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17中文学的现代性!

近年来,反思和重新阐释"十七年文学"现代性最具代表性和影响力的理论是唐小兵主编的《大众文学与意识形态的重新解读》和黄子平的《革命、历史与小说》。新中国成立后,外国文学译介17。与解放前的外国文学译介相比,它具有三个现代性特征:。在捍卫和建设社会主义民族国家中,中国现代社会主义文学:1917-1949年创作的文学(40年代以前称为“新文学”)。从时间的角度对十七年文学现代性价值的规定遵循了以下过程:将线性时间意识引入叙事;由此,这种时间意识所蕴含的进步信念得以确立,并在叙事中表现出强烈的时间焦虑;进而通过革命的手段达到超越时间的目的。“十七年”文学的上述自觉逻辑,使其深深地参与到一维革命社会的建构过程中。

关键词“十七年”文学/现代性/线性时间

新时期以来,正面揭示“十七年”文学现代性价值的研究成果相当少见。①由于“现代性”在当代中国文论界主要被理解为一种基于市场的社会、经济、政治、文化过程,基本上阻断了将“十七年”文学与现代性价值联系起来的研究思路的形成——显然,这一特定时期的文学对基于计划经济的社会存在和社会意识持有完全一致的立场。

然而,作为一种独特的现代性实践过程,社会主义运动的现代性意义已经得到社会理论界的普遍认同。在这种情况下,以这种特定的社会内容为积极表达对象的“十七年”文学并不一定与现代价值绝缘。当然,现代性的概念是可以多维度拓展的,“十七年”文学中现代性的意义并不局限于一端。由于篇幅所限,本文主要探讨“十七年”文学中的现代时间意识及其意义后果。

一、线性时间简介

“现代性的概念首先是一种时间感,或者说是一种直截了当、不可重复的历史时间感,是一种与时间理解的循环、轮回或神话框架完全对立的历史观。”(3)这意味着现代性对个体精神维度的塑造首先在于形成一种特定的时间感知方式——这首先取决于历史时代方式的确立。西历(即公历)以耶稣诞生为时代起点,本身就包含了时间向未来无限延伸的概念。随着启蒙运动以来社会理性化进程推动的欧洲宗教世界观的瓦解,这种时代模式逐渐脱离了基督教教义的依赖和论证,成为塑造个体现代时间知觉模式的纯粹概念。

对于中国人来说,摆脱天干地支的圆形时间观,形成贯穿历史的线性时间感,是在晚清。④1949新中国成立后,宣布采用公历时代,从而将自身的连续性纳入现代线性时间流的想象中。

“十七年”的文学很自然地把这种时间感引入叙事,很多作品甚至直接从公历年开始,比如《1937年春夏冀中平原大旱》⑤:“1942年5月1日,冀中这个盛产棉花和小麦的大平原,这个有800万人口的抗日民主根据地,突然遭到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风暴。”⑥“1942年5月,日本侵略者突然对冀中抗日根据地发动了疯狂的“五一”扫荡。⑥“1947年3月初,吕梁山还是冰天雪地。“8等等。

如果说上述作品未经思考就接受线性时间作为意识的给定前提,使人们倾向于忽略这种时间感知模式的建立过程和深刻意义,那么梁斌的《红旗谱》则以独特的时间标记方式开启了思考这一问题的可能性。这部旨在展现中国* * *领导下中国农民从自发反抗到有组织的阶级斗争过程的“壮丽史诗”,在时代模式上有一个显著特点:小说在叙事上以中国的正式出场为界,时间的标记经历了一个从混乱到清晰的过程。

小说开头“朱老宫在柳树丛中大闹”的具体时间,并没有用西历明确的历年标注:“平地起雷,震动锁井镇周边四十八村:”残暴恶霸冯兰池,他要砸碎这个古钟!当时,虎子只有十五岁“⑨;此后,对朱老钟回乡时间的解释是:“三十年后,有一年春天”,⑩:“红鸟事件发生在麦子熟了之后”(11);当年正月(12)大圭作为壮丁被抓;云涛第一次进城的时间是“事已过,来年春”(13)。总之,在整个农民自发反抗的过程中,作者始终没有标注一个明确的公历年份,所以叙事时间一直到小说第14章还处于混乱状态。

随着中国在叙事中的出现,新的时间词也出现了。恽涛在贾的第一次革命启蒙教育中结识了* * *成员贾,其中包含了一种新的时间观念的引入。贾对云涛说:“好吧,我们就做一次恋爱吧。你星期天下午来我家。你知道什么是崇拜吗?”今天是星期天。七天是一周。今天是星期天,你六天后再来。”(14)不过此时还是有所保留:虽然“拜”也是西历时代的一个单位,但是明确的西历年份并没有被解释,还是颇有深意的。直到云涛加入* * *成为北伐军见习连长,真正投身革命运动,清明时节才正式进入叙事体系。用云涛无产阶级革命的话来组织(“群众革命的热情随处可见,工人们挺直了腰板,抬起了头。”)在《家书》热情洋溢的结尾,小说中描述的事件第一次在现代的时间长轴上清晰地标注出来:“二云淘晋商1926年7月”(15)。

