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2010,白暨豚真的灭绝了吗?
12,2006年13,武汉长江,小雨。1号科考船和42003号中国渔政船两艘科考船缓缓靠岸,岸边有大批记者等待消息。
38天前,这两艘480马力的船从武汉百威啤酒码头出发,开始了寻找白暨豚的旅程。船上有来自中国、瑞士、英国、美国、德国和日本的鲸类专家。他们见过几十种鲸目动物,在这个领域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出门前他们互相打气,信心满满。
记者们终于没有等到好消息。38天来,在近3400公里的航程中,除了两次疑似白鳍豚事件外,没有发现白鳍豚的踪迹。下船时,有人给因故提前返回武汉的科考队员王发来信息:“结束了。”大学毕业后直接到中科院水生生物研究所(以下简称水生所)工作的王,与白暨豚打了20多年的交道。看到这条消息,他几乎泪流满面。“我意识到我们可能真的要和白暨豚说再见了。”
几个月后,坏消息以更确定的方式从英国传来。8月8日,《独立报》、《卫报》和BBC同时报道了中国长江白鳍豚灭绝的消息,这被认为是首个因人类行为而灭绝的鲸目动物。这一结论引自英国皇家学会同行评审期刊《生物学快报》发表的《2006年江豚调查》报告。后来,国际科考队负责人、报告的责任作者、水产科学研究所副所长王鼎纠正说,报告没有认定白暨豚灭绝,但白暨豚确实濒临灭绝,属于“功能性灭绝”。王鼎在接受《外滩画报》采访时强调:“这也是中国科学家的观点。”
11天后,“好消息”来了,一位安徽市民在历史上白暨豚经常出没的长江铜陵段拍摄到了白暨豚。因为视频很模糊,水产所仔细研究后也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王说,“这只能说是继2002年5月在该海域发现白暨豚后的又一起疑似事件。”9月中旬,中科院水生生物研究所专家将赴铜陵,与铜陵淡水豚自然保护区联合搜寻白暨豚。
奇奇的死
一切还得从奇奇说起。奇奇是一只雄性白暨豚。1980 65438+10月12,他在洞庭湖口被渔民误捕时才两岁。它的脖子上有两个很深的洞,是它被一个大铁钩钩上岸直到死去时留下的。离开长江后,奇奇生活在水产研究所为它建造的一个大水池里——后来被称为“白公馆”,成为世界上第一只人工饲养的白暨豚。美国动物保护科学家亨利说:“我很幸运成为少数见过奇奇的外国人之一。”它把我们和一个正在消失的世界联系起来。"
奇奇来的正是时候。1978年秋,水产科学研究所决定成立世界上第一个专门研究白暨豚的机构。“这是一项政治任务。”王鼎回忆道。当时世界上有五种淡水海豚,只有中国的白鳍豚没有被研究。外国专家写信给中国政府,提议在中国进行研究。邓小平马上说:既然外国人这么活跃,我们自己为什么不研究一下呢?王鼎当时在中国科学院物理研究所工作,因为需要有人对白暨豚进行声学研究,他被调走了。“当时只有零星的资料,对白暨豚的研究更是一片空白。”
王说,有了“奇奇”,中国在许多领域取得了很大成就,如育种、动物行为学、血液学和生物声学。从65438到0984,大专学历的王进入水产学院,负责培训奇奇。“早期的时候,我们很亲密,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起,直到有新同事加入。”白暨豚怕人,刚到白公馆时很烦躁。后来工作人员给它带来了娱乐。它最喜欢游泳圈和橡皮球。它经常趴在救生圈上,或者钻过救生圈,用嘴把它们推出水面。当王到达时,奇奇已经跟工作人员很熟了。“我们一进博物馆,它就会游向池壁,一动不动地停在你脚边。”
奇奇长大了,成了一个“帅小伙”。每年3-6月发情期,她在水中直立,摇头尖叫,生殖器伸出身体,靠着墙壁移动。她看起来很兴奋。水生所开始为它寻找配偶。1986年,水产所成功捕获珍珍和连连两只白暨豚。几个月后,莲莲因为不适应人工环境而死亡,与奇奇配对的珍珍也在两年半后突然死亡。这段婚姻最终无果而终。之后水产所又进行了几次捕捞,但都以失败告终。直到2002年7月14日去世,奇奇都是孤独的。人工繁殖白鳍豚的梦想也破灭了。
关于奇奇的葬礼也是众说纷纭。一种认为奇奇已经是大家的朋友了,按照中国的传统习惯应该完全保留。另一种观点认为,应该把它的内脏拿出来研究。王回忆说,奇奇的影响如此之大,以至于每个人都想知道它的死因。最后,他们决定根据研究工作的需要,取出奇奇的内脏,超低温保存。大器官保存在福尔马林中,尸体制成骨骼标本和皮革标本。
