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时期为什么大量白银流入中国?

明朝中后期世界白银为什么会流入中国?

作者:陈坤

从1550年代到明朝中后期的1800年代,中国保持了两个半世纪的巨额贸易顺差,这在世界贸易史上确实罕见。白银大量流入的原因有两个:贸易顺差和套利。本文探讨了这两个因素的形成机制。与明朝后期类似,中国也出现了持续的巨额贸易顺差。原因是政府对贸易的干预政策。本文认为,判断贸易顺差的利弊并不容易,关键是贸易顺差是否与经济发展水平、经济结构等因素相适应。

关键词国际竞争力;海上贸易;套利;银流入量

介绍

从1550年代中欧海上航线开通到1800年代,中国保持了两个半世纪的巨额贸易顺差,这在世界贸易史上是罕见的。大卫·休谟[1]著名的“价格-铸币流动机制”理论也无法解释这一现象。按照这个理论,在贵金属为本位货币的时代,理论上没有一个国家可以长期保持贸易顺差。【1】葡萄牙学者马加良斯·戈迪尼奥的研究表明,日本白银产量和占美国产量一半的世界白银,绝大部分流入中国,而且量非常大,所以他把中国形容为一个“吸水泵”,形象地说明了明清时期中国吸收了当时世界上数量巨大的白银。[2]

弗兰克[3]在《白银资本——关注经济全球化中的东方》一书中认为1400-1800是一个以中国为中心的单一世界体系,他用贸易和套利来说明他的理论。

关于国际贸易,他认为有四个地区长期保持商品贸易逆差。他们是美国、日本、非洲和欧洲。美国和日本通过出口白银弥补了贸易逆差,而非洲通过出口黄金和奴隶弥补了贸易逆差。因此,这三个地区都可以生产世界经济其他地区所需的“商品”。相比之下,欧洲几乎无法生产任何可出口商品来弥补其长期贸易赤字。于是,欧洲只能靠“管理”其他三个贸易逆差地区的出口来生存,从非洲到美洲,从美洲到亚洲,从亚洲到非洲和美洲,欧洲成了全球贸易网络的中介。为了平衡中国看似永久的顺差,世界的白银流向中国。[3]

货币不仅可以用来“结算”贸易逆差,也是一种可以产生利润的商品,受供求规律支配,从而产生套利机会。供大于求的地方,白银价格会低一些,供不应求的地方,价格会高一些,这就吸引白银从一个地方流向另一个地方。16世纪和17世纪初期,欧洲人所做的是在亚洲各国的金银汇兑差额之间进行套利,在一些贸易往来中充当中间人,尤其是在中国和日本之间。任何货币都不仅仅是价值贮藏手段,还是各种货币和商品之间的交换媒介。各种面额和纯度的货币可以兑换或套利,也可以兑换其他商品。因此,正是这些货币之间的套利和可兑换性以及它们与商品在全球范围内的可互换性,使得几乎所有商品都真正在世界市场上发挥作用![3]

沿着弗兰克的思路,从海上贸易和套利两个方面考察了明代中后期的白银流入。

一、明代中国商品的国际竞争力

据史料记载,从15世纪中叶到1820年(嘉庆二十五年),中国是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据统计,从1522年到1566年(嘉靖年间),中国生铁产量达到4.5万吨,居世界第一,而英国在1740年才达到2000吨。1750年(乾隆十五年),中国工业总产量占世界工业总产量的32%,而欧洲只占23%;中国国内贸易总额为4亿两。直到1820(嘉庆二十五年),中国GDP仍占世界经济的32.4%,居世界第一。[4]

从明朝中期开始,中国逐渐成为世界经济的中心,这有赖于中国强大的商品制造能力和生产的丰富商品。中国的商品有着几千年发展起来的精湛工艺,质量上乘。而且当时很多日用品生产技术都是中国独家拥有,占据了有利的市场垄断地位。就纺织生产而言,中国是韧皮纤维的起源地,一千多年来积累了丰富的生产技术。韧皮纤维的“半浸半干”和硫磺熏蒸等漂白技术在当时处于世界领先水平。中国生丝做的产品,经得起海风吹不变色。欧洲丝绸产品的款式、织造方法、图案设计、印染技术都受到中国的影响和启发。更何况直到1690英国才织出质量更好的亚麻。

