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历史上产生过多少文明古国?
赵殿增
(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四川盆地是巴蜀文明起源和发展的摇篮,是中华文明的发源地之一。20世纪以来,特别是近二十年来的考古发现,为我们探索四川古文化的内涵和发展脉络提供了丰富的实物资料,涌现出一批颇有见地的研究成果。本文在吸收前人和现代学者成果的基础上,提出了一些观点,以抛砖引玉。本文主要概述了汉代以前四川盆地及其周边地区古文化的地理分布、年代顺序和发展过程,简要论述了各个时期文化之间的基本关系,以及长江上游古文明的简要历程和古蜀的历史发展。
长江上游的古文化起源于1200万年前的早更新世。其中最重要的代表是两个早期人类化石——“巫山猿人”和“元谋猿人”。四川省巫山县大庙镇龙骨坡村出土“巫山猿人”。发现有四颗猿人牙齿和一块下颌骨,距今约204万年。石器和动物骨骼一起被发现,被称为“龙骨坡文化”。云南省元谋县上邦那村出土“元谋猿人”。发现了猿人的两颗上门牙,距今约1.7万年,以及石器和火遗物(3)。这些发现对于探索人类的起源具有重要意义,也证明了长江上游有着悠久的古文化历史,是人类的重要起源之一。
数万年前的更新世晚期,在长江上游发现了许多古人类化石和旧石器文化。四川盆地有许多文化遗存,如“紫阳人”(4)、“铜梁人”(5)、鲤鱼桥文化(6)、富林文化(7)、回龙湾洞穴遗址(8),说明长江上游是数万年前古人类的重要聚居地。
进入几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四川盆地及其周边地区的古文化遗存不仅数量大增,而且各个地区的文化面貌也呈现出不同的特点,一些类型的植物文化开始形成。两者在文化因素和特征上有着明显的差异,同时在不同的阶段和层次上有着不同形式的接触。各个地区的性文化特征非常明显,它们之间的横向差异远大于纵向联系,因此尚未形成清晰的年代谱系。四川盆地新石器时代文化主要是按地区介绍的,每个地区的年代都不一样。但总体上有从盆地外缘向内部发展的趋势,可能主要从北部、东部和西北部向盆地中心区发展。但不是简单的交流,而是复杂的、多层次的文化交流。需要做很多工作来理清关系。
根据对现有资料的分析,四川盆地及其周边地区的新石器时代文化可分为新石器时代早、中、晚期三个阶段,可分为六种区域性文化类型,每一种又有几个不同的发展阶段。本文按照早晚的时代划分进行了简要的描述,并对其文化关系和发展脉络进行了初步的分析。
汉水上游的新石器时代是长江上游新石器文化时代中最早的。约7000年前的前仰韶文化时期,在汉中西乡发现了“李嘉存文化”,相当于陕西的旧观台文化和河北的裴李岗文化,以圆碗、平底碗和小乳突鼎为特征。仰韶文化阶段,汉水上游出现了龙岗庙等一批典型遗址和墓地。主要遗存属于半坡型,距今6000 ~ 6000年。此外,还发现了几处仰韶文化庙底沟型和龙山文化阶段的遗址,距今4000 ~ 5000年,表明汉水上游也存在以打磨黑陶和红胎黑皮陶为特征的龙山文化⑾。
川北丘陵地区是在四川盆地发现的较早的新石器文化时代。其中,在广元中子铺遗址下层文化中发现了类似李嘉存文化的小型乳突鼎,距今6000 ~ 7000年,可能与李嘉存文化有关。而中子铺遗址的典型器物是细石器和衬砂陶罐,具有鲜明的地方特色。中子铺遗址的上层文化以红褐色陶砂、绳纹、带花边的陶罐为特征。与广元的张家坡、邓家坪、巴中的月岩、通江的擂鼓寨、绵阳的边堆山一起构成了川北丘陵地区新石器时代晚期的地方文化类型,距今约5500 ~ 4000年。它们与川西平原和川东三峡地区的新石器时代晚期文化关系密切。
川东三峡地区是四川盆地另一个新石器文化发展较早的地区,主要遗存分为两个阶段。仰韶文化阶段,三峡以东出现了发达的彩陶文化——大溪文化。典型的器物有彩陶瓶、碗、红陶豆、罐、黑陶杯等。距今约6300年至5000年。而大溪文化的主要分布区在江汉平原西部,西部仅到达巫山大溪遗址,在四川盆地尚未发育。新石器时代晚期,川东三峡地区出现了丰富多样的古文化。近年来,邵棚嘴一期文化(或中坝文化)、魏家梁子文化、老观庙文化等。在三峡库区出土并初步命名,典型器物有宽扁壶(罐)、花边深腹壶、碗、碗等。,可以追溯到大约1000年前.这些文化与三峡以东的湖北龙山文化、川西平原的宝墩文化以及川北、川西的新石器时代晚期文化有一定联系,构成了四川盆地新石器时代晚期的古文化群。
