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希腊神话是一部记录各种神谕发展和实现的历史」

世界各地原始先民的初始文化和基本文化精神原型都体现在各自的神话传说中,各种文化的界限也开始在神话传说中显现。古希腊被誉为西方文明的摇篮,其最古老的意识形态即神话传说享有“希腊圣经”的美誉,“以艺术和哲学的方式反映了希腊民族社会生活最本质的特征”[1](P867),是希腊先民“了解周围现实,拓展自身生活经验,宣泄创作幻想”的尝试[2] (P65438+)。与世界其他民族地区的神话相比,它具有更丰富的想象力、更生动的构思、更完整的体系和更深刻的意义。它对后世,尤其是对西方文化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使希腊神话成为西方文化精神的“本质特征”,成为西方文化精神最粗糙、最原始的“外壳或载体”[3](P6)。这主要是由希腊神话本身的特点决定的。

神话的本质是最早用非宗教语言向世界陈述,是“早期人类揭示自身精神的一种方式,一种精神投射的模式”[4](P90)。希腊神话最本质的特征就是神与人的“同一性”。从神话的一般意义出发,神话中的“神”似乎是无限的,神的生命也就成了希腊先民所追求的理想和努力实现的目标。但是,希腊神话中的神和传说中的英雄并不是绝对自由的,可以为所欲为。他们不仅不能完全主宰人类的命运,而且还有一个他们无法摆脱或者无法改变的东西——“神谕”(或者“命运”或者“宿命”)悬在他们的头上,这是神族内部的自我否定(不管是自觉还是不自觉,愿意还是不愿意)。

希腊神话传说和各民族一样,都是起源于“用想象和借助想象对自然力进行征服、支配和形象化”的产物[5](P113)。由于生产力水平低下,原始时代的希腊人对社会和自然的认识极其有限。他们对许多自然现象、社会现象、生活现象感到不可理解,借助想象解释周围的一切问题。他们认为自然界的一切现象和变化都服从于上帝,一个广义的上帝,人类的命运是上帝安排的。因此,希腊人赋予各种自然力以超自然的形象(神),并用神的形象来解释自然和社会生活。事实上,神话传说中的神和英雄的故事是一个氏族和部落辉煌成就的象征,是人们在幻想中“以一种无意识的艺术方式加工”的自然和社会形式本身[5](P113)。

希腊神话告诉我们,众神的生活是幸福的,他们的身体高大英俊。希腊人把中国最高的山奥林匹斯山变成了众神居住和生活的天堂。但人类生活在无限的时空里,生命受自然规律的束缚。在黑暗中,人们把时间分为过去、现在和未来,把空间分为天堂、土地和地狱。空间和时间构成了反映生命活动的坐标。古希腊人在极其艰难复杂的自然环境中,以空间的地面和时间的当下为生命活动的基础,努力追求永恒的未来和天上诸神的生命。在古希腊人的想象中,神是万能的,不可战胜的,因为他们对过去和未来了如指掌。似乎没有什么是上帝不可侵犯和亵渎的,没有什么是上帝不可动摇的。这些超人的物体可以脱离生命的自然羁绊,进入人类所能想象的最高生命幻想。其实不然,“诸神的生命不过是人类构想出来的永动机”[6](P2)。诸神也有智慧和力量的极限和局限,他们和英雄一样悲伤和苦恼。古希腊人认为有一种超越神和人的力量,对神和人有同样的约束力。这就是“神谕”,神秘而难以改变。先知的力量控制着世界上所有的进程。神谕是什么?甲骨文是古希腊先民没有征服的自然环境和没有认识到的社会发展客观规律。

希腊神话和传说向我们展示了奥林匹斯山神系统和作为其后代的人类英雄的故事。荷马史诗和赫西亚德神谱使其具有鲜明的谱系和“内部整合的整体结构”[7](P15)。众神谱系不仅反映了神族的发展历史,也反映了古希腊人对宇宙和自然生成的看法。如果说神谱构成了希腊神话的故事,构成了英雄传说的主干,那么神谕就是成熟的希腊神话的灵魂,意味着笼罩在众神和英雄头上的一种神秘和不可逆转的必然性。

