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化的根源
日本哲学家广松涉对“异化”的词源、语义变化做了详细考证;
异化这个词,以及外化(Ent?u?Erung),和这个词一样,来源于希腊语allotriwsiz和法语alienatio的德语翻译,表达“他化”的意思,存在于中世纪德语中,其用例也可见于路德对《圣经》的翻译。有人认为这个词的本义是成为大它者,表示大它者的一种存在状态。另外,同义词apallotriouu,abalienare,有些人倾向于认为它们的意思是把属于自己的东西转让给别人,这些经典词汇也被翻译成enffremdem,ent?u?ern .
在英法意国家,alienatio和abalienatio都是用同一个译法表达的(异化,Alienation,Alienzione),而在德语中,Entfremdung,Ent?u?erung,Ver?u?异化是三种不同翻译的例子。这三个德语单词,尤其是最后两个单词,被用作同义词。此外,Entfremdung作为日常用语也有“异化、不和谐”和Ent?u?额荣用于“放弃”等含义轻微的场合。这种复杂的情况对学术文献和词汇使用都有很大的影响。无论如何用日语中的“异化”和“外化”来严格区分,都要理解Entfremdung和Ent。u?Erung,它们原本是同一个词的不同翻译。
Ent?u?作为一个学术术语,厄荣一词是通过英国和法国的社会契约论和经济理论中发现的自然权利的平等化和商品的异化的表述翻译过来的。其实Entfremdung这个词是作为一个学术术语来使用的——中世纪的时候,就有梅斯特·爱克哈特(1260-1327)的用例(但是这个词的形式是entfr?Mdekeit),Humboldt (K.W. von Humboldt,1767-1835)也用在了1793的文章中,成为他最后的手稿,从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1807)开始,黑格尔的灵感来自歌德对狄德罗的莫拉的侄子的alié nation d 'esprit(精神错乱=精神错乱,这样一种非自然的存在状态)翻译成Entfremdung des Geistes,这里无法详细说明。
费希特(J.G. Fichte,1762-1814)最早在哲学领域探讨异化理论。但是,他用了Ent?u?额荣这个词。费希特在他的第一部小说《批判一切启示的尝试》(1792)中揭示,所谓上帝或上帝的观念,其实只是我们“内在事物”的外化,这就像费尔巴哈的宗教批判的前驱。当时他在《圣经》中关于接受上帝的叙述,例如在《腓立比书》中,“耶稣有了上帝的形象(eu moeyh qeou),而不是把自己当作与上帝平等的人,他使自己虚荣,把eautou ekeuwseu的形象外化为奴隶,成为一个人的风格”(见《圣经·新约·腓力书》在这一讨论中,我试图从正面真正扭转它,从而对天启教展开尖锐的批判。所以上面引文中“外化”的Eekuwseu在路德的圣经译本中翻译成euszern(如果加上现代体词缀?u?Ern),后世的翻译一般都是加个前缀翻译成Ent?u?ern .费希特刚刚用了Ent?u?erung这个词颠覆了圣经中上帝把自己外化为人的论点,确立了人把自己内在的东西外化为人的观点。此后,费希特在他的先验哲学中确实使用了这种外化逻辑,来论述绝对自我通过外化自身来建立非自我(客观世界)。费希特的外化理论通过对上帝的绝对精神(或绝对理念)的自我异化,在本质上成为黑格尔哲学的构思和构成的直接先驱。
黑格尔第一次用Ent?u?erung这个词出现在Jena的现实哲学和当前劳动理论的语境中。从他是路德神学院的毕业生这一点来看,他一定知道耶稣的接受是“神的自我外化”的表现。其实黑格尔在体系时期就散见于著作中?u?erung这个词在Ent?u?厄荣的意思中所用的例子,让人想起了用路德翻译《圣经》。u?Ern(后来前缀Ent?u?Ern)。但是,他第一次用Ent?u?厄荣这个词离不开“劳动是此岸的自我物化(die arbeist das dies seitigesich-zum-dinge-马晨)”的认识,黑格尔把“劳动是此岸的自我物化”改名为“外化”。在耶拿的现实哲学内部,他在这种对劳动的本体论阐述的基础上展开了这种外化理论。他在把人的劳动定义为“此岸的自我物化”时,要把“彼岸的自我物化”,即上帝的自我异化考虑进去。事实上,在黑格尔推出劳动=外化理论之前,泛神论关于上帝这一主题的总纲就已经基本固定了。而现在却达到了自我异化的形式,把劳动=外化理论推向了彼岸,发展出绝对精神的自我异化、自我获得的逻辑结构。
