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忆:什么是小说?——《心灵世界·小说讲义》之一

王安忆对小说艺术有着独特的感受和理解,将小说定义为建立在现实世界之外的“精神世界”(这对理解其他艺术形式有着深刻的启示)。讲稿不仅有理论上的讲解和分析,还有从创作理论和鉴赏理论等角度的点评,对小说的创作动机、手法和艺术进行了透彻的评价。我常常在想,像我们这样的人,也就是写小说的人,在做什么?很长一段时间,我们的位置很奇怪。当有政治运动的时候,尤其是1949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们往往成为枪杆子、靶子、被批判的对象或者被批判的工具,总是起着不可回避的作用。在历史运动中,作家成了意识形态的工具,无论从正面还是背面都难以摆脱,尽管我们花了很多时间,用了很多方法去摆脱。文化大革命结束后,粉碎了“四人帮”,我们成了人民的喉舌或代言人。当人们觉得他们有话要说时,我们先说。当时很多人现在把它定义为中国文学的黄金时代。看小说的人那么多,几乎每一本小说都会引起强烈反响。很多话是由文学说出来的,比如《沉默的戏剧》、复旦大学校友陆信花的小说《伤痕》、陈国凯的小说《我该怎么办》等等。1978获奖作品都是说出了人们想说的话,却不知道怎么说,又不敢说的作品。当时的作品很过瘾,很过瘾,不愧是人民的喉舌。今天,我们小说家也被赋予了心理学家的功能。恐怕每个作家都会被读者问到:希望你能回答我的问题,以及生活中遇到的问题。在所有这些情况下,作家的角色有点类似于社会学家的角色,似乎作家有必要负责任,回答这个社会的很多问题。在这种情况下,我常常想:我们是谁?我们的工作是什么?今天,在改革开放的形势下,市场在各个领域都占据着主导地位。你对市场有什么看法?引起了知识分子和作家的深思,他们有时会因为市场的实用性而厌恶这个市场化的社会,贬低思想的无形价值。但我个人认为,市场化把很多问题简单化、本质化了。市场总结了大部分人的需求,比较贴近自己的需求,日常需求,而不是思想需求。让我们从市场的角度来看。什么样的文学作品和小说比较好卖?也就是更被人需要。看清市场的需求,或许能让我们看清一些东西。在市场背景下,最受欢迎、最受欢迎的作品有两种:一种是纪实类作品,一种是言情、武侠、推理类作品。也就是说,前者完全正确,后者完全错误。这两种作品其实满足了人们的好奇心。因为前者是100%真实的,我们对它“奇异”的要求也相应降低,不会要求它有一个特殊的、过分奇异的形态。一些平常的事情变得奇怪,是因为我们知道那是真的。第二类作品,浪漫的,像琼瑶的小说,武侠的,像金庸,推理破案,科幻...更好的理解它满足人做梦心理的功能。生活就是这么枯燥乏味,几乎每一步都是按部就班,安排好的,不出意外,这样的作品提供了梦想。琼瑶的小说归根结底是一个灰姑娘的故事,一个出身贫寒的女孩,最终找到了她的白马王子并拥有了财富。她的小说符合大多数人的心理。因为我们大多数人都不是来自一个特殊的阶层,但是我们都有一种遇到奇迹的希望。武侠小说里的人物更是光怪陆离。都是超人,都是外星人,很满足人的英雄心和冒险心。推理小说也很刺激,让人的身体感受到恐怖、悬疑的快感和最终揭开谜底的快感。也是对平凡生活的挑战。通过市场的需求,我其实看到了文学的某个真面目,开始走近事物本身。市场已经把文学变成了一种享受。我们可以批评市场的低格调,我们可以说这种倾向不好。它迎合了普通市民的庸俗心理,但当它把文学变成了一种享受的东西,作家就脱下了一件外衣,一件社会学家的外衣,我们就成了生产者,就成了小说。至于拍成什么样的小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但是,它突然变得清晰而简单,也就是说,它告诉我们,你不是生命的药,也不是人民的传声筒,而是制造一件事物的创造者。然后就是:我们在做文学的时候应该做什么,我们在做什么样的东西。事情渐渐明朗,又出现了另一种情况。它告诉我们,文学是一种专业化的职业,而不是一种特定的职能。谈文学不是某个特定功能做的报告,而是执行和启蒙某个奇怪的功能,事实并非如此。文学是一个特殊的职业,有其原因,也有特定的技巧和手法。我现在很想谈谈技术问题。我不怕别人反感我的问题,所以我就直接说了,我今天在这里说的是技术问题。难点在于小说之类的东西,它的手法和材料非常非常贴近我们的日常生活,这个我会专门开一节课来讲。