它是一条从川西北高原峡谷区,沿横断山脉南下,到川西南高山峡谷区的文化和民族走廊,这里的新石器时代文化也呈现出复杂多样的面貌。在川西北高原峡谷地区的岷江上游发现了类似马家窑文化的彩陶文化遗存。年代可能早在5000年前,但没有深入四川盆地。此外,还出现了一些具有突出地方特色的新石器时代晚期文化,如中鲁文化,它在5000年至3000年前形成了自己的发展序列。川西南高山峡谷中的安宁河、雅砻江流域新石器时代晚期文化的典型遗址有⒇横栏山遗址、利州遗址(21)、轿顶山遗址(22)等。,具有明显的地方特色,有的年代能延续到3000多年前,这与商周秦汉时期西南夷的一些少数民族文物有关。
四川盆地中部地区的新石器文化出现较晚。正是在约4500-4000年的新石器时代晚期,以成都平原为中心的川西新石器时代文化迅速发展,形成了具有地方特色的“宝墩文化”(23),并很快建成了大规模的史前城址群(24),与随后高度发展的三星堆文化直接相关,成为四川考古文化。
四川盆地大约在4000年前逐渐进入青铜时代。四川正式形成高度发达的古代文明,大约在距今4000-3200年前的青铜时代早期,处于“三星堆文化”阶段。三星堆文化以当地的“宝墩文化”(又称“三星堆一期文化”)为基础,广泛吸收了夏、商等其他文化因素,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考古文化(25)。它以三星堆遗址二期、三期为典型代表,以小平底壶、高柄豆、三薄包足、鸟头柄为典型陶器群(26)。其分布范围主要在成都平原至三峡内外的一个带状区域,至少可划分为三个典型遗址,即成都新都桂林村、成都十二桥早期,三峡西部中子铺遗址、邵棚嘴遗址中期(27处),万县中坝子遗址(28处),三峡东部鲍忠遗址上层、朝天嘴遗址、红花套遗址(29处)。
三星堆文化阶段,三星堆遗址形成了面积达360万平方米的宏伟古城,出现了密集的房屋遗址和相关聚落群。发现了许多祭祀坑、灰坑、作坊和墓葬,出土了大量青铜器、玉器、金器、象牙等珍贵文物,表明三星堆遗址已经形成了重要的方国(30)。以其鲜明的原始宗教信仰、神奇美丽的造型艺术、多元文化的有机融合,成为长江上游古代文明的中心,在中华民族早期文明(31)的形成和发展史上占有辉煌的篇章。
三星堆文化兴起后,宝墩等史前城址很快被废弃,取而代之的是三星堆古城。三星堆文化本身可以分为两个时期和几个片段。不同地区的三星堆文化可分为几种植物区系类型。大约在3200年前,三星堆文化逐渐被新兴的“十二桥文化”所取代。三星堆遗址在约3000年前被完全废弃,四川盆地古文化中心转移到成都,古蜀文明进入新的发展阶段。
“十二桥文化”是四川盆地青铜时代中期的一种考古文化,距今约3200-2600年。它处于三星堆文化和春秋战国晚期巴蜀文化之间,构成了四川盆地考古文化序列中的又一重要环节。十二桥文化以1985-1989发掘的成都十二桥遗址为代表。近年来,成都西部发掘出父亲社区(33处)、指挥村(34处)、新沂村等十余处文化特征相似的古遗址,形成“十二桥遗址群”。在四川盆地及其周边地区,也有许多与十二桥文化接近的古文化遗存,如雅安沙溪遗址(35处)、汉源马家山遗址、郎中坪遗址(36处)、三峡以西的中坝遗址、邵棚嘴遗址,以及三峡以东的鲍忠遗址、朝天嘴遗址、红花套遗址等数十处遗址的上部遗存,甚至汉水上游。其分布大大超过三星堆文化。它是广泛分布于四川盆地的一种重要的考古学文化。特别是近两年发现和发掘的成都金沙遗址(38)、湟中遗址,极大地丰富了十二桥文化的内涵。
十二桥文化以尖底器皿为特征,有尖底杯、尖底杯、尖底罐,也有高直颈壶、奢壶、浅底壶。以十二桥遗址下层和信义村遗址为代表,十二桥文化可分为商周、西周至春秋三个时期,每个时期又可分为若干段(39)。十二桥文化早期包含了三星堆的一些文化因素,三星堆四期遗址也应该属于十二桥文化的范畴。十二桥文化晚期,除了尖底器皿的形制变化外,还出现了更多的短圈豆、奢壶、浅壶等器物。十二桥遗址大量金带、玉琮、铜人、石虎等金、铜、玉、石礼器的发现,杨子姗遗址大型土台(40),彭县多组竹瓦阵列(41),特别是金沙遗址的发现,证明了十二桥文化是古蜀文明继三星堆文化之后的发展。在春秋时期,十二桥文化类型的大部分遗址被洪水摧毁,从而留下了一些文化空白。
