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关于在敦煌建造新石窟的故事
敦煌石窟(包括一系列莫高窟、玉林石窟、西千佛洞等。)以成排的佛像、耀眼的壁画和壮丽的景观而闻名,而敦煌当代石窟则是现代人的作品。它成立的初衷是为了传承1600年以来敦煌灿烂的文化传统,为当代艺术和生活创造新的空间。
当代石窟的主人是旅日画家常黄佳。他自己集资,从1996开业到现在已经23年了。
在当代石窟上方的戈壁滩上,有一个用石头和泥土砌成的西北庭院和土墙,石窟的入口就在这个庭院里。旷野的微风从空旷的两端挤进狭窄的通道,速度骤然加快。风扫过耳廓和衣服,人一口气下到地表下十几米的石窟,仿佛掉进了一个时空的洞。
走在300米长的石窟通道里,光影交错,四周一片寂静,时间凝固。只有党河在咆哮,近九点的太阳在对面山上形成一轮太阳。
建一个新石窟是为了完成父母的夙愿。
常的父亲常书鸿是敦煌研究院1943的第一任院长。新中国成立后,任敦煌艺术研究院首任院长。他与敦煌默默相伴数十年,因毕生致力于敦煌艺术研究和保护,被称为“敦煌守护神”。
常书鸿死于1994。常回忆说,1995年,父亲去世一年后,敦煌市市长在一次宴会上接待了日本公明党代表团。“团长说,‘我们很想念常书鸿先生,我们希望能做点什么。’市长听到后,走过来对我说:“黄佳,有一件事只有你能做,那就是在敦煌挖一个新的石窟。”。
“我回去给母亲写信,她马上给我写了一封长信,讲述了父亲挖一个新洞穴的想法。
常说,母亲在信中告诉他,父亲曾希望在上世纪50年代在敦煌附近的悬崖上挖掘新的石窟,创作新的壁画和彩塑,继承和延续敦煌艺术..这是一项持续千年的持久艺术工程。希望我的后代能坚持下去。
常说,他继承了父亲常书鸿的遗愿,“延续敦煌”,用古老的载体把现在的文明留给后代。6月1996 165438+10月,他和72岁的母亲、画家李承宪开始用自己的资金建造当代石窟。
当地政府对新石窟的建设给予了大力支持。常说,时任敦煌市委书记、市长出席了开工仪式。敦煌规划局批复当代石窟项目,敦煌国土局批复文化用地3万平方米。青海石油局免费为当代石窟铺设地下电缆、水管2公里。
“那时候,名字叫敦煌石窟艺术工程。敦煌研究院指出,敦煌石窟指的是莫高窟、玉林石窟、西千佛洞、苏北五寺石窟、东千佛洞,容易让人混淆。后来,敦煌研究院院长段文杰建议称之为“现代石窟”。我说好的,我就用这个。非常感谢。”
常说他在2017把“敦煌现代石窟”改名为“敦煌当代石窟”。当代和现代的区别是时间上的不同,当代指的是现在的时代,所以他在思想和内容上做了很多调整。
当代石窟的地面庭院里有一个小房间,有一张弹簧床和一个书架。李承宪去世前几年在那里住了三个月。玉溪师范学院美术系副教授陈回忆,2001年,一号洞的“海外遗产洞”开工建设。每天,李承宪走下80多级陡峭的台阶到达石窟,站在脚手架上画画,画一整天,然后走上去。为了避免上厕所,他一整天都在工作,没有喝水。她已经77岁了。
昌说,“起初,许多人认为是我自己做的,他们都反对我,包括我的儿子。他说:‘你搞石窟,把你奶奶拖病了,你负责。’"
“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在完成父母的夙愿。我妈带我开始当代石窟。这是我父亲去世后她做的唯一一件重要的事。"
“20年前,我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很多人说我是乌托邦,是傻子,大家都没有意识到,所以我没有得到各方面足够的支持。今天,我有很多困惑。对于另一些人来说,一个项目持续20年以上是很少见的。但是,我不是烂尾楼。一旦停止,就不会对环境造成负面影响。”