明代中期,中国的生丝、丝织品、瓷器、茶叶、棉布、糖、粮食、药材等商品在国际市场上享有盛誉,竞争力很强。1629年(崇祯二年),荷兰第三任大使努特在给其国王的报告中说:“中国是一个物产丰富的国家,可以向世界大量供应一些商品”。[5]当时一位西方作家也报道:“中国人有世界上最好的粮食——大米;最好的饮料——茶;最好的织物-棉、丝和皮革制品。拥有这些主要项目和无数其他次要产品。”[6]尤其是来自中国的丝绸商品,外国商人更是赞不绝口。“从中国运来的各种丝织品,最受欢迎的是白色,洁白如雪,欧洲没有一种产品能比得上中国的丝织品”。[7]据史料记载。16-18世纪期间,中国向世界出口了约236种商品,其中手工艺品137种,占总数的一半以上。其中,生丝和丝制品出口最多,其次是瓷器和茶叶。

除了品质优越,明代中国商品的价格优势也很突出。一方面,中国劳动力资源丰富,劳动力成本低;另一方面,宋明时期中国对白银的需求一直增长快于供给,明代白银的购买力是宋元时期的两倍。此时,美国和欧洲正处于“价格革命”时期,欧洲国家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涉及所有工农业商品的恶性通货膨胀,持续了大约一个世纪。在这次通货膨胀中,西班牙和葡萄牙的物价从20世纪30年代到7世纪普遍上涨了3倍左右,而英国、法国和德国的物价从6世纪中叶开始上涨了3倍左右。这大大削弱了欧洲国家商品的市场竞争力,尤其是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商品。与欧洲国家相比,我国以白银表示的商品相对价格极低,在国际市场上具有很大的价格优势。当时,中国主要大宗出口商品与国外同类产品在国际市场上的价格比较如下:

丝绸产品:中国丝绸产品在墨西哥市场的价格是西班牙同类产品的1/3,在秘鲁是1/9,在东南亚是荷兰同类产品的1/3,在欧洲是1/4-1/3;

大麻面料:墨西哥市场的欧洲大麻面料几乎比中国同类产品贵8倍;

铜铁制品:中国铁钉在菲律宾市场的价格是西班牙产品的1/4,导致秘鲁总督卡耐特派船到菲律宾购买中国铜铁制品1.590。另一个西班牙人维拉曾建议在菲律宾购买便宜的中国铜枪,然后运到墨西哥和秘鲁。

生丝:1621年,荷兰东印度公司以每磅4荷兰盾的价格从台湾省购进一批生丝,运到欧洲市场后价格为每磅16.8荷兰盾,毛利率320%;

肉类、蔬菜和水果:当时的西班牙牧师马丁·德拉达对中国肉类、蔬菜和水果的低廉价格惊叹不已...[8].

西欧急需质优价廉的中国商品,香料、药材、茶叶、瓷器、丝绸等东西深受西欧人喜爱。由于连年战乱和自然灾害,西欧能出口到东方的商品非常有限,必须用现金支付,也就是贵金属和白银。他们必须带很多钱到中国购买商品,然后卖回中国倾销。所谓洋船“所载货物不多,多属番银”。[9]

中国物美价廉的商品在与欧美的竞争中如火如荼。中国与欧美海上贸易航线的开通,为中国的日用消费品获得了广阔的国际市场。中国进口到马尼拉的商品有生丝、丝绸、天鹅绒、丝绸、缎子、棉布、亚麻布、珠宝、手工艺品、钢铁制品、硝石、火药、食品、家禽家畜等,其中纺织品是商品。由于西班牙-美国市场的巨大需求,中国的丝绸和棉花产品迅速跃居马尼拉大帆船出口美国的商品之首,并一直保持到大帆船贸易结束。直到18世纪末,中国丝绸和其他商品仍占墨西哥进口总额的63%。[10]