我觉得难点在于它太贴近我们的日常生活了。小说中使用的语言是我们的日常用语。这和我们平时说的,而不是小说里说的,怎么区分?我们的小说需要故事,这是肯定的。我觉得小说一定要有情节和故事。我们要给这些故事一个人的面孔,因为它绝对不是一个强势的词,不是一个民间传说,而是一部小说,它需要一个现实的面孔,一个人的面孔,所以它非常容易和我们的现实生活混在一起,它的独立性是非常难以分辨的。我觉得这里面有很大的困难,但是我来复旦要做的就是这个事情,我想整理一下。这需要一个学期的课程,而不是启发性的讲座。现在我想进入正题。让我们回到这个话题。小说,我们对小说的一般要求是什么,我们心中经常会想到的小说是什么?我们常常认为,其实已经成为一种长期的认识,小说反映现实,现实。然后,我就在想,如果小说做的是反映现实,那我们为什么要有小说?已经有历史、政治、社会学、心理学了,还有那么多学科直接描述现实。我们为什么需要小说?我们经常评论一部小说,给它很高的评价,就是它是一部历史长卷,反映了我们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历史。我们经常用“史诗”这个名字来命名我们认为最好的小说。但为什么小说不是历史?换句话说,是否意味着小说具体生动地反映了历史?如果有,如何判断小说的价值?应该从哪方面来检验它的价值?在于生动的面孔下深刻、广泛、久远的历史意义。为什么不直接学历史,而是用小说?如果价值在于它生动的脸,那么这张生动的脸是什么?这句话周而复始。什么是小说?今天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真的是走投无路了。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认为真理是我们的目标,尤其是在文学走过了漫长的虚伪之路之后,我们非常重视真理,真理是我们的理想。文学,仿佛它的理想是真实的。我们花了很多心血和成本去争取小说的真实,但今天我很困惑真实是否真的是小说的理想。张艺谋的电影《秋菊的故事》是真的。它用当地人做演员,说当地的方言。他让大明星巩俐尽力贴近生活。这使得现实的生动的脸在家里。如果说小说以生动的面貌反映了深刻的历史,那么张艺谋无论如何也是以生动的面貌表现得像家一样真实。他再真实不过了。电影的素材比小说具体真实得多。我们还能做什么?再进一步,纪录片作品那么多,我觉得这也是一个很大的打击,比如《毛毛告状》。去年上海电视台“纪录片编辑室”制作的纪录片,我觉得真的很真实,我觉得很有现实价值。它的真实推翻了很多虚伪的东西,虚假的东西,误判的东西。例如,它跟踪被拍照的女人,毛毛的母亲。她来上海打短工,和一个残疾人发生了这样的关系,然后生了孩子。男方不肯认孩子,她抱着孩子来到上海,坚持要孩子的父亲认她。我突然想起了我们小说电影里很多这种。我们称之为农村小保姆的形象。曾经有一部电影得了“金鸡奖”,叫《黄山姑娘》。它描写的女孩是那么的温顺,那么的贤惠,逆来顺受,忍辱负重,最后回到农村得到了应有的幸福。而《毛毛告状》里的女孩根本不是这样。她非常勇敢。豁出去了,她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她就是想向市里要权利,争取自己的利益。毛毛告诉我们,我们所做的是“真实的”,其中许多是无序的。你看,在鲜活的历史事实下,人民纪录片也真实到这个地步。我们还能做什么?最后还是那个问题:什么是小说?我们到底要做什么?如果我们做的不是说一定要反映真相,那该怎么办?很明显,我们不是在创造虚伪或虚假,但我们不是在创造真理。那么我们要创造什么呢?所以现在我想从正面描述一下这部小说的世界,或者说定义一下。我想先用别人的话。用别人的话不代表他们是什么权威,但是他们说的比我好。首先我想引用俄罗斯流亡作家纳博科夫(《洛丽塔》和《暗淡的火》的作者)。他有一部作品,文学讲义。建议你读一读,不要那么多。他后来分析了很多名著,他的分析方法和我不一样。但是,他面前有一篇短文,翻译成几千字。题目是《优秀的读者和优秀的作家》。我觉得这篇文章应该很熟悉。这篇文章很有趣。里面有一句话:“在新世界里,没有不具有独创性的艺术作品。”这句话是双重否定,后一句话只是过渡性的,不是很重要:“所以我们学习的时候,首要的是学习这个新世界,越仔细学习越好。”