黑格尔将这种绝对主体的自我外化与自我回归的逻辑和辩证法联系起来,推出了《精神现象学》及其后续体系。在黑格尔的著作中,虽然Ent?u?erung和entremdung等术语可能不会经常出现。在法哲学中,entremdung一词也用于夫妻不和的意思,可能不固定为一个术语。但黑格尔的哲学体系明显是由绝对精神的自我异化和自我获得的成分支撑的——父亲作为上帝的接受者,所以儿子作为上帝耶稣基督的实现,通过十字架上的死亡、复活和升天,作为儿子的上帝、作为父亲的上帝和作为圣灵的上帝的绥靖和统一,以及对这一神学教义的哲学把握。
黑格尔的异化理论绝不仅仅是抽象的神学成分。不是站在劳动理论的立场上引用的,最初是从社会理论和人际关系的理论上引用的,有这样的形象。在《精神现象学》之后的著作中,耶拿时期的所谓《实在哲学》等手稿可能并没有那样写,尤其是《劳动论》,在体系形成之后的著作中,它的影子就更薄了。尽管如此,“主人与奴隶”的辩证法,“市民社会”中的劳动理论和“相互承认”的理论,在这个层面上,重点不仅是通过变形的形式形成的,而且是在劳动立场外化和回归的逻辑结构中,作为一般范式阶梯逻辑的旋转轴。在黑格尔的哲学体系中,真正的主体=实体是绝对的精神。在这个意义上,论述了人的有限精神,哪怕只是无限的精神,也是必须存在的,人或其意识、精神也在这个层面上被定位为主体(同时,即使神人耶稣基督与主体相比是一种构成),是这种有限的意识、精神的自我外化。精神现象学可以说是有限意识与绝对精神统一的叙事,精神哲学可以说是有限精神与绝对精神统一的叙事。在这个过程中,精神使自己更高的机制,从构成的角度来看,就是意识作为发现的对象,是通过意识本身的活动而生成的东西,并确认这无非是意识的异化,从而把扬弃主客体对立的任务留在了这个层面上。这种外化回归的逻辑甚至适用于美学领域。“精神不仅以其独特的思维认识自己,而且从情感的、感性的事物的外化中认识自己,也就是在它的另一面(或变体)中认识自己,因为它把外化了的事物转化为观念,这是把外化了的事物还原为心灵本身”(见黑格尔:美学,第102段)。总之,黑格尔很难避免驱动异化和纵横获取这种主客体关系,陷入思辨批判。在他试图解释基于劳动异化理论的伦理共同体的形成时,他确实很具体。但当他推出扬弃个性以实现普遍性,扬弃分裂性以实现共同性,或实现相互认同的逻辑时,就陷入了循环论证。一方面,他试图从个体来解释普遍性的形成,但一旦面对一个难题,他又不得不以个体作为论据。这一观点的前提与黑格尔最终将主体的自我异化和自我回归到绝对精神有关。因此,要贯彻黑格尔的异化理论,就必须回到对这个主体概念的把握上来。
黑格尔的异化理论虽然把上帝的自我异化和自我回归看作哲学辩证的东西,但在黑格尔哲学的情况下,绝对精神的自我异化并不是作为耶稣基督人格中的一次性事件来对待的,可以说是泛神论的概括,一切被创造的东西都是绝对精神的体现。虽然黑格尔本人并没有如此大胆地断言,但如果我们突破他的逻辑,就可以理解为,所有的人都是上帝的接受者,耶稣基督的这件事,无非是这一点的象征。事实上,在黑格尔的宗教哲学的理论语境中,明确提出了人对上帝的意识是上帝在人当中意识到自己,有限的精神之所以能够回归到绝对的精神,是因为人(有限的精神)本来就是上帝的外化。而黑格尔指出,有限与无限,个体与普遍,相对与绝对,这些都不是自己的外在存在。如果想成为绝对和无限的人与想成为相对和有限的人分开存在,他们将是另一种相对和有限,而不是真正的绝对和无限。从黑格尔的真无限论和具体普遍主义的逻辑可以得出,有限的精神(人)和绝对的精神(神)不应该分开存在,人作为具体的人,在他的本质特征中本来就承载着作为普遍主义者对神的理解。
黑格尔左翼第一旗手d·施特劳斯对黑格尔的宗教哲学和黑格尔哲学的一般逻辑进行了深入的探讨,揭示了所谓的上帝不能脱离人性而存在。既然所有的人都是上帝的接受者,那么这种接受者和特殊的上帝就不是独立的、自我存在的。上帝确实是曼施海特(人性=人类)。
人的本质是黑格尔=施特劳斯对上帝是人的本质的理解。很快,主语和谓语被替换,颠倒成上帝是人的本质的形式。是费尔巴哈做了这个反转。费尔巴哈与基督教神学和黑格尔哲学中上帝将自己外化为人相反,他像早期的费希特一样指出,人是通过异化自己作为上帝的本质而存在的。
