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如何关注特定地区国家的历史的?
全球化入口
“全球化的门户”是由Michael Geyer、Matthias Middell和Katja Naumann等学者提出的。他们认为“全球化的入口”是一个在人、商品、文化和思想方面具有高强度全球互动的“地方”。从这个“地方”,我们不仅可以观察到不同层次的空间与全球尺度维度相连接时所发生的变化,还可以观察到当地真正的活动者是如何应对这些变化的。因此,他们强调对全球关系的考察应该在具体的地方进行观察,地方史也因此成为全球史实施“实证研究”的一个起点。同时,克劳迪娅·鲍曼(Claudia Baumann)等学者认为,还可以研究“全球流动”与“局部控制”之间的博弈,特别是关注特定空间中人的能动性、权力转移和监督机制的建立。
“全球化门户”方法并没有严格设定可以成为“门户”的具体标准。约亨·林格巴赫(Jochen Lingelbach)等学者认为,这种方法主张从“入口”的角度考察全球化影响下“局部”的动态发展,特别是原本承担某种局部区域功能的“局部”是如何“脱离域”而转化为承担某种全球功能的“区域”的。具体来说,一是要观察当全球联系开始挑战原本稳定的“本土”秩序时,“本土”精英是如何引导并试图控制这种外部的全球联系和影响的。第二,要观察“本土的本土联系”和“全球的对外联系”如何围绕“人、货、思想”的流动控制权转移和竞争,产生新的“本土”秩序和体系。所以,它不仅仅是一个去区域化和再区域化的过程,更是一个争夺机动性和控制权的过程。
“全球化入口”的方法提醒历史学家,全球化是一个不平衡的、“局部化的”、异质的、多极的过程。因此,这种方法强调世界不同“地方”的“代理人”在塑造全球化过程中所发挥的重要作用,从而试图克服“欧洲中心主义”。从目前的研究来看,对发达国家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伦敦、芝加哥、纽约、东京等城市,探讨这些城市如何在以往的民族国家城市网络下失去城市功能,成为全球城市网络中的金融、权力和资本中心;对非西方国家的研究侧重于理解亚非拉面临的“文化转移”问题。
地方历史的全球视角
“glocality/gplaces”强调的是人们在当地的生活体验,这是人们感知全球或国家影响力的基础。因此,“地方性”与“全球性”不能对立或割裂,而应合二为一,于是由“全球性”与“地方性”的“场所”结合而产生的“全球性”“g places”“g places”等概念便应运而生。按照笔者的理解,这两个概念在“地方史的全球视野”中代表了两种互补的思想:一方面,人们总是基于地方的生活经验来理解全球的宏大变革,可以称之为“全球地方性”;另一方面,局部变化受全局变化的影响,可称为“局部变化的全局维度”(gplaces)。
就“全球地方性”而言,它同样重视“地方性”和“全球性”的体验。因为与人们生活密切相关的地方实际上是一个互动的全球系统的一部分,地方经验包含着普遍意义。正如多米尼克·萨克森迈尔(Dominic Sachsenmaier)所说:“就像全球政治一样,不存在单一的全球化世界或全球历史,全球历史必须从地方的角度来理解。”有些历史事件看似是“地方性知识”和“地方性问题”,但透过全球历史的视角,却成为一种更具普遍意义的“社会范畴”。例如,关于人们在“局部”和“空间”吸烟的烦恼或争吵,可以从全球历史的角度转化为吸烟者与不吸烟者、普通大众与烟草跨国企业集团之间的斗争。全球局部性特别关注“局部”如何通过许多“局部”之间的联系与地区、国家和整个世界互动,特别是如何通过局部真实的人的积极参与和协商来建立这种复杂的联系。
就“局部变化的全球维度”而言,“局部全球史”强调对“局部”社会变化的理解应放在全球背景下观察。1965年,威尔伯特·摩尔在对美国社会学协会主席的演讲中明确指出,“在越来越大的程度上,任何地方的个人生活都受到任何地方的事件和过程的影响”;地方史需要在“研究特定地理区域的过往事件、人物或群体”的基础上,将地方和民族的历史拓展到国家与世界互动的层面,与全球历史研究的热潮趋同。
“地方史的全球视野”方法的意义在于:首先,它提醒全球史研究者在概括全球史的“互动”和“联系”概念时,需要考虑更多的地方经验和感知;其次,它促使本土历史研究者更加关注建构“历史情境”的尺度和维度。以前主要考虑“地上”的人、事、物。但是,现在我们需要更多地关注全局维度或者说“区域互动”维度下的情境和那些“不在场”的人、事、物。
全球微观历史
全球微史是全球史、新叙事史和新文化史的结合体,被称为“在显微镜下显示流动性”。这个视角通过个体或群体在全球维度上的轨迹,说明了广泛的历史结构和过程,从而展现了“场所”之间的互动和联系。
全球微观史的研究方法主要来源于新文化史的“文件追踪法”,也称“提名法”。这个方法是由卡洛·金·金兹堡和卡洛·波尼于1979年首先提出的。通过在档案中“追踪”一个人的名字,分析这个人的人生轨迹,并将其变成一种“厚重的叙事”或传记中的主角,从而揭示出个人所处的社会文化背景。“全球微史”将写作视野拓展到全球维度,是一种“全球背景下的个人生活故事”。通过注重细节和象征的“厚叙事”写作方式,揭示出每个“局部”背景在个人或群体全球活动轨迹中的重要性。比如史景迁的《胡为善之问》、琳达·科里的《伊莉莎白·马什的堕落史》和娜塔莉·泽蒙·戴维斯的《旅行者的悖论》都聚焦于一个人在不同文化间的旅行,借助主人公的冒险探索跨文化的联系和全球的变化。
与新文化史和传统地方史不同,全球微观史的创新之处在于,它往往突破单一“地方”的局限,进入全球史的维度。它也不同于全球历史,全球历史往往把宗教、民族或种族身份视为固定,而全球微观历史把身份视为可变。
《全球微史》除了写“个体生命”,还关注特定群体,分析他们如何通过网络和回路在区域和全球空间中运动。同时,我们也注意分析早期现代全球化时代帝国之间的竞争,如远距离贸易、宗教交流等,是如何给这些群体以迁徙的动力,从而揭示以前没有注意到的不同“地方”之间的历史关系。比如全球给予者如何通过自己的活动把君士坦丁堡、伦敦、布宜诺斯艾利斯联系起来。关注群体的全球微观历史,重点是那些不符合全球历史一般迁移模式的案例。
全球微史的作品模糊了传记、微史和全球史的界限,以个人或群体的生活为锁眼,观察他们所处的世界。然而,全球微观史的困境在于,微观史倾向于细节化和“厚叙事”,而全球史倾向于“简化以达到普遍性”。两者的结合可能会导致过去跨文化相遇的复杂性简单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