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价李鸿章
第一,平民中的弄臣。
晚清的统治阶级,从最高统治者到大小官员,都是一个平庸的群体。他们是衰落中的中国传统文化的产物,他们活跃在腐朽的专制制度的制约下。按照19世纪下半叶人类文化达到的水平,这些统治者都是知识低下、目光短浅的庸人。但在激烈的社会震荡中,一些杰出人物也在其中分化。李鸿章就是其中之一。
张之洞和梁启超都认为李的学识超出同辈,这是有道理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在各方面都优于所有官员,无论大小。这是不可能的。准确地说,他是甲午战争前为数不多的杰出清政府官员之一。
他更早地意识到,中国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变化,已经到了必须改变的地步。1865期间,他指出:“一个读书人谈错了国,真可惜!外国横行至此,中国不需要富强怎么自立?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发生了变化,我不知道这一点,我也不知道丙君何时掌权。你愿意把它看成神爷!”李鸿章:九乡学使(同治四年七月十三日),《友人与廖书信全集》,卷六,第37页。正是由于这种不甘亡国的意识,他以推行“自强新政”即洋务运动为己任,细究之下,他的一些认识颇为高明。
首先,他是最早知道开放不可逆转的部长之一。同治元年(1862),他指出“中国人和外国人混居的情况已经成为现实,那么我们这一代人如何划清界限呢?”李鸿章:收复沈有丹成功(同治元年三月初二),同上,第1卷,第9页。从鸦片战争开始到1900这60年间,朝野一直在激烈争论对侵略者和列强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两个老师。死硬的守旧派要恪守“宜颜边霞”的传统信条,对外来事物持排斥态度,不仅阻碍国家发展,还经常采用一些不恰当的措施激化与西方列强的矛盾,造成一些本可避免的灾难。当然,西方侵略者对这些灾难的发生也有自己的罪责,那是一个需要单独讨论的问题。这里重点说中国的问题,不可否认的事实是,守旧派给入侵者提供了可乘之机。李鸿章的态度完全不同。他敦促以开放的态度处理与外国的关系,并以新的思想和措施来适应“数千年来前所未有的变化”。李鸿章:《折海防规划》(同治十三年十一月二日),《奏稿全集》,第二十四卷,第11页。
比如有的外国人在中国各地做生意,传教,办医院,办学校,办报纸等等,有的是人渣。地方政府与外国人的冲突层出不穷,反进城、驱逐外国人的事件时有发生。李鸿章反对洋人的各种违法乱纪行为,但也不赞成以简单粗暴的驱逐对待洋人。他说:“庚申(1860)以后,蛮夷内敛,薄海冠必然慷慨,据理驱逐。局外,不知道局内的难处...但要我拼命,我觉得不是儿戏!”李鸿章:《折海防规划》(同治十三年十一月二日),《奏稿全集》,第二十四卷,第11页。如果这个警告真的被重视,不仅可以减少中外大小纷争,还可以避免义和团、八国联军那样的大祸临头。
再比如清朝开了34个通商口岸。从目前来看,真的是凤毛麟角(目前仅广东就有40多个对外开放的口岸)。但当时清政府和外国对此忧心忡忡,甚至不惜相见。李鸿章对此不以为然:“大家都为要加的口数而震惊...西方国家允许其他人在任何地方生活和贸易,但他们仍然越来越强大。可见他们的病不是添嘴,而是无力自强。”李鸿章:回复刘忠良的诚意(光绪二年九月十四日),《友人书信全集》,第十六卷,第三十页。历史证明,正确的是李鸿章,而不是要闭关锁国的人。
其次,李鸿章的高明之处在于,他把“以法自强”作为救国的关键。当时很多大臣高喊“抗洋”,反对向西方学习,这与正确的救国之道背道而驰。虽然有些大臣也主张向西方学习,但他们的视野很狭窄。李鸿章的洋务思想成熟于20世纪70年代。他的思想也有很多弱点,有些是重大弱点,但在当时是突出的。
