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看中国当前的宏观经济调控
目前,中国经济结构的调整与世界经济的周期性低迷重叠。如何更有效地调整经济结构,防止经济增速大幅下滑,是宏观调控面临的重要课题之一。
货币供应量M1增速快速下降。
在这一轮经济周期变化中,M1的表现非常突出。从2006年到2007年8月,M1的增长不断加速,最终达到22.8%的峰值。从2007年第四季度开始,M1的增长率呈现快速下降趋势。到今年8月,M11.5%的增速,这是2007年峰值的近一半,接近1996以来的历史最低水平。
虽然很多人认为M2比M1更适合作为中国货币政策的中介目标,但从历史数据来看,M1比M2更能预测CPI的变化(见图1)。几乎每一次M1快速上涨或下跌,CPI都会相应上涨或下跌,时滞大概在半年到一年左右。从理论上讲,M1由现金和活期存款组成,更能反映实际需求的变化,因此更能解释居民消费价格指数的变化。如果历史数据所反映的M1与CPI的相关性不变,那么本轮CPI增速回落可以说是前期M1增速回落的结果,当前M1增速的进一步回落预示着物价水平可能进一步回落。
但不能简单判断M1增速大幅下降就预示着经济增速也会大幅下降。从以往的情况来看,M1的增长经历了三个快速下滑期:一是从1997的下半年到1998的上半年;二、2000年9月至2001年底;第三个是2004年到2005年初。这三个时期都持续了一年左右。在前两个时期期间或之后不久,经济增长率下降到较低水平。但在第三个时期,中国的经济增长速度不仅没有下降,反而进一步加快。这说明我们不能简单的根据目前M1的低增长率得出经济增长率会降到更低的结论。
有些人往往通过货币供应量增速减去GDP增速和CPI增速之和的余额来判断货币供应量是否合适。余额大则认为货币供应量过多,余额小则认为货币供应量偏紧。由于当前货币供应量增速小于GDP增速和CPI增速之和,特别是M1增速远小于GDP增速和CPI增速之和,有人认为货币供应偏紧会对经济增长产生负面影响。事实上,从以往的情况来看,用这种方法很难判断货币供应量是否适度,因为货币供应量增速减去GDP增速与CPI增速之和的余额与GDP增速之间没有明显的相关性(见图2)。
这种方法实际上相当于通过比较货币供应量和货币需求量来判断货币供应量是否适度。但这种方法在测算货币需求时没有考虑货币流通速度的影响,导致结果难以解释。如果货币流通速度变慢,生产同样的GDP对货币的需求就会增加;如果货币流通速度变快,生产同样的GDP对货币的需求就会减少。因此,如果货币流通速度的变化是不稳定的,那么货币供应量与经济增长的关系就是不确定的。从长期来看,我国的货币流通速度在逐渐加快,所以在相同的经济增长率和相同的物价上涨率下,货币供应量的增长率会降低,减去GDP增长率和CPI增长率之和后的余额也会降低。但在短期内,由于金融创新和货币化进程的影响,货币流通率的增速也波动较大,因此很难预测货币流通率的变化,因此很难单纯根据货币供应量增速的变化来判断GDP增长的变化。
虽然不能简单地根据M1的变化来判断经济走势,但作为一个重要的财务指标,它的变化综合反映了经济中一些情况的变化,是一个重要的信息变量。所以需要关注M1的当期变化,结合其他财务情况进行分析。
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和实际有效汇率加速升值。
虽然近期人民币对美元升值步伐有所放缓,但人民币对欧元、英镑、日元由贬值转为快速升值,加速了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和实际有效汇率的升值。国际清算银行(BIS)数据显示,2008年6月5438日至8月,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升值7.01%,实际有效汇率升值7.65%。目前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和实际有效汇率都接近1995以来的最高水平。
