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入历史书

五千年,一部军事史。

01

一个秋夜,湖边,稼轩庄园的书房依然灯火通明。庄园的主人辛弃疾一直有睡前读书的习惯。他最近在看史记,今天晚上碰巧看了《李将军传》。当读到卸任的李广被醉酒的涪陵尉奚落时,辛弃疾放下手中的书,叹了一口气,转过头看向窗外。

辛弃疾不是第一次读《李将军传》。其实他对李光的事迹了如指掌,这个一千多年前的名将也一直是他的偶像。

一个姓李的朋友去汉中当军官。辛弃疾曾经补过一个空缺,“红河向东流”,用李广的名声鼓励他的朋友;12年后,因与掌权者不和而被迫隐居时,辛弃疾会补上另一张《卜算子》,借“李将军千古所受之冤”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而今晚,辛弃疾夜读《李广传》,想起了他和两位好友晁褚老、杨约定住在深山的事。在上饶生活的这几天,他以陶渊明的口吻赞美田园生活的安逸,但内心深处,48岁的他还是认为匡干坤的功名确实值得追求。

然而,即使是李光这样的大英雄也无法封号,只好在晚年退隐农村。他自己的命运呢?

在李广身上,辛弃疾看到了自己:早年声名显赫,意气风发,后来郁郁寡欢,只能在乡下度过最后的壮年,一样的悲凉,一样的凄惨。

怀着强烈情感的辛弃疾再也没有犯困的感觉。他起身端详墨迹,又填了一阕《巴生甘州》:

故将军夜饮归来,亭子解雕鞍。恨涪陵醉尉,匆匆不知,桃李无言。射虎山横骑,石裂震弦。穷困潦倒,年底就要出外勤了。

谁向桑妈要短袄和马搬南山?见风流大度,笑着过晚年。韩出道,成名于万里。即使在那个时候,健康的人们也曾经是无所事事的。纱窗外,细雨蒙蒙,微寒。

辛弃疾以李广为己例,这是失意文人的传统。唐代王波在《王腾亭序》中也感叹“李广难封”。千百年来,李广和陶渊明一样,成为失意者的精神寄托。每当人们感到命运多舛、禀赋不佳时,总会想起这位命运多舛的汉朝名将,从而触及自身的悲哀,激起无限的悲伤和哀叹。

李广是一个武功和胆识令敌人折服的伟大军人,汉武帝也是一个不拘一格的用人大师。持续百年的中匈战争,是展现英雄本色的绝佳舞台。尽管如此,李广始终未能封侯,晚景凄凉,最终忍辱自杀。

古人将此归于自然,正如王维所说:“卫青将军之胜,只是偶然,李广将军之败,是命,非祸。”

从文学角度看,李光的故事是个人面对命运的失败,是典型的古典英雄悲剧,充满了浪漫主义的文学张力。但是,我们都知道,个人的奋斗往往是和历史的进程捆绑在一起的。从历史的角度看,李光的挽歌与其说是命运的恶作剧,不如说是时代的撕裂。

02

山东临沂银雀山汉墓出土了大量竹简,其中50多枚竹简被鉴定为古代著名艺术典籍《六韬》的残迹。

《六韬》又名《刘太公韬》,相传为姜太公所作,最早收录于《隋书》,但自南宋以来一直被怀疑为伪书。银雀山汉墓刘韬的发掘,证明此书最迟在西汉初年已广为流传,故对先秦乃至西汉初年的军事史具有佐证意义。《六韬》中的军事思想恰恰揭示了李广无法封印的真相。

刘涛对骑兵的战术定位是“为军队服务”,进攻手段强调“能骑能射,前后左右”,主要战术是“薄”和“翼”,即近射。但“困”字,指近战,在六塔中关于骑兵的部分只出现了两次,其中一次是协助战车冲锋。可见西汉初期,中原的骑兵是以弓箭远程攻击为主,近身肉搏较少的轻骑兵部队。

“飞将军”李广可以说是这类骑兵将领的巅峰代表。他出生在当时的一个骑兵家庭,骑射技术是大话西游。他不仅有过无伤杀死三名匈奴弓箭手的傲人战绩,更有着“一醉方休无石棱”的千古佳话。