“在看不见的阻力坚持不住的时候,我几次想过买两车水泥,封闭出入口,但一直没有做到,因为我妈在病重的时候说过,随着国家的发展,人民对这件事的认识,石窟一定能做到。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同意了。”
艰难的挖掘
常介绍,在当代石窟已发掘的20多个洞窟中,目前已完成的“海外遗洞”1号,2号洞窟为正在绘制的唐代精华洞,3号洞窟为中日净土洞。东京浅草寺出资挖掘复原了一幅七世纪从中国流传到日本奈良当马寺的精美壁画,至今未能最终完成;此外,还有十几位来自日本、匈牙利、澳大利亚、伊朗等国的艺术家来到石窟,留下了他们的作品。
目前,已有来自日本、匈牙利、澳大利亚、伊朗等国的十余位艺术家在石窟中留下了他们的作品。
2003年李承宪去世后,西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李百灵教授继续承担1号窟壁画的绘制工作。她带领研究生自筹资金,根据从大英博物馆和法国吉美博物馆拍摄的照片,将树下的《菩萨骑大象》、《行走的和尚》、《地狱图》、《故事图》等帛画放大到墙上。
去年,莫高窟第220窟的修复工作有了新的进展。年届51的玉溪师范学院美术系副教授陈决定提前退休,然后花了10年带领学生和志愿者自费完成了这幅公认的初唐名作的修复。
20年前,李百灵的研究生陈和她的老师兼同学* *一起画了Cave 1。20年后,她将带领学生和志愿者试图恢复莫高窟第220窟的原貌,这是唐朝的精髓。“现在是陈老师继承了我父母修复220窟的想法,她带的学生是当代石窟画家的第三代,”常说。
陈江晓说,常书鸿先生曾说,220窟的壁画“构图和色彩都和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教堂的装饰画一样好。”常书鸿先生和李承宪先生几十年来一直在研究如何修复它。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里,李承宪找出了整幅壁画上所有破碎的色块和原始色彩,并绘制了详细的色彩复原图,希望在当代石窟中重现壁画昔日的辉煌。
要恢复这220个洞窟,首先要修复崖面,开凿洞窟。陈明星是当代石窟的掘墓人。他说,当代石窟的地理环境与莫高窟基本相同,但当代石窟的挖掘难度比莫高窟大。
莫高窟位于鸣沙山的悬崖上,砾岩中的砾石多为岩石风化破碎形成,体积较小,有棱角,相对容易被掏空成整齐的洞穴。另一方面,当代石窟的内壁是大小不一的整块卵石混以泥沙,胶结成坚硬的岩石。在遇到巨大鹅卵石的地方,只能把它们留在原地,然后在周围挖,这样,比如洞穴的屋顶就很难被铲平。
此外,与莫高窟容易被黄沙掩埋不同,当代石窟底部容易被党河冲刷,进而坍塌。都江堰的古代传统石笼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在设置好的铁丝网笼中填充了石头。由于石头之间有大量的孔隙,渗透的水可以及时排出,减少了水流对悬崖的侵蚀“比相隔2公里的西千佛洞刚性混凝土防洪坝更耐用。”常对说道。
排除这些因素,当代石窟所提供的场景和氛围,就像公元366年敦煌莫高窟里那个叫乐尊的和尚挖的第一个洞窟一样真实、神秘、有感情。
颜色和刻度
石窟开挖后,凹凸壁要用5厘米厚的土抹平,使壁适合绘画。这被称为地面战层。地面战层完成后,壁画分几个工序进行。首先,对整个洞穴的内容进行整理和设计;然后按设计草图,在墙上画草图;接下来应用颜色,包括绘制背景色和人物形象晕染,最后勾线突出人物形象。
陈的第一选择是切入山洞220的《药师的变迁》。这幅壁画展现了东方药师净土的盛况。