理论上,有效汇率比双边汇率更全面地反映了一国货币的外部变化,因此对国际收支的影响更大。从我国过去的情况来看也是如此。在2000年9月1995至9月1998和2000年8月至2002年3月期间,虽然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保持稳定,但人民币有效汇率大幅升值,因此这两个时期的贸易顺差或资本项目顺差均有所减少。2006-2007年,虽然人民币对美元快速升值,但人民币有效汇率变化不大,并没有导致中国国际收支顺差减少。
应该说,人民币升值是中国经济发展的结果,也是解决中国国际收支失衡、促进经济结构调整的重要手段。但对于人民币有效汇率的变动,不仅要考虑其对进出口和贸易顺差的影响,还要考虑其对整体经济运行的影响。
世界上有些国家通过计算货币状况指数来判断金融环境的松紧程度。所谓货币状况指数,就是利率和汇率相对于基期变动的加权和,说明汇率对整个经济运行的重要性。事实上,如果用货币、信贷、利率等常见的金融指标来分析判断形势,往往把汇率因素考虑进去就能更好地说明问题。比如前文中提到的M1的增长率不能很好解释GDP变化的问题,如果把汇率因素考虑进去就好解释了。从1997下半年到1998上半年和2000年9月到2006年5月末,M1增速降至谷底,人民币有效汇率逐步升值至峰值。两方面同时收缩导致经济增速下滑。但从2004年到2005年初,虽然M1增速也明显下降,但人民币有效汇率贬值较多,抵消了货币紧缩的影响,所以GDP增速继续加快。
因此,要高度关注人民币有效汇率升值现象,不仅要考虑其对进出口的影响,还要结合货币、信贷、利率等指标,综合判断金融环境的松紧程度及其对经济发展的影响。
总需求面临更大的下滑风险。
今年以来,我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速加快,扣除价格影响后实际增速达到15%以上;固定资产投资实际增速保持在16%左右;出口增速虽有所放缓,但前8个月也增长了20%以上,8月份实现贸易顺差286.9亿美元,创历史新高。有人认为中国总需求依然强劲,经济增速下滑风险不大。
这些数据确实表明,迄今为止,中国经济运行良好。而我国近几个月的月度指标与支出法计算的投资、消费、净出口有较大差异。用这些指标来解释总需求是不全面的。而且,在全球经济增速下滑、金融风险频发、中国经济向下调整的背景下,经济金融形势瞬息万变,现状无法解释未来趋势。要看总需求的变化,还是要从影响总需求的因素来分析。
从消费来看,近两年消费增长加快主要是以下原因造成的:一是城乡居民收入快速增加;二是住房和汽车消费快速发展;第三是资产价格上涨带来的财富效应。此外,今年以来消费的快速增长还受到两个短期因素的影响:近期国家财政对地震灾区的转移支付和居民对灾区的捐赠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消费的增长,奥运会也促进了消费的增长。但是,这些方面的力量在不久的将来会减弱或消失。一是城乡居民收入增长明显放缓。上半年城镇居民收入实际增长6.3%,远低于2007年12.2%和2006年10.4%的增长水平。虽然农民人均纯收入持续加速增长,但近期农民收入增加主要得益于国家农村政策的完善。目前来看,政策效果会逐渐减弱,农民收入难以持续快速增长。其次,经过前一段时间的快速发展,住房和汽车的消费已经明显放缓,除此之外,仍然没有其他强大的消费驱动因素。第三,由于股价大幅下跌,一些地区的房价下跌,许多城市居民的财富缩水。第四,灾区居民由于生活用品受损,会在短时间内增加消费,但在生活用品基本得到补充后,消费支出会趋于平缓。第五,奥运因素对消费的刺激作用在9月以后将不复存在。因此,消费增速很可能从今年第四季度开始放缓。
从投资来看,虽然最近几个月固定资产投资增速逐月小幅上升,但投资结构的一些变化表明投资的增长不稳定。一是新开工项目投资增长相对较低。6-7月新开工项目计划总投资下降2.9%。虽然8月份增长加快,但65438+10月至8月的同比增长仅为2.5%。二是第一、二产业投资增速加快,但第三产业投资增速放缓;工业投资增长加快,制造业中市场化程度低的重工业增长快,市场化程度高的食品、纺织增长慢;中西部地区投资增速加快,东部地区投资增速放缓。说明当前投资增长主要由政府拉动,最终需求和市场直接拉动的投资增长有所减弱。三是房地产开发投资增速继续放缓,6-8月同比增长29.1%,比6-7月回落1.8个百分点。近年来,房地产投资的快速增长一直是拉动整体投资增长的重要因素。从影响投资的原因来看,近年来企业利润的快速增长是影响投资快速增长的根本原因,但最近企业的利润空间大大压缩,因此投资增长的动力减弱。
