对我的感情突然变得亲近了。面试也很顺利。聪明的小男孩和漂亮的小女孩还主动摘下头上的手帕,让我拍下这珍贵的定制镜头。
采访中得知,罗寨的孩子在10岁之前都要剃头,说明他们未成年,可以不懂事。男生后脑勺一撮短发,女生额头一撮长发。到了10岁以后,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开始长头发了。表明他们开始成长的劳动力可以帮助成年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罗寨人10年的成年礼,显然是历史传承下来的古老习俗。同时也说明了历史上罗寨人是一个勤劳的民族部落。
罗寨有许多奇怪的习俗。这种保留原始自然的习俗在很多地方都有体现。比如,罗寨人的婚俗、服饰、饮食、生产、节日习俗都非常神秘新奇,具有很大的研究价值和开发利用价值。半个世纪以来,国家下大力气给罗寨装上了电,旱涝保收,家家户户有了电视。尽管电视上的世界精彩纷呈,但彝族罗支系依然传承了太多当地的原始习俗,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依然不与外族支系通婚,包括彝族和彝族其他支系。只有罗人之间的婚姻。即使是现在已经离开罗宅,有工作,成为国家干部的人,也只能自觉地嫁给自己的分支。这种民俗现象对国家经济发展是否有影响,具有很大的研究价值。
在发展区域经济的文化内涵的今天,我想如果把彝族支系罗仁古老而优秀的民俗文化进行整理加工,罗寨的奇特风俗和自然风光不就是民族经济发展的另一条生财之路吗?
1995期间,新寨和城寨外出打工的年轻人不到十个。20世纪末的最后一年,1999,七八十个罗寨人终于走出寨门,到广州、深圳等地打工。他们不仅会带回工资,还会带回外面五彩缤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