黑格尔以费希特-费尔巴哈的外化理论为基础的左派宗教批判,即上帝的存在,表现为对人的外在力量,实际上无非是人性的自我异化,被推到政治、经济、社会层面。
所谓的政治权利和国家——不管是不是基督教国家,也不管是不是把君权神授的理论放在脑子里——似乎让人在人们的日常意识中感受到了上帝的超然力量,而这正是每个个体的内在力量通过外化表现出来的。黑格尔的左翼没有采纳被黑格尔克服的卢梭之流的契约论。所以并不是基于卢梭之流的alienation来解释国家权利的存在,这就通过其他语境明确了国家=异化国家的理论。
还阐述了经济的力量,即财富和金钱的力量,资本的力量——把它当作财神的力量或犹太人“地上的神”的力量来把握——也不过是人的内在力量被拜物教化了的东西。而此后不久,因为社会的一切力量,法律的力量,道德的力量,习惯的力量,社会的东西,都不过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外化和它的独立表现,于是黑格尔左派的一些人就采取了无政府主义的立场,呼吁克服这种异化。
对堪称黑格尔左派最后一位领袖的斯泰纳,他甚至断言,不仅是上帝、国家和社会,费尔巴哈所说的“人”——即主体=实体的“人”,通过其“类本质”的异化而被称为“上帝”——也不过是现实的人的异化。
早期马克思作为黑格尔左派的一员,首先通过异化理论的逻辑结构积极推进自己的宗教批判、政治批判和社会批判。原来,在1843-44之时,当他以异化理论为武器,在以黑格尔左派为基础的基督教批判和激进民主的政治批判走到一个阶段之后,他的黑格尔左派思想层面迎来了下一个阶段。其中,以摩西·赫斯为先驱,将异化理论的逻辑与旧社会制度的社会主义批判和旧社会制度的经济学批判相结合,应用异化理论成为其主旨。正是马克思的《巴黎手稿》(经济哲学手稿)从正面处理了这一话题,建构了一种把人类历史看作是人类自我异化和自我回归过程的新历史哲学。
马克思在《德法年鉴》上发表的《论犹太人问题》表明,“货币是人的劳动的本质,是与人异化的存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56版,第448页),而在《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在当时的马克思看来,私有财产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异化,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是从这种异化中作为自我回归的运动而存在的。马克思在《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没有采用劳动价值论。说起来,他以投资劳动价值论为劳动主体,在自我物化=异化的逻辑结构基础上,抓住了“黑格尔左”流。据此,他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将系统批判与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运动概念联系起来。构成德国古典哲学、古典经济学派和早期社会主义的综合统一的中介环节,即所谓“马克思主义的三个来源”,可以说是劳动异化理论。
但此后马克思(和恩格斯)批判黑格尔的左翼异化理论=自我批判,我们在《德意志意识形态》最后手稿1845-47中看到。——对了,《德意志意识形态》第一篇的结论是这样的:“哲学家们在不再受分工支配的个人身上看到了他们的被称为‘人’的理想。他们把我们所描述的整个发展过程看作是‘人’的发展过程,他们用这个‘人’来代替过去每个历史时代都存在的个体,把他描述为历史的驱动力。这样,整个历史过程就被看作是‘人’的自我异化过程。其实这是因为他们总是把过去阶段的人替换成后期的一般个体,赋予他们后来居上的意识。因为这种本末倒置的做法,就是因为公然抛弃实际条件……”(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60版,第77页)之后,马克思恩格斯著作中的核心概念实际上并没有使用“异化”一词。虽然异化的字眼也散见于原本属于1850年代后半期的《政治经济学批判》手稿中,但在《政治经济学批判》一书中,Ent?u?erung一词仅在“异化”的意义上使用,术语学上不使用Entfremdung一词。在马克思=恩格斯的后期著作中,如《资本论》和《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异化”、“外化”等词不是术语。