比如他把向西方学习作为救国的当务之急,爱国之心溢于言表:“比如泰国西部各国都是从一个弹丸之地起步,创造了各种各样的利器,却在不到一百年的时间里达到如此完美...中国自古被称为五大洲中最强大的,现在却被小国所不齿。在训练、生产产品、买船等方面互相学习,为时已晚。再不做,或者转了就麻烦了!”李鸿章:准备折叠海防(同治十三年十一月初二),全集《奏稿》,卷二十四,第二十四页。他有意识地继承和发展了林则徐、魏源向洋人学习的思想,以李鸿章《斧王任丘山场全集》(光绪六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卷十九《友信》第四十三页,它是洋务自强运动的根本指导思想。和谐的目的是创造有利于改革和建设的国际环境,根本出发点是为了改革和生存。他语重心长地说:“自秦变法及其灭亡以来,天下人都遵循守法的原则。自商鞅、王安石变法后,彻底灭之,后天下大臣以遵法为乐。今天各国都在变,都在兴,唯独中国怕守法,就是国破家亡,没有遗憾!天啊,是吗?人?邪知其理?”李鸿章:《斧王任丘山场》(光绪六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彭廖书信稿全集》,卷十九,页四十三。作为洋务运动无可争议的领袖,李鸿章意识到自己的活动是商鞅和王安石变法的延续。他以“穷则变,变则通”的传统思想作为改革的理论基础,而整顿军队、购买和仿制船只、枪炮和洋枪则成为改革的重要内容。
当时敌人就在身边,对于任何执掌国家政权的人来说,整顿军队和军务都是一件重要的事情。李鸿章的高明之处在于,他围绕国防建设提出了三件大事:
首先是培养全新的人才。
他是奉命讨论海防的大臣之一,而在回放中让他与众不同的是,他三次尖锐地指出,人才培养的改革是成败的关键。他说:“不把它一点点变成法律,就把洋务的用人之道打开,让大家都熟悉。将来会有一个全面的防海计划。几十年后,将没有主人,名存实亡。”“人才尤为重要,使天下有志之士皆不谙洋务,练兵造船之事皆可渐精。”显然,这里提出的“人人皆可熟”或“凡西化未知”的说法,并不能填补原有科举制度的空白。所以他猛烈抨击“你学了什么,人才怎么出来”!“对西化俯首甘为孺子牛,太有壁垒了”!“小楷试帖太招摇,不是培养人才之道”!但鉴于此前改变科举的建议屡遭阻挠,他不敢提出立即彻底废除这一腐朽制度的主张,只好委婉明确地“开创洋务新风尚”以改变“士大夫化”的趋势,并建议“凡有海防省者,宜设外学局”,“多方诱之”,使之“同生正途”李鸿章:关于折叠海防的建议。《奏稿全集》,第24卷,第24页,12和23页。这是一个提倡西学,改变文人价值取向的计划。
二是工商业的全面发展。
他认为,除了发展造船、机械等军事工业外,纺织品等日用商品“不能禁止外国商品和中国人使用...如果也设置机器自己制造货物,轮船铁路自己运输”,而矿藏则“选择有利可图的富人,一切模仿西方的方法,或由官员集资,或说服远近富商共同出资组建公司。”同时也要支持李鸿章“设厂造耕织布机”的建议:折叠海防的建议。《打草稿全集》,第24卷,第20页和21页。
三是要求法院节省多余的开支。
在这份奏折中,他两次提出“愿吾皇关心国家和人民,时局极艰,...以节省多余的开支”。“不急停宫,降地方浮费以利军队。”李鸿章:《折叠海防的规划》,《奏稿全集》,第24卷,第12、22页。
历史证明,近代中国发展的迟滞,现代化的失败,都与这些思想没有得到贯彻落实密切相关。从整个社会来看,李鸿章不一定是这些思想的始作俑者;同时,我们将有机会讨论他的文化和经济思想,我们将看到它们也包含一些致命的弱点。然而,部长们很少全面地提出这些想法。郭嵩焘是这场海防大讨论中唯一比他更有远见的人。参考《从林则徐到郭嵩焘》一书(1)。
我无意引用著名的反对向西方学习的顽固分子来证明李鸿章的聪明,虽然这样的言论比比皆是。甲午战争中著名的王文韶是当时的湖南巡抚。他在讨论中说:“当机器逐渐移动时,失业者将逐渐增加,世界将成为一个流浪汉,其危害将无以言表。.....因此,除军事需要外,魏晨机器局应禁止其他一切日用器具,不准仿制,故无固端之说。”《湖南巡抚王文韶(同治十三年十一月十七日)》和《准备洋务始末(同治朝)》共100卷。如果他是内陆省份的省长,这是可以理解的。曾任福州船政多年的沈葆桢,不愧为洋务大师。光绪元年,升任两江总督兼南洋贸易大臣。他在任期间做的一个好政策,就是花钱买了外国人修的吴淞铁路,下令拆除!直到光绪五年(1879),他还认为:“查铁路转运,报电线在一张报纸上,不是不合适。但是,创业一定要靠人的感觉。台湾省可行,因为对人民安全;别的地方很难做到,也是被民情冲昏了头脑。”《光绪五年两江总督沈鹤棣纪念馆》,洋务运动(一),第183页,上海人民出版社。有了这种认识去管理国家最重要的经济中心,“以法自强”在他有权力的地方自然就成了一句空话。