在线性时间进入历史之前,农民不愿意自发反抗被压迫的命运,永远无法摆脱失败的结局。从朱老宫护铜铃,到朱老明打官司,他们逃亡,卖地,娶妻。在混乱的时间里,穷人命运的悲剧年复一年地上演。然而,随着以西历时代为标志的线性时间的引入,历史突然发生了巨变。朱老钟、阎志和这些曾在黑暗的时间轮回中重复悲剧命运的农民,从此踏上了线性时间的进步之旅,从"反削税"到"保二师学生潮",一次次的抗争推动了历史的进步,揭示了建立新的时间观:进步的深刻历史意义。

第二,基于进步欲望的时间焦虑

事实上,一个组织在直线前进时间内的生命并不一定是同质性的无限延续。另一方面,这种观念隐含着对进步的信任,并由此建构了一种目的论的历史观,从而使近代成为“一个为未来而生存的时代,一个向未来‘新’开放的时代。”(16)在欧洲社会的世俗化过程中,伴随着现代成就的历史展示——包括“新大陆”的发现、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工业革命等。——线性的时间观逐渐植入了进步的信念:因为在时间的每一步进步中,都会产生新的超越过去的历史成就。这种信念也成为各种关于现代性的宏大理论话语的共同基石。

至于所谓的“后发现代化国家”,一旦摆脱了循环的时间历史观,建立了线性的时间感,从而与进步的观念形成了认同,就会把自己纳入到现代性普遍性的进步过程中,就会因为现代化的落后而产生深深的焦虑感。中国也不例外,更何况由于中国的现代性发展总是伴随着列强的入侵,基于对进步渴望的焦虑感尤为强烈。如果晚清,五。如果说四个时期现代观念的引入和实际影响仅仅局限于知识分子阶层,那么中国革命话语所实现的国家组织和动员,将引领整个中国社会进入对进步的渴望。进步重组了主体对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想象。“我们的时代是一个进步的时代!”(17)所以,进步因为线性时间概念的确立,成为了时代的绝对认知和“霸权话语”。

因为进步发生在直线前进的时间里,并因此受到时间流速的限制,所以所谓的落后最终可以还原为时间落后。因此,对进度的焦虑往往表现为对时间的焦虑,并由此形成与时间赛跑、超越时间平均流速、走在时间前面的强烈愿望。具体到社会实践领域,历次社会运动和社会动员口号都表现出强烈的社会和当代对时间的焦虑,如合作、人民公社、炼钢、大跃进、超越英国赶超美国、力争上游、快速经济地建设社会主义、跑进共产主义。“一万年太长,只争朝夕!”

这种焦虑很自然地进入创作主体关于时代的叙事中。在刘清的创业史中,对时间的焦虑总是主导着叙述过程。这部小说始终使用西历和中历两个时代:凡是国家话语指导下的新事件、新生活,都标有西历年份,如土改、土地检查和定产、积极借贷、合作化运动等等;但对于传统民间生活的时间时代,则采用中国历法,如“三六九年三月黄堡镇聚会”(18)、“二月八日黄堡骡马会”(19)等。癞蛤蟆滩小康中农郭石夫在新房房梁上挂出对联:“梁合魏紫星,柱合黄道日”(20)。

两个时代的结合,意味着新的时间以及新的时间所承载的进步和革命价值观还没有完全改造旧的世界,与旧的时间意识相联系的旧的观念和价值观还存在于社会文化空间中。毫无疑问,旧价值观的核心是私有制观念,它严重阻碍了社会的进步。这种历史状况引起了人们对时间的无限焦虑:“谁知道蛤蟆滩还要几十年才能达到社会主义?”(21)各地人民都在关切地问:“中国什么时候实行社会主义?任何地方都没有人给出明确的答案。”(22)作为历史主体的集中代表,梁生宝的焦虑更为本质:“私有财产——万恶之源!让继父和他不和,让兄弟俩不相亲,让有能力的郭振山没有热情,让蛤蟆滩那块地尽量不发挥作用。加油!加油!加油!尽快干掉这个私产!”(23)

紧迫的时间感主导了小说中合作社运动的叙述。虽然《创业史》引用了社会主义总路线关于合作化运动的思想:“……即按照农民自愿的原则,通过发展互助合作,引导农业在十五年左右的时间内逐步过渡到社会主义的方针……”(24)但是,在实际的叙事发展中,这个时间表注定成为主体实现时间超越的目标。因此,梁生宝在威远县互助合作代表会议上宣布的计划是:“到1955年冬,争取上、下河边全部四十七个农民加入合作社。盛宝的意思是:三年实现合作!”(25)这种超越时间的思想并没有受到质疑,反而导致了“所有的人都对目前还很新奇甚至很神秘的农业合作社在两三年后将成为普通的现实充满了热情和喜悦。" (26)

超越时间成为时代的叙事规律,提前完成作品成为主导时代和叙事的“绝对命令”。无论是《风雷》《艳阳天》等作品中对农村合作化运动的描写,还是《百寺成钢》《乘风破浪》《沸腾的群山》《和平的日子》等作品中对工业建设的描写,时间焦虑始终贯穿其中:“每个人都觉得钟表的声音就是时间的脚步。在这个时代的脚步中,人和自然正在改变面貌,世界上正在增加新的东西——即使他们为这些新的东西付出了沉重的代价!”(27)

三、革命:超越时间的方式

超越时间是时代进步欲望的具体表现,时间在叙事中也被证明是可超越的。所以,现在的问题是,这种不可思议的超越,靠的是什么力量?