中国的纺织品大量涌入菲律宾,当地土著人“停止了种植棉花编织”...忘记了传统的纺织技术”。在拉丁美洲,到17世纪初,西班牙商品的销售额下降了一半以上。在当时欧美人的笔下,墨西哥“土著人逐渐停止了纺纱”,“西班牙的丝绸作坊全部被摧毁”,“中国的麻织物被印第安人和黑人所渴望,而一旦中国的产品供不应求,即使欧洲的产品充斥市场,他们也从不关心”,“中国的丝绸织物以其低廉的价格、独特的技艺和装饰魅力对欧洲市场构成了挑战”……等等。[11]由于西欧国家的商品难以与中国物美价廉的商品竞争,后来进入对华贸易的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荷兰人和英国人不得不支付巨额白银从中国购买商品,所以中国的外贸顺差一直保持到西欧工业革命后和鸦片贸易兴起前夕。

第二,明代中国商品的国际竞争力导致白银的持续流入。

1545和1548年,秘鲁波托西(今玻利维亚)和墨西哥萨卡特卡斯的银矿被发现、开采并大量出口。16年末,西班牙占全球贵金属开采量的83%。【12】波托西一矿在1581600期间平均年产量为25.4万公斤,占当时世界白银年产量的60%以上。17年底,波托西银矿逐渐枯竭,墨西哥银矿开始取而代之。其产量在18世纪增长了约5倍,到1789年占世界产量的5/8以上。[13]

中欧海上贸易路线建立后,美国白银通过太平洋运到马尼拉再转运到中国,是美国白银进入中国的主要渠道。根据索萨的研究,1590-1602年通过太平洋运往菲律宾的美国白银量估计为2010吨,1636年约为2400吨。【14】艾维思指出,从阿卡普尔科运到马尼拉的白银,每年是125吨,1597年,也就是万历二十五年,达到300吨。[15]

此外,一些进口到欧洲的美国白银通过贸易转运到澳门,再流入中国内地。1631年,从菲律宾输入澳门的白银达1400万两,大致相当于明朝永乐元年至宣德九年(1403-1434)三十年鼎盛时期中国官银矿总产量的2.1。关于美国白银流入中国的记载在中西历史文献中比比皆是。比如W.L .舒尔茨在《马尼拉大帆船》中记载,西班牙人多次抱怨“中国商人把从新西班牙运来的白银几乎都运走了”;一位西班牙海军上将惊呼,“中国国王可以用秘鲁的银条建一座宫殿。”[16]美国白银流入中国的数量如此之大,以至于欧洲的贵金属进口一度锐减。美国经济史学家厄尔·汉密尔顿(Earl J.Hamilton)曾指出,与1591-1600时期相比,从美国输入欧洲的黄金数量减少了92%,白银数量减少了61-1650。【17】由于美国白银通过菲律宾大量流入中国,17世纪上半叶,一些西班牙人建议放弃菲律宾殖民地。

美国白银流入欧洲,再流入中国,这是美国白银进入中国的另一个渠道。从1500年到1650年的一个半世纪里,大约有16000吨白银从美洲运到欧洲。【18】据Ward Barrett统计,1493-1600年世界白银产量为2.3万吨,美国产量达到17000吨,占世界白银产量的74%。他认为美国白银约70%进口到欧洲,40%流向亚洲。大约有8000吨白银从美洲经欧洲转运到东方。除了流入印度和奥斯曼的白银,大部分流入中国,估计在5000吨左右。[20]在1580年代,葡萄牙人每年向远东运输至少100万达克特白银,其中大部分流入中国。17世纪,英国和荷兰也开始向东方输送西班牙白银。1601-1624年,英国东印度公司将75万磅西班牙白银(约250万杜凯特)运往远东,其中大部分流入中国;崇祯十年(1637),该公司的船第一次到达中国,“没有卖出一件英国产品,却抛出八万西班牙银元”。[21]65438+7世纪后期,该公司运送的金银急剧增加,在1700-1701年达到70万磅。荷兰东印度公司出口的金银从50万杜卡增加到654.38+0.61.700年(约4万公斤)。[22]

大量白银外流,让欧洲白银出口大国西班牙和葡萄牙政府不安,数次设限。1593年6月+10月1月1595年7月和65438年9月,西班牙国王颁布了三项皇家法令,规定每年从墨西哥运往菲律宾的白银以50万比索为上限,试图阻止美国白银流入中国。就在那个时候,欧洲国家普遍推行重商主义政策,把金银视为财富的唯一形式,主张国家经济政策的唯一目的是积累尽可能多的金银。然而,市场规律是不可挑战的。除非大都市国家的制造业竞争力大大增强,否则用一个法令来阻止廉价优质的中国货在市场上泛滥是徒劳的。