从出口来看,虽然出口增速仍然较高,特别是8月份顺差增长超预期,但与2007年相比,出口增速大幅回落,贸易顺差也明显减少。今年6-8月,外贸出口比2007年同期增长22.4%,增速放缓5.3个百分点;贸易顺差下降6.2%,净减6543.8美元+00.08亿美元。从未来形势来看,由于近期世界经济形势不乐观,特别是今年第二季度欧洲经济和日本经济负增长,中国出口需求将进一步放缓。加上近期人民币对欧元、日元升值加速,出口增速有可能进一步下滑,8月份顺差高增长的局面难以持续。
基于上述因素,未来中国总需求将面临较大的下滑风险,可能影响经济增速的进一步下滑。
生产者价格指数(PPI)继续上涨。
在近期CPI涨幅明显回落的同时,上游产品价格涨幅继续加快。到8月份,粮食价格连续5个月上涨,工业品出厂价格达到10.1%。在这种情况下,通胀压力是否确实减小,上游产品涨价是否会导致CPI反弹,成为各方面关注的焦点。
从我国过去的情况来看,虽然PPI和CPI有一定的相关性,很多人都解释过PPI的变化会滞后到什么程度,滞后多少时间,但实际情况证明,通过PPI变化来判断CPI变化的方法并不可靠。比如2004年6月5438+10月,当时PPI达到峰值,当时CPI呈下降趋势。当时对于PPI的高增长是否会影响CPI的反弹有很多争论,但从实际结果来看,不仅CPI没有明显反弹,PPI的高增长也没有持续。
这不仅仅是偶然现象。理论上,PPI是否会传导到CPI,取决于最终产品的需求。如果最终产品需求旺盛,PPI的上涨会传导到CPI在很大程度上;如果最终需求不旺盛,那么PPI的上行压力会更多被生产企业吸收。在最终需求下降的情况下,会影响中间产品需求的逐步下降,CPI会先降后降。
从中国目前的情况来看,最近总需求有所减弱,所以PPI传导到CPI的压力并不大。而且从上游产品价格的变化来看,国际大宗商品价格的走势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今年8月,我国生活资料出厂价格继续回落,原材料、燃料、动力购进价格涨幅也略有回落。PPI是否会继续上涨也值得关注。
但如果PPI维持在高位,即使短期内对CPI的压力不大,也是影响经济平稳运行的一大因素。如果PPI向CPI传导出现梗阻,首先会导致部分企业利润下降,造成部分企业生产经营困难,甚至亏损、破产。但是,当大多数企业难以消化PPI的上涨时,PPI的上涨最终会导致CPI的上涨。因此,PPI上涨的风险不仅会影响价格,还会影响生产。
要增强宏观调控政策的针对性和灵活性
目前,中国经济结构的调整与世界经济的周期性低迷重叠。如何更有效地调整经济结构,防止经济增速大幅下滑,是宏观调控面临的重要课题之一。
财政政策要以改善民生为重点,为企业创新创业活动提供有力支持。
目前,许多人提出应加强财政政策以支持经济增长。的确,在中国经济结构调整中,在面临外部不利冲击的同时,要保持经济平稳较快增长,必须充分发挥财政政策的作用。但是,如何发挥财政政策的作用,是目前需要注意的问题。亚洲金融危机后,为了抵御外需下降的不利影响,中国实施了积极的财政政策,主要是加大基础设施建设。应该说,当时的财政政策对经济增长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为以后几年的经济快速发展提供了良好的基础设施条件。但也要看到,当时实施的积极财政政策短期内对总需求的刺激作用有限。从1998到2000年,我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的增长率都在10%以下,其中1998和1999的增长率只有6.8%;在同一时期,固定资产投资的增长率也很低。