神谕有两种:一种是上帝意志决定的(狭义);第二,连神仙都对它无可奈何,无可奈何——命运或者宿命。在古希腊人看来,帕纳萨斯山脚下的特尔斐神庙的神谕(即第二神谕)是至高无上的神圣。古希腊人以热爱自由著称,但他们始终承认某些外在神秘命运的不可逆性,他们的自由理想与后来的黑格尔相似。希腊人的自由说到底就是外在的命运或必然的默认,而神谕就是这种命运或必然性在人面前的展示。希腊神话和传说处处暗示着神谕的力量。“一部希腊神话就是一部记录各种神谕发展和实现的历史”[3](P17)。在泰坦星系中,克洛诺斯赶走了他的父亲乌拉诺斯,夺取了神的宝座。死前,乌拉诺斯预言(也就是第一个神谕)克洛诺斯会被他的儿子杀死。之后,克洛诺斯吞下了自己生下的儿子(只有最小的儿子宙斯因为母亲瑞亚交换了石头而幸免于难),但他也难逃命运的转折。乌拉诺斯的预言终于实现了,宙斯取代了克洛诺斯,成为新的上帝之王。特洛伊王后赫卡帕在梦中得到神谕,说特洛伊王国将因她的孩子而化为灰烬。为了避免这一悲剧,国王和王后在她一出生巴黎就抛弃了她,但巴黎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在判断出最美丽的女神后,她绑架了斯巴达王后海伦,导致了10年的特洛伊战争,最终将特洛伊城化为灰烬。底比斯的国王拉伊俄斯在为他的儿子向上帝祈求时得到了一个神谕,他将死在他儿子的手上。所以他虽然得到了一个宝贝儿子,但在儿子俄狄浦斯出生三天后就抛弃了他。长大后,幸存的俄狄浦斯从先知普罗米修斯那里得知了这个神谕,离开了家乡,但最终还是发生了杀父娶母的悲剧。神谕的力量也充分体现在赫拉克勒斯和珀尔修斯等英雄的传说中。所以神和英雄的自由不是绝对的。虽然他们的生活是幸福的,行为是自由的,但他们也受制于某种外在的神秘命运或宿命。在这里,甲骨文向当时和后世的人们展示了一种深刻的思想,“它意味着某种抽象的、先验的本质概念”[3](P18)。

神谕所揭示的命运或宿命,通过希腊悲剧的中介,深深地影响了后来的希腊哲学,“并最终演化为希腊哲学中的起源、本质、必然和逻各斯(道)”[3](P18)。

神谱是希腊神话传说的主线,甲骨文成为维系神谱和英雄谱系发展的内在逻辑。神权更替,英雄家族更迭,正是实现神谕的过程。不同的是,在无奈神谕的情况下,与诸神的幸福生活相比,英雄们的生活往往充满了艰辛和不幸。从这个意义上说,“希腊神话表达了人们对幸福生活的渴望,而希腊英雄传说反映了人们对痛苦的现实生活的悲哀”[3](P19)。源于祖先崇拜的英雄传说,反映了人类征服自然和社会的斗争。传说中的英雄,据说都是人神结合产生的,因为希腊人认为,作为自己祖先的英雄,必然有一个神的起源。上帝和英雄虽然有血缘关系,却表现出完全不同的人生。本质上,这种差异就是理想与现实的差异。主人公的行为是人们试图超越现实,走向理想的故事。