而且限制美国白银流入中国也不符合菲律宾殖民当局的利益。菲律宾殖民地经济发展水平较低,经济支柱为转口贸易,殖民当局财政尤其依赖海关收入。荷兰官方在1618中估计,西班牙政府(指菲律宾殖民当局)每年可以对通过菲律宾转运到美国的中国丝绸贸易征收约50万比索的营业税。在1586-1645期间,除了1586-90年代期间,中国每年的货物进口税占马尼拉总进口税的60%以上。期间在161-1615为91.5%,在1636-16460为88.6%。[23]显然,对于力求财政收入最大化的菲律宾殖民当局来说,理性的选择是千方百计维持和扩大中国的货物进口税作为骨干税源。宗主国政府颁布的限制美国白银流入中国的诏令,无疑切断了菲律宾殖民当局的财源。因此,这些法令始终无法获得菲律宾殖民当局的合作。此外,西班牙殖民帝国腐败猖獗,各级官员都把在殖民政府工作视为发财的好机会。菲律宾殖民地的总督公然违反法令,将大量美国白银带入菲律宾。这些法令无法摆脱成为一纸空文的必然命运。后来西班牙殖民宗主国政府多次将额度提高到200万比索,实在无奈。

第三,三向套利和白银流入

欧洲人在中日欧之间开展的三方套利业务是白银流入中国的另一个重要渠道。16和17世纪期间,主要由贸易引起的欧洲各国银价的低廉和中国银价的高昂,带来了套利获利的机会。精明的欧洲商人将日本和美国的白银进口到中国来交换黄金,这样一来可以使他们的利润增加一倍以上,因此他们套利并大发横财。在利益的驱使下,日本和欧洲的白银被大量运往中国。即使在18世纪,中国的白银价格仍比欧洲高出50%,这导致了18世纪墨西哥白银生产的繁荣,世界各地的白银再次被大量抢购进入中国。

早在1609年,在亚洲做生意25年的葡萄牙商人佩德罗·德·巴扎(Pedro de Bazaar)就注意到:“通常情况下,1金比索可以兑换五个或五个半银比索。如果中国白银短缺,从其他地方购买的白银价格就会涨到1: 6或6.5银比索。我在广州市见过买的最贵的黄金是7银披索1金披索。我从未见过比这更高的价格。在西班牙,1金比索通常值12银比索。因此,从中国购买黄金显然意味着75%至80%的利润。”[24]

关于国际套利问题,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中也写道:“当欧洲和亚洲刚开始贸易时,亚洲国家,尤其是中国和印度的金银价格远高于欧洲...在中国和大多数其他印度市场,纯银和纯金的价格通常是十比一,但最多是十二比一,而在欧洲是十四或十五比一。因此,一般来说,白银是欧洲船只在印度航行最有价值的运输工具。驶往马尼拉的阿卡普尔科船只也是如此。事实上,由于这些关系,新大陆的白银已经成为旧世界两端之间交易的主要商品之一。总的来说,出售白银也是连接世界各地遥远地区的媒介。”[25]这说明货币也是名副其实的商品,正是对货币的需求才使得市场上的商品供给和人们用货币购买商品成为可能。所以这种普遍的套利兑换现象,反映了当时已经出现了一个名副其实的世界金融市场。