而《药师的变迁》也是多处破损,有的线条、色彩模糊,甚至文字丢失。想要再现壁画过去的辉煌而不是复制已经破损变色的现状是非常困难的,因为没有前人还原的准确数据。
现在复印已经和电子设备结合在一起,高清照片可以很容易的获取,做成小草图。但陈仍需查阅大量唐代不变壁画的研究资料和相关佛教历史文献,通过对比整理出所有缺失的线条和色彩细节。
在她估算中,修复一面墙的壁画需要三年,三面墙需要十年,所以排线需要十分之九的时间,在山洞里画只需要十分之一的时间。找到台词后,把稿子按同样比例放大抄在硫酸纸上,完成起草。
初唐洞窟的变化画,通常按横线分为三部分。中间部分是叙述的场景;下一段描绘了一个干净的水池和一个平台,平台上经常有音乐和舞蹈的图像;上部象征天空,有飞翔的形象。这一次,陈要完成的是上段的勾线、颜色填充和中段的勾线。
在用二氧化钛作为背景色画完洞穴2中的地面战斗后,陈开始将线条排列好的手稿贴在墙上。在墙上画画对现代人来说仍然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从现在的绘画技术和科学技术来看,画家还是要在窑洞里养活自己,经常在架子上工作。
9月14日,玉溪师范学院美术系副教授陈(如图)带领团队修复莫高窟第220窟壁画。
按照陈的做法,在墙上画一幅画比较好的方法是直接用毛笔在幻灯投射出来的图像上画出轮廓,对地面战斗不会有什么坏处。
但由于投影仪只适合大轮廓,细节无法清晰显示。陈选择了硫酸纸作为画纸,在半透明的硫酸纸画背面涂上碳粉,固定在墙上,用铅笔勾勒出轮廓,让碳粉线迹留在墙上,再用毛笔勾线。
与西洋画不同的是,在中国画中,线是有生命的东西,画家通过富有表现力的线来反映物体的肌理、人物的动态和情态。体现对象在线条粗细、转折变化、疾病和徐韵用笔过程中的魅力。所以钩线要求画工要有腕力和笔力,才能自如地使用和控制画笔。
然而,陈认为,颜色设置是一样重要的线标记。从远处看一幅画,色彩比线条更能体现整个石窟的意境和大效果,设色技术更能体现整个石窟壁画的风格和气势。
在脚手架上,壁画专业毕业生王杰和几个年轻人正在给已经做好标记的上边框装饰上色。王杰说画家想在敦煌画画,这是一个综合体。洞穴绘画,从材料到技术,从线条到构图和色彩,都太神秘了。
跟陈老师学了三年的童雅说,她填色的时候,眼里全是荧光闪烁的画面,令人陶醉。那是一种难以言表的美妙状态。
洞穴壁画使用大量无机矿物颜料和少量有机植物颜料。如果你在一个黑暗的洞穴里关掉所有的灯,用紫外线照射壁画,你会看到闪烁的荧光。一些欧美专家认为,这可能是有机颜料的真实含量。
常特意从日本给陈带了一枝中心毛笔和一袋超级岩画颜料松叶绿。
在他的理解中,陈先生有两个特点。第一,她对颜色要求很严格,要求很高。她说壁画要在几千年后给人看,画了几十年也不能变色。其次,她认为我们是现代人,有我们这个时代的审美,最新的材料和技术,修复不是克隆,所以没必要和唐代的画家比,因为当代的壁画必然会表现出我们这个时代的精神面貌。
然而,在看了修复壁画的边缘装饰后,常毫不客气地对飞天、经幡和火焰珠等图像的“旧”颜色提出了异议,因为在他母亲制作的220窟彩色手稿中,颜色要强烈得多。
9月19日,一位艺术家在一幅画像上画十字。
常坦言,她很害怕陈老师根据她在莫高窟的所见所闻,把药师七佛八菩萨的脸都染成黑色。
陈江晓说她更倾向于淡雅的颜色,但她记得之前看过张大千和李承宪的复制品,都是超高浓度的颜色。后来她才知道,他们是最早看到原始壁画的人,她看到的黑色是一些红白含铅颜料遇湿变色的结果。
经过讨论,火焰珠由赭色变成了鲜红色。经幡或赭石的颜色没变,佛的脸是用肤色表现的。
为了尽量防止壁画变色,陈立下规矩,一支笔只能蘸一种颜色;用简单的颜色,尽量不要混色,不要混色。
还原一个唐代画家的生活圈