后来的马克思=恩格斯没有使用“异化”一词作为核心概念,也是因为他们没有诉诸异化理论来解释私有财产形成的条件,也没有诉诸取得权理论。虽然这里很清楚,他们是否真的拒绝了异化理论本身的逻辑结构,但研究者们在这个问题上的解读仍然存在分歧。这不仅关系到所谓的“主客辩证法”、异化理论与对象化理论的关系等。,也与马克思在解释上的主要论点有关,也成为早期马克思和晚期马克思之间连续性理论和断裂理论对立的原因。
异化概念和异化理论聚焦成一个特写镜头,以卢卡奇的《历史与阶级意识》(1923)为契机。以格洛克纳版《黑格尔全集》的词汇中没有使用“异化”一词为标志,即使是“异化理论”以前在黑格尔研究者中也没有受到特别的重视。卢卡奇的书是在马克思的《经济学哲学手稿》出版之前写的。尽管其中的异化理论和对象化理论还没有很好地联系起来,但卢卡奇的异化理论立即引起了广泛的注意,因为在当时的新康德学派及其周围也出现了对象化(Versachlichung)和物化(Verdinglichung)的词汇。
此后,1932年的《经济哲学手稿》一经发表,异化理论就成了一个话题,从马尔库塞开始就立刻突出了马克思的异化理论与黑格尔的劳动理论之间的关系。话虽如此,但由于当时是斯大林时代,而希特勒在次年1933上台,虽然法兰克福学派的逃亡者弗洛姆研究并推出了异化理论,但无论是在马克思主义理论阵营还是学术研究中,对异化的论述都不充分。
二战后,苏联马克思主义研究界和各国主流理论家中出现了忽视早期马克思异化理论的倾向。相反,在西欧的一些非党员马克思研究者中,出现了重视马克思异化理论的倾向,这也与卢卡奇和基尔希,或者说法兰克福学派的直接和间接影响有关。在当时的理论家中,有人提出将早期马克思的异化理论与存在主义嫁接,有人认为只有早期马克思的思想才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这导致了以所谓苏联马克思主义流的解释体系为唯一绝对的理论家们的随意排斥。
然而,一旦迎来1950年代的后半期,随着战后马克思主义研究的积累和苏联马克思主义以斯大林批判为契机的相对主义,对待异化理论也进入了新的局面。当时联系马克思思想形成的历史,异化理论的作用及其未来成为讨论的话题,以至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原封不动地维护共产国际时代的主流马克思主义观。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关于异化理论的逻辑结构在马克思思想中的地位和意义的意见已经确立,在这一点上仍然存在许多分歧。所以早期马克思的异化理论充其量是马克思主义建立之前的一个过渡性的东西,早期马克思的异化理论的结构基本上是后期马克思的一个连贯的东西。另外,有人把前后期割裂开来,认为只有早期的异化理论才与马克思相称,后期的思想是一种贬低。再者,有人重视马克思思想形成中的中介和过渡作用,认为异化理论的逻辑结构是作为后期的一种范式转换(观念法本身结构的转换)而被扬弃的。然而,作为最近的趋势,曾经是异端小众的马克思主义在东欧的理论家中占据优势,表现出在所谓的欧洲共产主义中积极援引异化的倾向。
异化理论不仅是今天的马克思主义阵营,也是马克思主义在边远地区的一种普及。抛开“异化”这个词作为日常表达,它被用在颓废和隔阂的意义上,比如社会心理学中的自我认同的丧失,文明批判中的社会道德的丧失和无家可归,基督教神学中的上帝的遗忘。虽然这些词可以说是中世纪拉丁世界中alienatio和abalienatio用法的复活,但实际上是在黑格尔研究和马克思主义研究中频繁使用而产生的。与这样一个东西形成对比的是,最近“异化”这个概念在马克思主义文献中变得越来越微妙。考虑到这样一件事,通过看上下文来读懂意思就显得尤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