有人建议把已经痊愈的奇奇放回长江,甚至有人痛斥白公馆是“监狱”。“如果你了解中国白暨豚的研究历史,就不会这么评价了。”王对解释道。那时候做白暨豚研究很辛苦,但是没有研究对象。研究人员发现了奇奇,自然就把它留下了;为它寻找配偶,想在人工条件下繁殖白暨豚,但这个想法最终失败了。水产学院一直很矛盾。它一方面想把奇奇放归大自然,另一方面也希望能抓到野生白暨豚再试一次,但捕鱼工作却一次次以失败告终。此时的奇奇年老体衰,早已失去了野外生存的能力。
王鼎说,奇奇的生还是一个奇迹。它多次病重,但最终起死回生。1996年,奇奇出现了严重的肝坏死。有一个月,她什么都没吃。工作人员买来大鱼,挑出鱼刺,把肉打成浆丸给她吃。去世前几年,他的消化系统很弱,工作人员每天给他排完水,把他带起来,给他注射生理盐水。相比之下,它的同伴就没那么幸运了。除了珍珍和莲莲,1981年,水产所在湖南华阳县捕获了一只雄性白暨豚,命名为“蓉蓉”。当时水产所没有取暖设备,几个月后一股寒流袭来,这只瘦弱的白暨豚冻死了。1995,湖北石首天鹅洲白暨豚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唯一被放生的白暨豚只存活了半年。它想回到长江,然后它撞上了保护区和长江之间的隔离网。它无法逃脱,窒息而死。
最后一次搜索
从1978开始,水产所已经进行了130多次大大小小的检查。在第一次实地考察中,王鼎看到了白暨豚。“那时候看白暨豚并不难。在白暨豚经常出现的地方,几乎每次都能看到白暨豚。”根据王鼎给出的统计数据,上世纪80年代初,长江中下游的白鳍豚有400多只,1986有300只左右,190不到200只,195不到100只。1997 165438+10月,农业部和中国水产科学研究所联合组织了大型白暨豚考察活动。动用了52艘渔政等科考船,300多名检查人员分成22个调查小组,每个小组负责50至100公里长的河段或湖区,基本保证了每个小组能对所负责的水域完成一天的调查。调查范围覆盖长江、鄱阳湖、洞庭湖及其主要支流,长江口至宜昌约1700 km,共发现白暨豚13只。在随后的两年里,用同样的方法发现了4条白暨豚和5条白暨豚,但只调查了部分主要河段。
10年后,获得了最全面的设计。国际上很多著名的鲸类专家都来过,美国的罗伯特?皮特曼博士观察了70多种野生鲸类动物,日本动物学家赤松友本带来了两套昂贵的“水听器”,以确保方圆300米内不会错过白暨豚的声音。“眼睛要看,声音要听,两者兼而有之。参与国家最多,参与者素质最高,检查手段最先进。”王对这样评价。
但是失望更大。在探险之前,科学家悲观地预测白暨豚的数量不会超过50只。事后看来,这显然是一个过于乐观的预测。王说,出发前,外国科学家斗志昂扬,信心十足,而中国科学家则小心翼翼,各怀心事。“我们太了解这片水域了,心里没底。我们从湖北一路往东走,一直没看到白暨豚,就鼓励说有几个保护区。铜陵是倒数第二个保护区,仍然没有白暨豚的踪迹。大家可以互相打气。到了镇江之后,我更失望了。大家都不说话了,我们只好鼓励说还有机会回去。然而,直到汉江登陆,仍然没有机会看到白暨豚。”王鼎声称已做好心理准备,但这一结果仍给他沉重的打击。“这么大规模的调查,我找不到一只白暨豚。”另一个意外是:“江豚的数量也很少,有时候一天见不到一只江豚。”江豚的学名是NeophocaenaPhocae-noides,属于“鼠海豚”。根据科考队的最终统计,长江江豚的数量只有1200-1400,是10年前的一半。
长江环境恶化严重,已经不适合白暨豚生存。经过鄱阳湖时,王和他的同事数着采砂船,直到1200时才能数完。数据显示,在鄱阳湖口,最繁忙的时候每半分钟就有一艘大型运输船进出。鉴于长江环境的恶化,白暨豚的迁地保护被中国学者视为拯救的最后希望。这次探险的目的之一是找到白暨豚,并把它们送到保护区,希望增加它们的数量。“很多外国专家都反对‘迁地保护’,这次考察后,他们同意了这个观点。”王说,“但不幸的是,没有白暨豚可以迁地保护。”
"白暨豚可能是历史上第一个被人类灭绝的鲸鱼物种."考察结束后,外国专家当场申报。英国期刊《生物学快报》发表了“2006年江豚调查”报告。原标题是这句话,但加了一个问号。王鼎一直坚持认为“白暨豚灭绝”的结论缺乏科学依据。“本次调查采用的双向截断抽样方法虽然严谨,但该方法毕竟属于抽样,存在遗漏的可能。难道仅凭一次调查就能简单断定白鳍豚灭绝了吗?”王鼎的另一个依据是,根据国际自然保护联盟的定义,在野外50年没有观察到任何个体,这标志着一个物种的灭绝。王鼎的工作重心将会改变。在《自然》杂志发表的《拯救最后一只白暨豚》一文中,他写道:建议将目前所有的国家和地方白暨豚保护区全部更名为长江江豚保护区,同时体现长江江豚保护的重要地位。“我们必须立即开始保护江豚,否则江豚将是下一只白暨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