根据Dennis O.Flynn和Giraldes的研究,1540s到1640s的美国殖民时期是一个套利周期。[26]就在这个时候,中国开始了经济货币化的进程,这导致了对白银的巨大需求。从明初到成化、弘治年间(约1470年),白银在民间的使用日益广泛,之后因为朝廷的认可,朝野都使用白银。例如,1430年代,浙江、江西、湖广等地的税粮按一定价格兑换成白银,大大加快了田赋货币化的进程。1460年(成化年间)以后,广东南海一直用白银交租。16世纪初以后,官员的俸禄十分之九是用银子支付的。到1520s,白银货币化基本完成。后来嘉靖、万历年间,广东、福建率先实行“等酬”、“等酬”、“一鞭法”等赋税制度改革,其中兑换白银是重要内容。15世纪中期中国纸币制度的崩溃,导致了银币的替代和银税制度的建立。当时中国有1/4的人口和比伦敦、巴黎大很多倍的城市,它的“白银化”在世界范围内带来了巨大的反响。正是中国的巨大需求导致中国的白银价值是世界其他地方的两倍,进而吸引了世界各地的白银。16世纪初,中国金银汇率为1: 6,欧洲为1: 12,波斯为1: 10,印度为1: 8。到16年末,中国最具代表性的地区之一广东的金银价格为1: 5.5或1: 7,而西班牙为1: 12.5或1: 14,这说明中国的白银价格是西班牙的两倍。而同期日本两者的比例是1: 10,莫卧儿印度是1: 9。直到17的20世纪40年代,中国的银价才最终降到与其他地方大致相当的水平。

从中国明代史料的研究中也可以看出,白银的价值在整个明代一直比较昂贵。洪武八年(1375),在制定金银与纸币的汇率制度时,规定1纸币兑换成1千铜币、1银币和1/4金币,即金银汇率为1: 4。洪武十八年(1385),金银汇率变为五时一或六时一[2],但主要是五时一。“永乐五年,到处收钞,金每两四百贯,银每两八十贯。高皇帝时,赐钞数千,为金银。在永乐时,给了几千块钱的纸币,银子是12.25元,金子是225元。”[27]所以可以看出,永乐五年,金银价格还是l:5。永乐中期,金银价格突然拉大。到了永乐十一年(1413),金银比例变成了1:7.5。同时《永乐十三年四月庚寅》说:“遗址首席秘书说:地方官严琦立下规矩,邀请商人,答应接受金银铜钱。因此,住房部决定用30盎司的盐换1盎司的黄金,用3盎司的盐换1盎司的银和2500盎司的铜。从中。”[28]据此,当时金银官方汇率为l:10。需要注意的是,1:10的金银汇价并没有在很多地区和时期出现,大部分时期都维持在1:7或者1:8的水平,大概一直到龙湾年。需要注意的是,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黄金和白银的汇率基本上是和市场的汇率一致的。金银价格大涨,发生在崇祯年间。万历年间金银变成七八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一,崇祯年间变成十分之一。而且在江南的一些地方,还出现过一赔十三的情况,后来暂时回落到一赔六的水平,一直维持到清初一赔十三的价格水平。

从上述金银汇率的变化来看,黄金处于相对稳定的升值状态,而白银处于相对贬值状态。学者蒋倩收集整理了16-18世纪中外金银汇率的变化(见表)。原来,整个明代,黄金均价为每对6.24元7角,约为宋元时期均价的63%(10.23元偏弱),最低价达到1.26元7角。[29]

从下表可以看出,海外白银大量流入后,明清时期中国金银汇率呈现出明显的变化趋势,从20世纪30年代的1:6左右逐渐上升,7世纪初基本稳定在1:7-8左右,30年代后上升到1:65438。即使中国市场金银比价变成l:13,这个价格水平仍然远远落后于同期欧洲金银。在1492之前,华东和印度的金银汇率是1:5,欧洲已经到了1:11或者l:12。在欧洲频繁发现银矿床后,从1519-1650,金银汇率从1:11变为1:15.5左右,仅在65438+停留了很短一段时间。

但直到中国清朝中期,金银价格才达到1:15的水平,也就是到18世纪中期,中国金银价格基本与欧洲持平,甚至更差。日本和印度经历了与中国类似的过程,但日本白银资源丰富,印度与欧洲的贸易历史较早,所以其与欧洲的金银平价早于中国。

结论和比较分析

上述调查表明,如此巨额的白银流入主要是由于中国通过海上贸易进行商品交换。中国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核心经济体,它的核心地位是建立在它在工业、农业、(水路)运输和贸易方面的绝对和相对较大的生产力之上的。中国更高的生产率、竞争力和在世界经济中的核心地位都体现在它巨大的贸易顺差上。这种贸易顺差主要是基于其丝绸和瓷器出口在世界经济中的领先地位。此外,它还出口黄金、白银以及后来的茶叶。这些出口商品反过来使中国成为世界上白银的“终极秘窖”。世界的白银流向中国,以平衡中国几乎永久的出口顺差。[3]