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增速最近两年都很低,除了1998比上年高5.1个百分点,达到13.9%,其中1999只有5.2%。事实上,如果消费需求疲软,政府投资的增加并不能带动私人投资的增加,因此财政政策在刺激总需求的同时必须更多地考虑如何促进消费的增长。目前,经过多年的投资高增长,中国的投资率已经上升到一个较高的水平,而消费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仍然较低。在当前外需下降的情况下,如果国内消费不能大幅增加,投资大幅增加只会导致生产过剩。因此,近期财政政策应避免单纯增加投资性支出,而是着眼于改善民生,增加社会支出,增加对低收入家庭、居民养老、医疗、教育的补贴,促进消费进一步增长。
另一方面,由于当前出口结构和产业结构处于艰难的调整期,财政政策也要为经济结构的调整服务。除了落实“有保有压”的政策外,还要积极运用税收政策和财政补贴政策,为企业转型创新创业提供服务。
货币政策要灵活调整,重点是政策力度。
目前,中国人民银行与世界上许多央行一样,面临着既要防止经济增长下滑,又要防止通货膨胀的风险。如何正确判断两方面的风险,实现经济增长和物价稳定的平衡,是世界各国央行面临的共同问题。从我国目前的情况来看,前期从紧的货币政策已经取得成效,货币金融环境明显收紧,经济过热得到遏制,CPI上涨速度逐步降低。当前,根据经济增长下滑风险和通货膨胀风险的对比变化,灵活调整货币政策非常重要。
当前,在货币政策决策和操作过程中,要注意两个方面:一是根据本轮通胀的特点,把握货币政策操作的力度。这一轮通货膨胀与中国历次通货膨胀的成因有很大不同。过去的通货膨胀是由突出的总需求膨胀引起的,但这一轮通货膨胀不仅有总需求高的作用,还有国际投入因素和成本推动因素的作用。对于总需求的扩张因素,要通过从紧的货币政策来控制;但对于国际输入要素和成本驱动因素,货币政策的作用是非常微妙的。一方面,国际输入型通胀和成本驱动型通胀往往需要货币信贷的扩张才能最终形成,因此在控制国际输入型通胀和成本驱动型通胀时必须保持从紧的货币金融环境;但另一方面,货币信贷紧缩对国际输入性和成本推动型通胀因素有间接作用,需要较长的传导时间,特别是对短期物价上涨,难以控制。如果根据短期物价变化盲目调整货币政策,可能导致总需求过度紧缩。因此,在存在国际输入因素和成本推动因素的情况下,需要特别注意把握货币政策操作的力度。应该更多地通过与最终需求密切相关的物价指数来判断货币政策的实施效果,而不是过多地通过PPI来确定货币政策的取向;多关注中长期的价格走势,不要太在意短期的价格变化。
第二,要综合分析当前的金融环境,这取决于货币信贷的增长,利率的变化,汇率的变化,资本市场的情况。国内外一些经济学家通过计算货币状况指数或融资状况指数来判断金融环境是宽松还是过紧。货币状况指数综合考虑了利率和汇率的变化,而融资状况指数不仅考虑了利率和汇率的变化,还考虑了股市和债市指标变化的影响。现阶段,我国货币政策的传导渠道正在向传统的银行信贷渠道之外拓展,因此也需要综合判断各种金融状况的变化对经济的影响,综合运用各种政策工具,形成各种金融指标之间的合适匹配。
加快初级产品价格改革
我国资源和要素价格长期被低估,导致经济增长中资源和能源的过度消耗。这一方面在一定程度上助长了国际初级产品价格的上涨,另一方面也使中国经济在国际初级产品价格上涨时受到了较大的冲击。因此,只有加快资源能源价格改革,理顺价格形成机制,反映资源能源的稀缺性,才能提高我国经济的资源能源利用效率,提高我国经济应对国际初级产品价格上涨的能力。目前,中国可以利用CPI下降的机会,进一步推进资源能源价格改革。虽然资源能源价格改革短期内可能会抬高价格水平,但长期来看,有利于抑制对资源能源的过度需求,促进资源能源价格稳定。而且,在当前CPI增速放缓的情况下,当前经济中PPI持续高位运行的风险,可以通过改革初级产品价格形成机制,调整初级产品供求关系来解决,比全面降低总需求,最终影响初级产品需求的调整方式更有针对性,效果也会更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