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主义的主要因素是什么?
1.冷战后,意识形态冲突让位于以文化价值观为分界线的民族和宗教冲突。这种冲突是国际恐怖主义的温床;
2.美国成为世界上唯一的帝国,其单边主义政策引起了世界其他国家特别是弱小和不发达国家的不满和仇恨;
3.西方文化价值观和东方文化价值观的冲突是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和国际恐怖主义的催化剂;
4.全球化使经济不发达的穆斯林国家越来越穷,伊斯兰恐怖主义是阿拉伯国家靠石油积累的钱和政治文化落后的贫困穆斯林国家结合产生的怪胎;
5.美国亲以色列的中东政策引起了阿拉伯国家的反美和反犹情绪,这些情绪在原教旨主义中得到了极端的反映;
6.在一些穆斯林国家,教育极其不发达,年轻人的教育大多由宗教学校免费提供,这些学校是灌输原教旨主义和圣战思想、驱使穆斯林青年追随宗教狂热的基地。
美国无论是硬实力还是软实力都位居世界第一,成为冷战后唯一的超级大国。作为超级大国,它面临的最大战略问题是如何防止世界各国联合起来对抗它。正如德国《时代》杂志编辑Josef Joffe所说,美国现在很像1871年统一后俾斯麦的德国。美国的实力前所未有,但没有一个国家能与之匹敌。全球国防开支约8000亿美元,美国的国防开支占3800亿美元,比全球国防开支最大的14个国家的总和还多。美国在武器技术上远远超过盟友,所以容易出现单边主义。
本质上,美国在许多方面的单边主义是由其全球利益驱动的。在美国看来,全球安全就是美帝国的安全。“西方正在并将继续试图通过将自己的利益定义为‘世界共同体’的利益来维持其主导地位和维护自己的利益。”单边外交策略很容易让美国成为众矢之的。单边主义使其得罪或失去盟友和朋友。与此同时,它在中东的单边主义引起了阿拉伯世界的广泛嫉妒。根据国际先驱论坛报和皮尤研究中心从2001 11 12到12 13在世界范围内进行的一项调查,美国以外有77%的人认为美国在反恐战争中是单边的。就国际反恐斗争而言,美国需要建立最广泛、多层次的统一战线,这也要求美国践行多边主义,更加重视共识,更加重视其他国家的利益。未来一段时间的反恐战争将是中美改善关系的契机。
耶鲁大学教授保罗·肯尼迪(Paul kennedy)曾认为,历史上所有的帝国都是由于过度扩张而走向灭亡的。对自身安全的过度担忧和过度的军费开支是导致帝国灭亡的国内因素。国际关系研究生院副院长丹尼尔·华纳认为,美国现在正符合保罗·肯尼迪所描述的帝国走向衰落的迹象。美国的过度扩张也表现在当前的反恐战争中。首先,美国会将打击目标从直接肇事者扩大到其“邪恶轴心”理论所覆盖的国家。其次,这场战争的目标在时间和空间上都是无限的。这是一场没有地域界限和时间规范的战争。丹尼尔·华纳认为,苏联因为过度扩张已经走向毁灭,美国很可能步其后尘。
西方文化价值观和东方文化价值观的冲突是穆斯林恐怖主义的原因之一。不用说,西方文化的价值是在现代人类社会发展中形成的。它具有现代性的特征。它一方面是先进生产力发展的产物,另一方面又具有现代性的种种弊端和缺陷。
对于大多数经济非常落后、生产力不发达、文化落后的东方穆斯林民族来说,西方自由主义的文化价值观无异于洪水猛兽。他们认为西方文化是唯物的、腐败的、颓废的、不道德的,极力抵制西方文化对穆斯林生活方式的影响。在美国社会,离婚率高达50%。20世纪60年代,西方尤其是美国形成了一股性解放的浪潮。美国社会对性的开放和包容是传统保守的东方文化所不能接受的。这与对性保密的伊斯兰文化形成了尖锐的不可调和的冲突。无疑会被视为异端。同样,20世纪70年代后女权主义的兴起也对伊斯兰文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在传统的伊斯兰文化中,女性没有地位。塔利班统治下的妇女状况就是一个例子。美国要掀起女权浪潮完全是违法的。美国的个人主义超越了东方的家庭价值观,只有6%的祖父母生活在孙子女家庭。这在重视家庭价值的东方传统文化看来也是不可思议的。现代美国资本主义无节制的工业生产对全球气候和大气的生化功能造成了巨大的破坏。美国的人口只占世界人口的5%,却向大气中排放了25%的温室气体。人们对以牺牲自然为代价的美国生活方式产生了怀疑。这一切无疑使美国在文化价值观上疏远了阿拉伯世界,成为少数恐怖分子实施恐怖手段的文化动力。正如塞缪尔·亨廷顿所说,“冷战的结束并没有结束冲突,而是产生了一种基于文化的新身份,以及不同文化群体(最广泛层面上的不同文明)之间冲突的新模式。”“冷战结束后,文化取代了意识形态,成为吸引和排斥的磁石。”