从这个意义上说,神话是喜剧性的,而英雄传说是悲剧性的。英雄之所以是英雄,只是因为他们经历了各种磨难,而这些磨难正是原始社会希腊人所面临的困难和压力。《西西弗斯的劳动》成了他们生活的缩影。面对命运的无奈和自然环境的“坦塔罗斯式折磨”,这些英雄们依然在挣扎和挣扎,却依然无力改变现状。所以他们的命运注定是悲惨的:大力神赫拉克勒斯,最后死于射手座。阿喀琉斯的致命弱点终于被帕里斯的箭射中;杰森在孤独和悔恨中死去;俄狄浦斯被对自己罪行的悔恨蒙蔽了双眼,不得不再次流亡...帕洛普斯家族的后裔(如阿特柔斯、泰特斯·奥斯特、阿伽门农等。)不停的自相残杀,乱伦,一切悲剧的根源都是神谕。希腊神话中的英雄传说通过传说中的英雄实现了这些神谕,就像黑格尔的绝对精神是通过亚历山大、拿破仑等现实英雄实现的一样。然而,希腊人本质上是乐观的。英雄死后,都得到了优厚的待遇,这对活着的人是一种极大的心理安慰,从而鼓励他们模仿英雄的行为去创造丰功伟绩,甚至使古希腊人以乐观的心态面对生活中的困难和悲剧。

神谕的不可逆性导致了希腊神话的发展和神族的延续,机会是靠内在的自我否定来完成的。在希腊神话中,神族的至高无上是通过“禁忌-放逐-反叛-替代”的方式以暴力实现的。从乌拉诺斯到克洛诺斯,从克洛诺斯到宙斯,每一次继父的事业都是通过艰苦的斗争实现的。在英雄传说中,神谕显示下自我否定的例子也很常见。在神和英雄的自由意志背后,总有一种更深层的决定论——命运决定论,这也使得神和英雄的自由意志成为命运自我实现的中介和手段。整个希腊神体系发展出来的自我否定机制,以悲剧的方式自由地表现了神谕的决定论。这种以暴力方式的自我否定机制,在超越了道德理性之后,获得了更高的理性,即神谕控制下的命运与宿命的理性。正因为如此,克洛诺斯和宙斯逾越了父权制,俄狄浦斯杀父娶母,强大的赫拉克勒斯死于妻子之手,帕洛普斯家族的后代自相残杀,都是由无法逃脱的命运所决定的。这种由神谕主导的命运决定论,是希腊神话中唯一带有形而上学成分的东西。它有两层含义:从内在来看,这种自我否定机制体现了神谕神秘而残酷的力量;从外在来看,这种自我否定的机制表现出一种新陈代谢的社会进化思想,推陈出新,以变化为本质,不断超越现实和自身。埃斯库罗斯的《阿伽门农》告诉我们的就是这种思想。[8](P247)

希腊神话以悲剧的方式展示了神谕的决定论。神谕不可侵犯,不可避免。神谕作为一种外在的客观性,高于一切神灵。面对这种外在必然性的神谕,希腊诸神和英雄们就像上帝在可怕的洪水面前抛弃的人们一样惊恐。在《被缚的普罗米修斯》中,埃斯库罗斯描述了命运对众神的绝对支配。当宋队长劝普罗米修斯向宙斯妥协,避免血肉之躯的痛苦时,普罗米修斯回答:“...然而,主宰一切的命运不允许...技术的力量远胜于命运。”由此可见,此时所有的神和英雄都只是低等的存在,在他们身上还有一个更高的存在,是自持的、不可知的、超验的、形而上的。如果希腊神话中有神的话,那就是神谕。正如罗素所说,“真正能在荷马的诗中找到的,不是奥林匹克之神,而是连宙斯也不得不服从的命运、必然性、宿命的存在。”[9](P33)此岸的各种神的背后都有一个独特的绝对的神在起作用,通过神来支配人的现实生活,而神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神,不再是独立自足的主体,而是漂浮在此岸之上和之外的唯一的神——命运的手段和许多样式。在命运面前,奥林匹斯人曾经就像波斯皇宫里的太监,卑微到在他们的御令下连头都不敢抬。