在一个月的壁画即将完成之前,《药师的变迁》中间部分的初稿还处于困境中。因为硫酸纸不够大,所以把图纸分成几张硫酸纸,然后把线一条一条的勾上,等墙拼接好了再确定位置。但由于缺乏处理整幅壁画的经验,直到划到最后一幅时,陈才发现有7厘米的误差。
在确定所有能想到的补救措施都不是对壁画最负责后,陈决定把那些已经标注的线条擦掉,重新开始。至于原因,很可能是爬墙时观察前方、左侧、右侧造成的,就像国画的散点透视一样。
如果从科学的角度来看,唐代改造画的透视表现往往是混乱的。例如,同一栋建筑的上半部分似乎在向上看,而下半部分可能被描绘为向下看。结果当然是它的“灭点”不在同一点上,但古人不会用科学的眼光来看待它,所以画面虽然丢了,但他们更在意的是“传神神韵”,会讲故事。
陈江晓说,敦煌的石窟是一个人类历史可以与人类灵魂连接的地方。完全沉浸其中,你会深入了解当时画家心中的状况,了解他们是如何发挥创作的。
这是一个“可悲的返工”。陈也借此机会告诉学生,每个人追求的东西不同,对环境的适应能力也不同。人不可能一两天就有成就感。他们要坚持,要忍受失败和孤独。
陈和学生、志愿者们一天做三顿饭,生活很艰苦。
画石窟的真实生活是一种无尽的寂静和孤独。夜晚,远山是紫色的,走在戈壁上,你会觉得满天的星星都在跟着你。
石窟上方的地面建筑里有一个小厨房。陈和学生、志愿者们一日三餐做饭。豆芽、木耳、黄瓜肉少,多为熟冷,很少炒菜。饮用水要从外面买。两间勉强能住的小屋,床上帐篷,地上被褥,半夜,到处漏风。
9月15日,陈和常在党河河湾发现大面积“成坂土”。
因为各种天然矿物和人造岩石颜料都很贵。陈在家门口用云南红粘土自己做了一些颜料,但粉碎、研磨、漂白、分类耗时太长,仅用半年时间就能做出200-300克颜料。因此,寻找和使用更多类似“成坂土”(当地人称为敦煌沙漠戈壁中沉积的一种极其精细的土,永不变色)的颜料替代品才是解决问题的途径。
这一次,陈和常一起在党河河湾冲刷处发现了非常厚实、漂亮、细腻、接近肤色的。“性质已经明确,可以直接使用。”陈把带回来的橘土浸泡在水中,溶解,加入比明胶更稳定的调和液,涂抹在药师佛菩萨的脸上。
在常看来,陈的决心和境界是最接近唐代画家的。人到敦煌,心要像大水缸里的一粒米一样沉到底,从感受开始,临摹研究,再谈艺术创作。
他说,最感人的是敦煌藏经洞文献中的一段话:“...三个画师早上做馒头,中午做两个饼,两天,就吃完了”,但他们继续画。莫高窟的画师基本都是和尚,他们把自己的精神境界画进壁画里。
陈希望昌能尽快修复地表建筑,解决住房问题。这是一个精神空间,可以让更多的艺术家或者普通人留下来,静心,思考,创作,吃最简单的胡饼,还原一个唐代画家的生活圈子。
昌的想法是,蔬菜和水产品可以在没有自然光的洞穴中种植,使用能耗最低的LED灯和水循环无土栽培技术,满足艺术家对蛋白质和维生素的需求。在当代石窟具备生存条件后,我们将继续开展更多大型艺术活动,提升当代石窟的精神内核。
他认为,莫高窟的壁画之所以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除了经文的因素,还有表现手法和与现实生活相关的部分。现在,环境是人类面临的最大问题。
为此,决定完成嫦娥四号保护地球环境的伟大创造,并发出了问题警告。同时也是对未来人类社会的一个佐证,包括让1000年后的人看到地球在过去是如何被蹂躏的。
“第四窟有一面200平米的墙壁用于创作。我想动员全世界的艺术家,包括孩子们,来完成一个留给下一个千年的讯息,让洞穴成为人类环境艺术创作的基地。”常对说道。
接下来,常希望将父母留下的文献捐赠给敦煌研究院等机构,并组织研究,建立纪念馆。“我相信这些研究可以帮助后代找到对人类精神和文化的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