穆斯林原教旨主义是一种狂热的宗教冲动,将主要矛头指向美国。它指的是它的犹太教-基督教传统。不管美国喜不喜欢,原教旨主义对美国发动的恐怖主义都带有强烈的反基督教和反犹太主义的宗教动机。例如,汉堡一座清真寺的伊玛目在向“9.11”恐怖分子阿塔等人布道时,说“基督徒和犹太人的喉咙应该被割裂。”从广义上讲,西方面对的是一个不一样的文明——伊斯兰文明,而伊斯兰文明面对的是一个无比强大且不断扩张的西方文明,尤其是美国文明。在全球化进程中,这两种文明不可避免地处于更加尖锐的冲突之中。这种冲突让伊斯兰文明产生了深深的危机感。冲突的结果之一是一些伊斯兰社会更加自我封闭,害怕现代化。一个强大,一个弱小,一个先进,一个落后,决定了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只能诉诸隐蔽的恐怖主义。
全球化使一些穆斯林国家边缘化,使个人脱离过去,但却转向贫困,落到社会和经济阶梯的最底层。人口过剩以及财富和资源的不均衡消耗使世界上许多穷人无法享受现代化带来的好处。事实上,只有当所有的人都能享受人类文明的成果和人类创造带来的美好生活,否则没有一个国家的人民和一个国家会真正繁荣和真正享有安全。真正的全球化应该是多元的、全球性的民主和平等的。在全球民主的框架下,所有独特的民族文化,无论大小,都有存在和发展的权利。全球化意味着相互依存和相互需要。只有这种思维才有利于人类的共同生存。
美国和本拉登的对立,反映了世界的贫富冲突。当人和文化过于尴尬的时候,在怪异信仰的驱动下,可能会出现极端的想法。“基地”组织等极端组织的根源可以在世界各地被遗弃和被遗忘的人们身上找到:民族分裂和人民被剥夺公共权利。在现代城市化运动中,发展中国家数百万人从农村进入城市,成为城市贫民,生活在社会底层。从2000年的10到2006年的10,全球因战争造成的难民人数达到149万,比2000年增加了40万。仍被拘留在我国的难民人数为2200万。阿富汗和巴勒斯坦难民人数分别达到400万,占世界战争难民的一半以上。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在这片贫穷落后的土地上成长。《国际先驱论坛报》和皮尤研究中心的调查显示,52%的非美国人认为美国的政策扩大了世界贫富差距,这是这些国家反对美国的主要因素。就恐怖主义的社会基础而言,财富差距是恐怖主义产生的原因之一。
然而,在西方学者中,有人认为国际恐怖主义与贫困无关。例如,普林斯顿大学的经济学家艾伦·克鲁格(Alan Krueger)认为,恐怖和贫困之间没有直接联系。在调查了20世纪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在赫佐伯拉死亡的129名武装分子后,他发现他们的经济水平超过了贫困线,他们都受过中等或高等教育。他还发现,特别讨厌以色列的并不是巴勒斯坦的穷人和没受过教育的群体;大多数袭击巴勒斯坦的以色列定居者都很富有。
从1966到1976举报的属于18恐怖组织的350名恐怖分子调查显示,其中三分之二的人受过高等教育。1980年,一位埃及社会科学家探访监狱中的伊斯兰极端分子,发现他们都受过教育,属于社会中的上升阶层。丹尼尔·派普斯(Daniel Pipes)在《国家利益》(National Interest)一书中用证据表明,中东的大多数激进分子都来自中产阶级家庭。
这是问题的一面。问题还有另一面。即使真主党活动分子受过教育,但他们的大部分教育是在宗教学院接受的,这相当于恐怖分子训练营。例如,在巴基斯坦,贫困儿童上马德拉斯学校,学校提供免费住宿和书籍。正是这些学校培养了塔利班和圣战分子。
根据世界银行对1960以后世界冲突的调查,经济发展了,人口压力减少了,10岁以上的孩子能上学了,经济多元化了,内战的可能性就降低了。本拉登之所以能在阿富汗生存,是因为混乱无能的当局给他提供了极大的自由。在这方面,恐怖与贫困有关。
克鲁格认为,出于经济原因,穷人最有可能有犯普通罪的动机,而受过教育的人最有可能从事恐怖主义,因为他们有复杂的思想,形成政治激情。但是,为了减少这种针对美国的政治激情,减少穆斯林国家的社会不公,促进地方政府更加开明、公正和民主,仍然是至关重要的。美国应该更加关注伊斯兰国家人民的福祉。所有这些仍然与减贫直接或间接相关。因此,为了减少国际恐怖主义,向贫穷的穆斯林国家提供援助仍然是必要的。