综上所述,我们知道希腊神话及其旺盛的生命力来源于神谕,以及由此导致的神系统内部的自我否定机制。然而,当荷马和赫西亚德将流传于民间数百年的神话系统化时,也埋下了希腊神话危机的种子。希腊神话中多神教的这种矛盾——自我否定——实际上表明了从多神教向一神教转化的趋势。剧作家埃斯库罗斯意识到了这种潜在的危险,并借先知普罗米修斯之口预言了希腊神话发展新阶段的可能性。宙斯在天庭的统治确立后,他的子女和兄弟不再被强制镇压,天庭出现了更加宽松的民主氛围。宙斯与众神和睦相处,不像他的前任那样专横(偶尔除外),他就像一位慈祥的父母,一位有威望的长者或现代议院的议长。正如汤因比所说,宙斯在天堂的地位“与后来的宪政国家的君主非常相似,但它只是为命运和自然的角色提供了一种权力的象征”[10](P324)。宙斯行为的改变,本质上是从专制精神向民主精神的过渡。宙斯是希腊众神之父,但所有的神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宙斯尊重他们,他们也尊重他;虽然有时他会责骂他们,威胁他们,但他们要么服从,要么退缩,抱怨;但宙斯从不使事情走极端,他通常处理每件事都让每个人满意..."[11] (P275)民主(妥协)在这里取代了专制和独断,这从宙斯对特洛伊战争态度的转变中显而易见。但即便如此,在神谕的支配下,宙斯也面临着和他祖先一样的命运。普罗米修斯作为先知,因为缔结婚约,知道宙斯会被自己的儿子推翻(希腊民间有两种传说,一种是宙斯和塞墨勒的儿子狄俄尼索斯会代替宙斯;据说宙斯娶了海神忒提斯,还生了一个儿子取代了他的权威。[12](P208)。宙斯得知这一神谕后,被迫向他的敌人普罗米修斯求助,但普罗米修斯决心不向宙斯透露。结局是喜剧。先知向天王妥协,宙斯避免了这桩婚姻(海神忒提斯嫁给了人间英雄珀琉斯,他的儿子阿基里斯,黑格尔称赞他为希腊人赢得了特洛伊战争,但未能推翻宙斯的统治)。神谕失去了对神的约束,希腊神话面临僵化和老化。这是因为希腊社会的生产力在荷马时代后期有了很大的提高。随着人们认识水平的提高,征服自然能力的加强和“自然力被支配的事实,神话消失”[5](P113)。

神谕的不可逆性成为希腊神话的永恒主题,不仅表现在民间传说和希腊悲剧中,而且通过抽象与后来所有哲学和宗教的决定论——命运、宿命、必然性、上帝、绝对精神等相关。,希腊哲学是在改造希腊神话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整个希腊哲学是对希腊多神教的否定”[3](P37当然,神话中神谕的存在并不是诸神和英雄自由意志的报应,而是与自由意志无关的不可改变的命运。希腊神话中的神是“人性之神”,有一种自然状态,但神谕和命运有一种抽象的东西。这种模棱两可的特征使希腊神话在后来的希腊哲学中发展成两种截然不同的倾向,即宗教殉道意识和世俗英雄主义(神话传说中分别以普罗米修斯和阿喀琉斯为代表,现实世界中以苏格拉底和亚历山大为典范),成为后来西方历史发展的主要内容和西方文化基本精神的雏形,使西方文化整体表现出对现实的不断超越和对比东方文化更高更好生活的不懈追求。

古希腊人是欧洲最早进入文明时代的民族,希腊神话传说也是欧洲最早的民间口头创作。在希腊神话中,自然力和自然现象被人格化,被奉为神灵,其实质是古希腊人认识世界、探索世界规律的愿望。恩格斯指出,希腊神话和荷马史诗是“希腊人从野蛮走向文明的主要遗产”[14](P22),但宗教成分较少,核心是以人为本。他们通过神谕向人们展示了自然和社会的约束,神谕的终结让世人坚信了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