除了贸易顺差,世界白银流入中国的另一个原因是中国的金银价格一直低于国外金银市场。欧洲国家银价低,中国银价高,给套利带来了机会。16和17世纪期间,中国社会对白银的巨大需求推高了银价。在利益的驱使下,日本和欧洲的白银被大量运往中国。明朝灭亡前1550至1645的百年间,约有14000吨白银从海外流入中国,是这一时期中国生产白银总量的近10倍。[30]

中国为什么需要这么多钱?为什么这么多货币不会像欧洲一样造成通货膨胀?根本原因是中国有很强的货币吸收能力。弗兰克的回答是,“货币支持并创造有效需求,而这种需求刺激供给。”但是,货币并不能到处创造有效需求,只能在已经有生产能力的地方创造有效需求,所以存在“通过投资扩大生产能力,提高生产效率的可能性”。[3]弗兰克认为中国有这个能力。中国的能力是基于它在工业、农业、(水路)运输和贸易方面的绝对和相对较高的生产率。中国更高的生产率、竞争力和在世界经济中的核心地位都体现在它的高额贸易顺差上。这主要是基于它在丝绸、茶叶和瓷器出口方面在世界经济中的领先地位。这些出口商品反过来使中国成为世界上白银的“终极秘窖”。

历史上总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改革开放以来,中国通过发展加工制造业和对外贸易,积极融入世界经济,极大地促进了经济增长。类似明朝后期,出现了持续的巨额贸易顺差,外汇储备过多,人民币升值压力加大,人民币套利现象严重。明末至19世纪初,中国对外贸易长期顺差,大量白银流入,与当时中国的经济实力相匹配。当时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人均产出和收入都不逊于西欧。在银本位制度下,大量白银流入,满足了国内对货币的需求,在一定程度上扩大了市场,促进了农业和手工业的商业发展和专业化生产,江南等地的早期工业化也随之发展。但遗憾的是,明末政府出于打击海上敌对势力的政治需要,对海外贸易实行严格限制,海外贸易未能发挥其促进市场发展、专业化生产和资本形成的作用,使中国错失了明末工业革命的良机。

与明末抑制对外贸易发展的做法相反,改革开放以来,政府大力鼓励外商直接投资,发展对外贸易,实行“奖出口,限进口”的优惠政策,通过各种方式发展出口,并对进口实行一定的限制。这些优惠政策,加上劳动力工资低、社会保障不完善、对环境保护重视不够,降低了出口企业的成本,增强了价格竞争力。近年来,除了传统的加工贸易,高能耗、高污染的资本密集型制造业发展过快,化工、机械、汽车等行业出口迅速扩大,我国贸易顺差增长过快。更糟糕的是,目前的巨额顺差是在人均收入非常低的情况下出现的,这在中外历史上都是非常罕见的。同样,在美国1874之后的90多年里,从1880年代到德国一战前夕,从1952到现在,日本对外贸易长期顺差。不足为奇的是,这些国家在上述时期经历了快速的经济增长和高人均收入,其储蓄相对过度投资。目前我国人均收入水平较低,资本与劳动力的比例远低于国际平均水平,资本相对匮乏。这个时候消费和投资的需求应该是大的,更有可能出现储蓄不足投资的情况,也就是贸易逆差。而且明末海外贸易顺差导致白银流入,直接增加了银本位制度下的货币供应量,促进了资本形成和经济发展,不存在外汇风险问题。目前中国持续的外贸顺差很大程度上是政策扭曲造成的。当前,外贸顺差过大加大了通货膨胀和资产价格波动的压力,我国外汇资产面临较大的汇率风险。

从根本上说,明末和当代中国的对外贸易是同一个问题,就是政府对经济活动干预过多,影响了市场的充分发挥。历史教训提醒我们,不能简单判断持续贸易顺差的利弊,关键是贸易顺差是否与经济发展水平、经济结构等因素相适应。当前,中国应调整外贸优惠政策,减少对外贸的依赖,提高人民收入水平,加强内需,否则没有理由对中国经济社会的持续健康发展感到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