重要的是这样的:“我们应该把它当作一个全新的东西,与我们所知道的世界没有明显的联系。”我觉得这句话有两点很重要:第一是“与我们所知的世界没有明显的联系”;二是“全新”。接下来,本文还有一句话,有点定义,比较简单。你不妨把它写下来,作为以后研究的前提。它说:“其实好的小说就是好的神话。”这是纳博科夫对小说的定义。他的定义对我来说很重要。我觉得他说的很好,就用了他的话。还有一个人也说过类似的话。此人是中国当代批评家。他叫李洁飞,我想你会对他很熟悉。他评论了我的一部作品。《当代作家评论》第五期1993,文章标题是王安忆的新神话。他还谈到纳博科夫的意思是“所有好的小说都是好的神话”,并试图解释神话是什么。我也用了他的解释。我觉得他的解释挺好的,符合我的观点。他的话是这样的:“一部小说应该作为它自己的逻辑来建构、表达和理解。”也就是说,小说要有自己的逻辑。我觉得“小说自身的逻辑”这句话挺重要的。我们可以说接下来的几节课都是在研究小说本身的逻辑。李洁飞还有话说:“神话的本质其实是对自然、现实和先验逻辑的反叛。”他提出了反自然、反现实。“它拒绝接受与生俱来的‘真理’。”这句话有点绕口,但还是可以理解的。“它”指的是神话。“它拒绝接受与生俱来的真理。而时间,人和命运都是以另一种方式发生或存在的……”这段话指的是神话的本质,还是前面那句话,有自己的逻辑,自己的时间,自己的人,自己的命运。这一次,人和命运,都和我们现在的自然,和我们为之奋斗的自然现实不一样。“世界存在有它自己的价值、逻辑和理由。你体验不到,但你能感受到,体验到。你感受的真实性告诉你,这个世界的存在是不可否认的。”这又是一个很矛盾的地方。首先,它说这个世界显然不是一个真实的东西。你体验不到,但你能感受到,但你的感受是真实的。“你感受的真实性告诉你,这个世界的存在是不可否认的。”这里有一个矛盾。首先,他强调不能体验。其次,他强调当你感觉到的时候,你是现实的。这就是困难和美好。这是我用别人的话对小说的描述和命名。我给这部小说取的名字是什么?我把它命名为“灵界”,很简单。为什么我称之为“灵界”?因为我觉得是一个人的,绝对是一个人的。不像电影等其他东西,它融合了很多因素。作为现代科技的产物,它是社会、大众、市场的必然要求。我觉得小说是一个绝对的精神世界。当然,我指的是好小说,不是坏小说。我的意思是,小说绝对是一个人创作的,一个独立的人,是他自己的精神场景。完全是出于一个人的经历。所以肯定是片面的。这是它的重要特点。它必须首先属于一个人。其次,也是很重要的一点,没用。不代表世界上最早没有椅子。人们为了坐着的需要而发明了椅子,然后在使用的过程中,检验其合理性,使之越来越适合使用。小说肯定是个没用的东西,没有实用价值。记得有一次和一个画画的朋友讨论,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好的艺术家是同性恋。当然,有很多解释。这位朋友有一个解释,我觉得很有意思。他简单地说,同性恋是一种徒劳无益的情欲。不像男女生孩子,组织家庭。同性恋之间的感情最没用,艺术最没用。他的解释不一定是真的,但也指出了艺术的实用性,所以,我觉得小说一定是不完整的,没有人情味的,不真实的。用通常的话来说,就是主观。但是我不喜欢主观这个词。显得太科学,太冷静。我更喜欢更贴近人性的东西。我把它命名为“精神世界”。这是我个人给它起的名字。现在我已经讲了这个世界,但是我真的能解释它并让你相信我不知道,我只是告诉你有这样一个世界。我们对这个世界的基本认识是,它与我们的现实世界没有明显的关系,它不是我们世界的翻版,或者说是复制品。不,它是另一种存在,一种独立的存在,完全由自己决定,由自己的规则和原则推动、发展和建构。世界是由一个人创造的,这个人可以说是相对封闭的。他在自己的精神世界和精神工坊里慢慢建造成功。我们说它封闭是不对的,因为这个人的心智一定受到他经历的影响。我说的封闭,只是指制作的过程和制作的瞬间是封闭的,他是一个人。它具有强烈的精神特征,即完全个人的精神特征。你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气质和性格都会在这里展现出来,而且绝对只有你自己。作为个体,没有任何道理,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人都能认识到的是非,没有任何是非,这些是非是不能用科学的东西或社会意识形态来检验、规定和衡量的。