美国在中东支持以色列是阿拉伯人讨厌美国的主要原因。阿拉伯人讨厌美国不是从今天开始的。这种仇恨由来已久,根深蒂固,尤其是在美国实施反恐战略后,以色列搭便车,发动了其针对巴勒斯坦人的反恐战争。这种以暴力换暴力的政策加剧了阿拉伯世界的反美和反犹情绪。例如,据《论坛报先驱报》报道,美国对以色列在占领区军事行动的支持引发了整个阿拉伯世界抵制美国商品的浪潮。通过网络和手机短信呼吁抵制美国货的组织多为非政府组织,如学生团体。号召网上的人特别抵制麦当劳、星巴克和微软。根据《国际先驱论坛报》和皮尤研究中心的调查数据,美国以外的大多数人认为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是对美国以色列政策的反应。高达95%的中东人都这么认为。
同时,美国犹太人对布什态度的变化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这个问题。在2000年的大选中,80%的犹太选民投票给戈尔,倾向于民主党。然而,17个月后,美国犹太人组织转而支持布什,正如美国以色列公共事务委员会主席霍华德·科尔所说,这是因为“布什对以色列的深切同情”。
以色列对巴勒斯坦土地的占领,是巴勒斯坦人乃至整个阿拉伯世界蒙受羞辱和耻辱的根源。可以说,如果巴以之间没有和解,如果双方没有办法和平共处,如果以色列在1967年6月4日之前不撤退到边界,那么反以情绪以及由这种情绪衍生出来的对美国的仇恨就会持续下去,国际恐怖主义就不会消失。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已经成为反犹太主义和反美主义的结合。他们把以色列人和美国人都称为“异教徒”,这说明他们担心沙特的圣地会被美国士兵和异教徒亵渎。正如“9.11”事件的策划者之一扎卡里亚斯·穆萨维(Zacarias Moussaoui)在自我辩护中所供认的那样,他们的目标是“摧毁美国”。
在一些穆斯林国家,政治和宗教是一体的。阿拉伯人生活在政教合一中,被宗教精英控制。他们不能容忍自由的精神和不同的想法和人。缺乏知识和自由已经成为阿拉伯世界的痼疾。这样闭门造车的文化环境,是宗教原教旨主义的温床,也是培养追悼先烈之路的最佳环境。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的杰西卡·斯特恩(Jessica Stern)认为,恐怖分子头目利用宗教作为一种手段,通过特殊的宗教语言来动员其教区居民,表达他们的政治和经济诉求。他们的目的是让追随者在精神上进行一场“圣战”。他们利用宗教传播他们的反美和反犹太思想,并鼓励追随者通过暴力追求更高的宗教目标。恐怖分子拼命跟随他们的思想的原因,有的是出于精神和情感的需要,有的是因为极度贫困和经济需要。他们相信,自己虽然在这个世界过得不开心,但自爆后会在“下一个世界”重生。对“下一个世界”美好生活的向往,是这些恐怖分子的最高精神寄托和动力。总的来说,这些人在这个世界上是贫穷无望的。他们在暴力的环境中长大,在社会中受到侮辱和伤害。精神创伤和屈辱的生活是驱使他们走向恐怖主义和暴力的精神原因。恐怖分子往往以上帝的名义行事,害怕世俗的人文主义、女权主义和以个人自由为中心的西方价值观在世界上传播,认为这是异教势力的扩张,会危及自己的根本信仰。驱使恐怖分子进行圣战的原因在于他们的无助感,他们对社会和生活的侮辱,他们的焦虑和他们对未来的绝望。死亡成为他们在圣战中追求和崇拜的终极目标。这也是为什么在一些跨国调查中,有恐怖主义信仰的人对本国政府的不满程度要高于对美国的不满程度。
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和国际恐怖主义有其政治、宗教、经济和文化原因。因此,对付恐怖主义也应该有政治手段。因为恐怖主义没有国界,来无影去无踪,隐藏的很深,和普通人混在一起,政治手腕就更重要了。英国上议院议员雪莉·威廉姆斯(Shirley Williams)认为,“9.11”事件发生后,一些人期待布什总统宣布其为反人类罪,从而将全人类团结在一场文明框架内的战争中,而不是文明之间的战争。然而,布什总统宣布恐怖主义是一种战争行为,因此反恐战争成为国家之间的战争。反恐战争应该是两手的,仅仅依靠军事手段将被证明是一场代价高昂的灾难。如果美国把目标扩大到伊拉克,就会激起阿拉伯青年的反美情绪和恐怖主义的政治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