在四川盆地青铜时代晚期,也就是春秋战国时期,出现了古蜀文明发展的最后一个高峰。这就是以棺葬冢和“巴蜀式青铜兵器”为代表的文化,传统上称为“巴蜀文化”(42)。近年来,为了与三星堆、十二桥等早中期霸气十足的巴蜀文化相区别,更名为“巴蜀晚期文化”(43)。“巴蜀式青铜兵器”的典型器物有柳叶剑、长标矛、烟袋钹、三角戈等。铜容器由釜、甑和甑组成。青铜礼器由底座、壶、鼎、豆等制成。,它们通常由五块组成。还出土了许多巴蜀印章。巴蜀文化晚期遗址发掘较少,仅成都青羊宫遗址(44)和上王家拐(45)。但战国时期,巴蜀文化的墓葬和青铜兵器广泛分布于四川盆地及附近一些省份,形成了强大的文化群体。成都大型棺葬(46)、新都战国郭牧墓(47)、涪陵小天溪土坑墓(48)可能是巴蜀皇族或国王的墓葬。说明巴蜀文化晚期阶段形成了古蜀文明发展的最后一个高峰。
公元前316年,秦与巴蜀合并,巴蜀文化在一个松散的管辖下进一步发展,直到西汉中期,大约在汉武帝时期。这就形成了秦汉初期四川本土文化与汉文化相互融合的阶段。从考古文化的角度来看,战国时期高度发达的棺葬、土坑墓和“巴蜀式青铜兵器群”,在秦朝与巴蜀合并后,仍长期保持和发展。巴县东顺坝、赵华宝轮园(49座)、什邡城关镇(50座)等一批大型棺葬和土坑墓,一直沿用到战国末期和西汉时期。涪陵小天溪的巴王室部分墓葬年代晚至战国晚期(如3号墓年代在公元前278年以后)。与此同时,秦汉文化因素迅速传入,出现了杨子山172 (51)号墓等墓葬,以秦汉时期的典型器物为主。都江堰水利工程也在此时修建,巴蜀地区成为“天府之国”。
公元前100年左右汉武帝以后,四川古文化基本与新兴的多元大一统汉文化融合,长江上游古文化发展告一段落。
这里结合历史文献,探讨一下长江上游古代文明和古蜀历史的发展。
考古资料是古代文化发展的反映,但并不等同于历史,更谈不上对历史的全面解释。考古文化的阶段和划分主要是基于物质和文化资料的划分,每个阶段的界限都有一个渐进的过程,不能像历史那样以一个事件或一个具体年份来划分清楚。换句话说,考古文化的划分并不等同于历史的划分,两者不能简单比较。另一方面,重大的社会变革和历史发展阶段都会在物质文化上有所体现。因此,某地具有代表性的考古文化,必然与当地的历史发展阶段,尤其是进入青铜时代的历史时期有着某种内在联系。基于这样的认识,我们在介绍考古文化资料的基础上,结合相关的历史文献,对古代文明的发展和以长江上游重要考古文化为代表的古蜀历史进程做了一些宏观的探索。
历史学家普遍认为,蚕丛、关白、鱼凫、杜聿、明凯等几代古蜀领袖曾经存在过,这是普遍可信的。从四川盆地的历史沿革和考古资料反映的古文化序列可以看出,两者之间存在着一定的内在联系。几代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对二者的关系进行了有益的探索。半个世纪以来,研究者基本一致认为,以棺葬和“巴蜀青铜兵器”为代表的春秋战国时期的“巴蜀晚期文化”或“巴蜀文化”,是“开明蜀国”的物质文化遗存,展现了秦与巴蜀合并前最后一个历史阶段的巴蜀文化面貌。三星堆遗址深度发掘后,多数学者倾向于认为三星堆文化的繁荣阶段是“鱼凫蜀国”时期。近十年来,十二桥文化遗址的一系列重要发现填补了三星堆文化与巴蜀晚期文化之间的空白,并由此提出了十二桥文化可能是杜预蜀国物质文化遗存的观点。至于“三星堆文化一期文化”,即“宝墩文化”阶段,可能与蚕丛或关白的蜀王有关。这初步确认了、关白、郁夫、杜聿和蜀的物质文化遗存。这为进一步研究古蜀王国的历史提供了有利条件(52)。
从文明进程来看,宝墩文化、三星堆文化、十二桥文化、巴蜀晚期文化、秦汉初期文化分别处于古蜀文明和秦汉文化起源、形成、发展的不同阶段,经历了一个从古国到帝国的完整过程,成为中华文明共同体的有机组成部分。也代表了长江上游古代文明的发展。
通过对考古发现的描述和归纳,可以具体概括出长江上游的古文化序列,重点是四川盆地。李学勤先生近日强调:“可以断言,不深入研究巴蜀文化,就无法形成中华文明起源和发展的完整图景。考虑到巴蜀文化本身的特点及其与中原、西域、南方古文化的各种关系,中国文明研究中的许多问题恐怕都必须由巴蜀文化来解决”(53)。希望通过众多学者的不断努力,更好地展示四川盆地以巴蜀文化为中心的古文化的发展历程和具体特征,探讨其在多元一体的中华文明中的地位和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