没有这个,完全靠他。它的存在具有反自然的性质。和大自然不一样,好像太阳早上从东方升起,晚上从西方落下。这是自然。不一定是这样的。根本不一定是这样。它有自己的起伏。所以也是超现实的,一定是别的。我们必须弄清楚这一点。当我们看到和自己现实生活一模一样的东西,又何必去做这样的生活复制品呢?我们不得不怀疑它的艺术性。现在即使我们知道它有自己的规则、性质、原因、发展逻辑和自己的归宿和结局,它的形式又是什么呢?我现在用“形式”这个词。首先是以讲故事的形式。它不是一首诗,也不是一篇散文。故事应该是怎样的,这是另一个要讨论的问题。也许有人说这是故事,那不是故事。这是另一个问题。但是这个没有问题。它有故事,而且一定是以讲故事的形式。那么它是由语言构成的。它不是像图画一样由彩色线条构成,也不是像音乐一样由拍子音符构成。它由语言构成。这就带来了一个很大的问题,刚才我顺便提到了,这里有一个很大的矛盾。第一,我说它是一个反自然、反现实、独立的个体心灵世界,现在我说它使用的材料是语言,它的形式是故事。这里有很大的矛盾。这是什么矛盾?小说语言是我们在现实生活中使用的,我们必须用现在说的和用的来表达。我们没有其他工具。我觉得诗人更方便。诗人可以用一些反现实的语言,我们不行。我们不能用那种诗意的,抒情的,宣叙调的语言。我们只能用一些最日常的语言,我个人认为最好的小说应该用最日常的语言。比如我说你该吃饭了,那我无论如何也要说“你该吃饭了”,其他语言不行。这是一件致命的事情。所以我们使用的材料——语言——是非常现实的。这里的矛盾可见一斑。我们的世界是灵性的,是独立的,是封闭的,是封闭的,但它的物质却是如此的现实。首先,它的语言是我们平时使用的一切事物的语言。其次,语言要描述成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所要求的逻辑和发展也是现实的。毕竟我们不是神话。“好的小说是好的神话”,这是一个描述性的描述,但其实小说不是神话,大家都知道。它只具有神话的某种特征,但在形式上并不是神话。那么另一个问题就产生了:这个精神世界和我们的现实世界有什么关系?也许我们在这些课程中要回答的是,这种关系是什么?我觉得可以讲道理说清楚。真相是什么?就是材料和建筑的关系。这个现实的世界,也就是我们现在生活的世界,其实是为我们的精神世界提供素材的。它是物质的,它提供了一个蓝图、砖块、结构和技术,它用它的现实材料来制造一个精神世界。这里有困难和陷阱。那我再引用一下纳博科夫的话,在文学讲座中非常好,优秀的读者,优秀的作家。他说,“我们世界里的物质当然是很真实的(只要现实还存在)”,他首先承认了我们世界里的物质是真实的。“我们的世界”指的是小说世界,“但它根本不是一般公认的整体,而是一片混乱。作家对着这个乱七八糟的东西喊了一声‘开始’,突然整个世界开始发光,融化,重组,不仅仅是外表,每一个原子都重组了。作家是第一个为这个奇妙的世界绘制地图的人,里面的一草一木都得由他来命名。”这段话解决了两个问题。一个是它帮助我确定了我们的现实世界是为那个精神世界提供材料的想法,我认为这个材料和建筑的关系是确定的。第二重要的是,这个物质世界是一团乱麻。在我们眼中,它不是有序的、逻辑的,而是杂乱的、孤立的。它由作者自己组装,然后重建了一个精神世界,我称之为。这样,问题在情理上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我们生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只要承认这个现实还存在,当然就要用现实的材料。纳博科夫,他也同意使用真实的材料,来自我们世界的材料。那么,我们的问题是:这个所谓的精神世界的价值是什么?这也是我们在以后的课程中要回答的问题,我会用一些名著来分析和证明。现在,我能用言语表达的只有一句很简单的话,那就是开拓精神空间,建设精神殿堂。让我们用“好的小说就是好的神话”这句话追溯过去,看看原始人眼中的世界,或许能帮助我们理解一些东西。原始人眼中的世界可以说是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们没有以前的经验、归纳和总结。他们赤手空拳看世界,只靠个人的情绪、感受和精神幻想。他们的思想特别自由,几乎无所不能。