对于大名鼎鼎的左,,史学界历来赞誉他为洋务运动的重要领袖。他创办的福州船政局及其附属学校,是官企和学校中的佼佼者。他的理解是什么?1866年,他向朝廷奏报,英法等国“以我为荣,惟精于船耳”,广东的步枪“比洋人推的步枪更敏捷,更有野心”,“其一行巧妙,不适合使用...而且奇巧的装置很多,但是都很漂亮,不适合使用,所以只是玩具”!所以,你不用学那些。基于这种认识,外商带来了设备,架设了线路,开办了电报,他却慷慨地“给了价值,收了它的设备,看到福州国库还在!”左:再论陈的洋务建议(同治五年五月十三日),《左全集》,页68-69,长沙岳麓书社,1989。
与李鸿章把创办洋务理解为救国大计相反,从上世纪70年代到80年代,左除了自己的项目外,往往持否定态度。1878年,他在给陕西巡抚的一封信中写道:曾纪泽“从来不谈西化,还是他自己知道?”左:致谭(光绪四年十一月十四日),左未刊书信(148),岳麓书社(1989)。与郭嵩焘、王韬、郑等人哀叹抓不住根本批判不同,这是一种基于“不谈西化”的错误观点。他认为购买军舰没什么了不起。1879写道:“尤丹(两江总督沈葆桢-袁)还知道甲胄没用吗?”左:致许(光绪五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左未刊书信,页173,岳麓书社,1989。第二年,他说,“这艘铁甲舰被英国人视为废物...码头是各国卖黄金的锅,船没用。李(洪章)、丁()都没听说过,也解不开。”左:致许(光绪六年四月十六日),左未刊书信,页177,岳麓书社,1989。我无意在此对左作全面的评价。"尺短寸长."就洋务的建立而言,左和李无疑是远远落后的。
就拿光绪皇帝的老师翁同龢来说吧。直到1888,他还振振有词地说“铁路适用于边疆,不适用于腹地”,这让李鸿章不得不宣讲常识:“铁路位于腹地,故有事则运兵,无事则移贸,经费自理。如果地处荒凉偏僻的地区,修路的成本是多少?公路养护的成本是多少?无论外国在中国如何能为铁路获得取之不尽的财富!”很多官员甚至说,铁路建设有“资敌”、“扰民”、“劫民”三大危害。遇险的李鸿章只好说:“每次犯了错,传到国外,都会让你捧腹大笑!”“张红老了,为国家服务的日子短了。就算什么都方便,也没办法补!我愿做一个伟大的绅士,引导你的父亲了解国内外的世情。不要为了出名而忘记现实。世间平凡而遥远,真是万幸!大局万幸!”李鸿章:《关于批驳京辽抗路之辩》(光绪十四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海军书信全集》,第三卷,第18、25、21页。
正是掌权者的平庸,才显示了李鸿章的杰出。
还需要指出的是,为了推进洋务运动,李鸿章还考虑了一些重要的理论问题。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由于在是否向西方学习以及向西方学习什么的问题上存在着不同的意见,关于道与器的关系问题一直存在着长期的争论。王韬、郭嵩焘等人对道、道合一理论进行了深刻的分析。1876年,李鸿章还以道器合一的观点开导了那些对过去一无所知的人。他说:“其风气之趋,不可不然,亦道也;而道所包含的也是一种装置。.....炎帝和轩辕如果在这个世界复活,自然要搞船、车、枪、机。今之论者,汲取古圣先贤,啜其糟粕而去其精华,于空谈而忘了实践,则远矣。”他认为只有“我们可以向外人学习,我们不应该设置壁垒来狭隘自己。我们既要有道,也要有器。”李鸿章:答彭孝廉(丙字),《李文忠公议集》,第5卷,第12-13页。与王、郭等人不同的是,他没有从道与器的统一上触及政治制度、伦理道德等根本问题,使他的阐释停留在一个较低的层次上;但他展现出打开国门向西方学习的合理性,还是值得称道的。同时,根据现有的材料,他其实也意识到了当时中国的礼仪教育不如西方,落后的不仅仅是枪炮和船只。光绪二年(1876)正月,他与日本公使李牧会谈。李牧说:“在我看来,亚洲的教育并不美好,但与欧洲的教育相比,亚洲只有十分之三,欧洲不低于七。”李鸿章的回答是:“此论甚众。”李访谈录,日本穆里钦总督,《世界通报》,第398卷,第684页。对东方文化落后状况的了解,远非闭眼的人可比。