由于线性时间孕育的进步本来就是时间过程中新质战胜旧质的过程,这种时间感必然导致变革和革命具有历史合理性的结论。“整个现代性的历史也可以说是变革和革命的历史。现代性总是包含和创造历史的裂缝。这是现代性历史的存在方式。”(28)欧洲现代性的发展是以英法的革命运动为基础的。再者,由于新中国光荣的革命历史记忆,时代主体自然倾向于以革命手段超越客观时限——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中国通过革命走上社会主义道路,不就是对资本主义时间的超越吗?在这种时代意识的指引下,“十七年”的文学作品让我们领略到了革命的强大动力作用。

在金敬迈的《欧阳海之歌》中,欧阳海的公司曾经承担过修建铁路的任务。工程进行到最关键的阶段,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冲走了已经建好的路基,战士们因为水土不适大批病倒。"很难看到它按时完成。"(29)当然,从时代的社会意识逻辑出发,不能真正如期完成的事情,在叙事中绝对不能发生;同样,从时代的社会意识逻辑出发,增加施工人员或更新技术设备也不能克服困难。唯一可取的道路是发展革命行动。因此,欧阳海倡议成立突击队举办劳动竞赛,得到了公司首长的全力支持,并在实际执行中达到了预期效果:“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激发了整个工地的积极性,夺回了宝贵的时间,提前完成不成问题。”(30)

有评论者曾这样评价《欧阳海之歌》:《欧阳海之歌》与以往的文学作品有着本质的不同。这是一本突出政治、阶级斗争和毛泽东思想的书。”(31)的洞见在于,它揭示了小说在一切事物上诉诸革命的强烈冲动。但如果是“与以往的文学作品有根本的不同”,显然是一个“过誉”的词。事实上,通过革命克服困难是时代的认知原则,革命保证了主体超越时间的想象的实现。如果说建国以来文学叙事在这一认知原则上有所改变的话,那就是越来越强调革命的能动作用,采用的革命方法也越来越激进。在《晴天》、《雷雨》乃至文革时期洪南的金光大道和战斗史中,革命的具体方式从50年代叙事作品中的各种形式的教育、鼓励或自我反省,逐渐发展到现实的阶级斗争。“抓革命促生产”的社会动员令,是这个时代认知原则的凝练表达。

然而,革命不是无条件的。如果把革命理解为前进道路上的质变,那么它必须建立在量变的积累上。再者,不能超过所有领域的量变积累极限,这恰恰与时间有关。所以时间不可能被革命无条件超越。然而,这一点还没有得到明确的认识。《欧阳海之歌》曾描写一个落后的人在欧阳海超人革命意志的影响下突然悔悟:“班长,班长!你真的说到做到。在你身上,我真正明白了人的毅力可以超越一些‘生理极限’,去完成正常情况下无法完成的任务。人们需要我们怎么工作,我们就怎么完成任务——这是* * *毅力的极限。我以前总是为自己的恐惧寻找‘科学依据’……”(32)

由于中国社会极其强烈的进步愿望和无产阶级革命理论中隐含的对自身革命超越时间的坚定信心,社会意识逻辑在革命中的持久性被推到了极致。即使在革命之前,科学也必须让步,革命是不可阻挡的。它可以超越客观时间的限制在各种条件下进步,它可以让一个有着伟大文化传统和中国辉煌记忆的民族迅速赶上列强,从而摆脱过去一百年的屈辱历史。总之,在革命之上,凝聚着民族的所有梦想。

线性的时间激发了对进步的渴望,并将其激化为对时间的极度焦虑,进而助长了以革命手段超越时间的冲动。可见,“十七年”文学的这种自觉逻辑,既依托于同时期的现代社会话语,又净化和强化了这种话语,并因此深度参与了一维革命社会的建构过程。

在西方思想界一个多世纪以来对现代性的多维批判中,发端于19世纪中后期的现代主义文艺运动构成了这一批判的审美维度,其历史意义在理论上得到了充分肯定。“用韦伯的话来说,美学为现代社会提供了某种世俗的‘救赎’”(33),由此,它为社会的现代化进程起到了一定程度的‘补救和纠偏’(34)。

从这个角度回望“十七年”文学,我们可以看到,文学话语与社会话语的高度同质化使得中国社会的现代性实践缺乏内在张力,文学对个人、社会和文学本身的意义都无法达到应有的程度。认识到这一点,不仅有助于我们从宏观文化意义上对“十七年”文学进行评判,更重要的是,它对沉迷于消费狂欢的当代作家也具有深刻的启示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