而且因为他们不了解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在他们心中充满了神圣的力量,他们抱着一种至高无上的神圣感,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崇高的敬仰。这种自由和神圣是建立在不真实的基础上的,它们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不真实的世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精神建构和灵魂活动,为我们开辟了另一个空间。其实,当我们观望原始人的创造时,我们内心寻找的是一个逻辑、规则、原点、归宿都未知的虚幻世界。我们的内心充满了完全不同的体验和感受。这是真正的创造,真正的创造。它拓展了我们的存在,延伸了现实世界的背景和前景。然而,有趣的事情就在这里。原始人在洞穴里画那些畸形的鸟兽和人,本来就是在探索,寻找世界的本来面目。他们代代走向真理,留下足迹,我们称之为文明。走了很长一段路后,他们终于走出了大雾。超人和有神力的英雄,在科技的发现和发明之后逐渐消失。世界变得清晰明了,艺术一步步走向现实主义。真正的限制越来越严格,一丝一毫的差别都瞒不过我们的眼睛。人先画自己知道的东西,所以边上的人和动物也有两只眼睛和耳朵。然后,人们认识到事物的错误,把自己“看到的”画出来,透视的技术就形成了;然后,一场要求更高的革命来了。仅仅“看”是不够的,要表现出更准确的“看”,即在千变万化的光色下看到的瞬间。所以印象派的作品虽然模糊不清,模棱两可,但其实更接近世界的真实。嗯,艺术因此变成了创造真理的问题。小说实际上就是在这样的科学民主背景下产生的。它是现代的产物,现实主义是它牢不可破的外衣。在20世纪,几乎所有的“好神话”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真理。其实我觉得现代作家都被小说的现实所困扰,他们极力让小说与现实保持距离。他们从各种理论中寻找方法,从心理学到人类的变态表现,或者从相对论中寻找时空错乱的依据。拉美文学的大爆炸展示了一件“神奇”的武器,促使作家们在消失的神话中重新发现宝藏。然而,现实是一个成熟的世界。有多少人住在里面?它是如此坚实,有着巨大的力量。它束缚了人们的想象力,比人们想象的还要固定。所以现代所有小说变态的外表下,其实是一颗现实的心。我举个眼前的例子,是上海作家陈村的小说《有一天》。小说讲的是一个叫张三的人,从流水线作业开始,到一天之内从流水线退休,他的一生都在工作和生活。这是一个不真实的故事,没有人能在一天内度过几十年。它具有神话的特征,但只是外在特征。其实是对大工业生产模式下的苍白和缺乏生命的一种典故,是对现实的一种描述。20世纪的作家总是难以摆脱含沙射影和象征性的描写。我们真的很纠结于现实。我们可能会发现,在现代文学中,贡献较大的作家往往是那些处于现实边缘的人,比如犹太人、女性、少数民族、同性恋、残疾人等。这可能是因为他们的立场与现实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他们更自由,可以放纵自己的想象,背叛真实和本性。回去讲讲这个精神世界的价值。我们已经知道它的价值不能用它的真实性来判断,那么我们如何定义它的价值呢?比如奥运会上,美国运动员刘易斯创下了极快的短跑纪录,应该说没必要。因为这个世界上有火车,有飞机,有非常先进的交通工具,为什么还需要这个速度?而且这个速度也是人很能达到的,只有个人才能达到,所以可以说是不切实际的速度。它的意义在于树立了一个世界的高标准,或者说一个理想,人类速度的理想。它也许毫无用处,但它照耀着我们平凡的世界,显示着它的神力。比如陈景润研究的数学中的哥德巴赫猜想,也是没用的东西,不能很快投入生产,创造财富,创造有用的东西。它的价值是什么?也标志着一种神力,一种人类思维的神力,显示了人类的智慧和逻辑思维能达到什么高度。我觉得艺术也是一样,就是要树立一个很高的境界。这种境界不是基于真实性和实用性,而只是作为一种人类的理想,一种人类的精神世界。这也意味着“好的小说是好的神话”。但是我觉得仅仅因为合理就这么说,不是很清楚,也不太有说服力。需要一些例子来证明。这是我们课程以后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