进入80年代后,他甚至注意到西方思维方法改革的历史经验,试图从中借鉴。他说:“A(里斯多德)的前辈们说毫无疑问,就是基于它推导出新的理论,所以他还不如贝(根)。《评王佐才类卷》,《格致类艺集(自丑)》,第6页。赞美培根,贬低阿里斯多德,无非是他求变心理的反映,反对泥淖,渴望从现实中研究新事物,成为新一代的新风。同时,他渴望一种融合中西哲学和各种学术学科的新文化的诞生。
种种迹象表明,他的思想并没有完全被中体西用的理论所束缚。王朝的大臣中,熟人真的很少。
第二,晚清现代化的主要先驱。
稍加考察就会发现,中国有机械制造、近代采煤、铁路、电报、船舶运输、纺织等行业,有采矿、交通、信息企业,这些都与李鸿章的推动和扶持有关。他在办新学校、送留学生出国等方面也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同样不可否认的事实是,人们列举了这些官方企业或事业的缺点。但是,我们不能否认一个铁一般的事实:西方机器和科技进入中国,是对愚昧的打击,播下了推动社会发展的种子。招商局船所到之处,商品经济总是以不同的规模发展。江南制造局翻译出版的数百种西文书籍,不是诞生了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等一代有影响的人物吗?!没有洋务运动,鲁迅怎么可能去南京上学?!我们应该忠实地记录下公元19世纪以来,那些致力于捍卫中国独立、摆脱中世纪落后的人们的功绩和错误。李鸿章应该也不例外。
第三,一代先进知识分子的凝聚中心。
鸦片战争后,在中西文化的冲击下,逐渐出现了一批新知识分子。他们先是聚集在曾国藩身边,然后向李鸿章靠拢。甲午战争前,这些对西方了解较多、不同程度掌握近代科学文化知识的有识之士,普遍以李鸿章为中心。他们给他提供了许多信息,并提出了许多有用的建议。李鸿章之所以能显得高人一等,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从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新鲜的知识。甲午战争前夕,孙中山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给李鸿章写信。当然与李是一个重要的权力中心有关,但更重要的是,李的思想更加开放开放,是各种洋务事业的主要推动者,对像他这样有新知的年轻人颇有吸引力。因此,甲午战争前,不仅严复、马建忠等留学归来的技术知识分子大多在他直接领导或影响的范围内任职,而且激烈批判他们向西方学习的郭嵩焘、王韬、郑等也是他的朋友或重要官员。
在任何社会中,知识都只能通过一定的渠道转化为政策或活动。这种转换机制是否健全,对社会发展影响很大。甲午战争前的二十年,他在很大程度上起到了改造枢纽的作用。由于诸多因素的制约,这个角色并没有很好的完成。但这种情况有力地证明了这些先进知识分子仍然依附于清政府;与戊戌变法前后的情况不同,他们没有发展成为独立的政治力量。李鸿章就是在这个大格局中发挥自己的作用。
我说李鸿章是包括李本人在内的普通百姓中的大师,并不是指平庸之辈。这在他1896的俄罗斯、德国、法国、英国、美国、加拿大的访问中有明显的体现,但是他的认识并没有很大的提高。他说:“今天,那些在主要国家旅行的人读了四个月的月亮,突然被新的精神所感动。此意已去且深。.....泰西做事风格的功效,对材料的钻研能力,这些都是在默默的学习,百学不厌。他将来会回到故国,后半生的不尽事件会重整旗鼓,打赢中国军队;而且和那些前半生只成就很少的人相比,对中国特别有利。”蔡尔康等:《李鸿章在欧美的雇佣》,第175页,岳麓书社,1986。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尤其是在遭受重大挫折后,还有这份雄心壮志,令人感动。但是,他仍然想着科技和军事,仍然不明白,没有良好的社会运行机制,这些是无法真正学到的。在这一点上,他仍然是东方的庸才。
然而,时过境迁。一批新学者正在崛起,洋务运动和洋务思潮不再是晚清改革自强的主流。李鸿章已经被历史的潮流推到了一边。这个衰败的王朝正在加速其灭亡。李鸿章看着它崩溃,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