然而,虽然李广的嫡系部队是值得脱离排行榜的,但这种传统的轻骑兵作战模式过于依赖单兵素质。整体来看,中原骑兵的骑射技术显然不是马背上长大的塔尔坎可比的。在这种作战模式下,中原骑兵只能依靠步兵和城市进行防御战。一旦李广等老牌将领率骑兵出击,必然会遭遇类似龙城之战的失败。

汉帝国在中匈战争中占据主动,正是因为汉武帝在事后发动了声势浩大的骑兵技术革命。

汉武帝任用卫青等年轻将领,将步兵注重纪律的传统引入骑兵,大规模装备近战武器,用近战冲击战术取代传统的骑射战术,从而改变了骑兵战争的形式,从远程射击向近战冲击转变,使骑兵战争从传统的单兵较量向军队的群体对抗演变。

在这种新的战争形式中,中原政权的社会组织化程度更高,士兵的纪律性更好,更有勇气进行残酷的近战。同时,由于近战对盔甲和武器的要求更加严格,中原文明发展起来的冶金技术也能发挥更重要的作用。当汉帝国大规模为骑兵配备性能优越的真甲和环头刀时,战力已不弱于只配短剑的塔尔坎。

在历史的转折点上,源于小寒的卫青和霍去病,因为没有历史传承,没有负担和束缚,结果成为了历史的引领者;然而,出身骑兵世家的李广却固守着传统的骑兵战术。结果他错过了历史潮流,成了时代的眼泪。

通过从军事角度的分析,我们得出了一个古人没有得出的结论:卫青和李广的命运差异是军事维度上的必然,而不是所谓的“天意”,打破了“李广将军的挫败是他的命运,不是他的过错”的传统认知。

在历史上,除了“李广难封”之外,还有很多被古人用玄学归结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其实都可以从军事的角度去分析,得到更理性的答案,比如楚汉争霸的成败。

在论证楚汉争霸时,人们往往把焦点放在刘向的个人性格上。他们认为项羽傲慢自大,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但刘邦能忍辱负重,知人善任,能驾驭人才,所以刘邦最终能打败项羽。

这个观点不可能错,但是太笼统了。具体来说,楚汉成败的关键因素在于地缘政治。

秦故里凶险富饶,在争霸混战的形势下,地理条件十分优越。刘邦自西入咸阳,就把自己的利益和秦国的利益捆绑在一起,从一个外来的统治者变成了秦国利益的保护者和代言人。

刘邦通过沿袭旧秦的制度和文化,继承了秦朝在关中和巴蜀地区几百年打拼积累的战略优势。从某种程度上说,秦末汉初的东西方对抗,其实就是大秦横扫六合的历史延续和重复。

03

在传统的历史叙事中,军事往往是一个被忽视的维度。

《左传》有云:“国之大事,在于崇和荣。”个人命运、家族兴衰、政权更迭,往往由一两场战争决定。战争的胜负会改变历史的走向,而军队往往是历史的直接塑造因素。从某种意义上说,五千年历史背后隐藏的线,其实就是一部军事史。

但是,“兵是武器,圣人也要用”。在中国“重德轻术”、讲究仁义道德的传统观念下,军事被视为圣人用来治理天下的工具。对于工具,君子可以掌握形而上的概念,至于具体的技术细节,可以交给专业人士,不必广为传播。

在这种观念下,中国古代传统历史叙事受众和军事史的细节一直缺失。史书中对军事和战争的描写,往往局限于英雄人物的个人事迹,侧重于主观价值观的传递,缺乏系统的论述和客观的分析。

军事是一个三维的复杂系统,包括体制、地理、经济、装备、训练、后勤、战略战术等多个维度。如果不从这几个维度去分析,就不可能从理性的层面去理解一场战争或一次军事事件,反而会归结为一些“形而上学”的成分,限制了人们对历史的理解。

夸张点说,如果不注重这些细节,就不可能了解军事历史,甚至不可能真正了解历史。

比如,人们往往把战国初期魏国的崛起归结于吴起为士卒吸脓的善举,而忽略了他在训练军阵、编制士卒方面的努力,以及给予魏武祖免税特权、土地、耕牛以保证其战斗力的幕后制度。

正是因为没有分析这些因素,古人无法理解为什么同样能够与士卒同甘共苦的李广却始终不能立功,而出征时经常是花花公子的霍去病却总能立下赫赫战功,所以古人只能将其归结为所谓的“天意”。

只有从军事领域的技术细节出发,才能真正了解军事历史,甚至了解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