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学过的“假历史”从来不会告诉你这些。
事实上,葛教授并不反对在文艺作品中对历史人物进行再创造。他强调,文艺作品不承担让人学习真实历史的任务。
这是毫无疑问的。让所有中国人投票选出最熟悉的中国古代史。十有八九是三国。当然原因不是大家熟悉的三国历史的阅读,而是大家熟知的《三国演义》及其改编的影视作品等等。但恐怕没有人会说自己是从《三国演义》中学到了真正的三国历史。
历史上的司徒王,不是被诸葛亮活活骂死的。
但我们又要问了,三国志是不是完全真实的?恐怕不行。我们承认历史客观事实的存在,但我们不得不采用历史文本来理解这些客观事实。历史文本的存在常常被我们忽略,仿佛它是一面透明的玻璃,透过它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过去发生了什么。
事实上,这层玻璃并不是对过去事实的完整而实用的展示。当我们聚焦在玻璃上时,会发现之前清晰的景物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对于历史研究来说,即使是正史,也可能有很多被研究者隐藏和曲解的地方。
为什么01会有“假历史”
当然,历史研究者以尊重史实为第一要务,但现实中总有一些研究者有意无意地隐瞒和曲解一些史实。大概有三个原因。
第一,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也可以说结论第一,在研究中尽一切努力得出这样的结论。比如内部版的《中国历史地图集》,把不同时期的疆域拼凑成“极盛疆域”,以表明中国一直拥有辽阔的疆域;任何时候,中原帝国王朝的边界都要画在长城以外,至少要比长城多,以此来反驳上世纪60年代中苏论战中苏联的观点,证明长城从来就不是中国的边界。
第二,是符合某种理论或学说。这可能导致只选择能证明所持“理论”的材料,而对被反驳的材料视而不见。以前的学者根据明代户籍人口数,把当时的人口定为5000-6000万。这么低的数字,稍微注意一下就不难发现问题。而明朝中后期人口长期停滞的“事实”,恰恰被用来证明封建社会的终结,统治阶级的腐败无能,对农民的残酷剥削。甚至可以视为国家闭关锁国,资本主义萌芽被压制的证据。难怪直到今天,还有人忽略了我们研究明朝人口已经超过两亿的结果。
明代绘画苏州镇仇英大师的画作
第三,强调为政治服务,或者维护所谓的“国家利益”。对于一些事实或者结论,你可以私下或者内部承认自己是对的,你也知道自己站不住脚。但据说如果如实公布,会有损国家,影响政治,所以必须继续说谎。或者以《中国历史地图集》内部版本为例。当时如果有人建议根据史料缩小疆域,那就有“卖国”之嫌,尽量提倡才是“爱国”。
这种历史研究中的“爱国主义”几乎可以应用到各个方面。比如早在1942年,谭启祥先生就发表了《论丁文江所谓徐霞客的重要地理发现》一文,指出丁文江关于徐霞客首先发现长江就是金沙江的说法是错误的,因为1世纪出版的《汉书地理》记载了绳水(当时金沙江的名称),知道它来自遥远的国度。
徐霞客(1587-1641),本名弘祖,本名真智,是明代地理学家、旅行家、文学家。经过30年的考察,他完成了60万字的著作《徐霞客游记》。
本文发表在浙江大学《纪念徐霞客逝世300周年》上。这不是一本独特的书,在20世纪50年代再版。然而,直到上世纪80年代,中国最重要的报刊上发表的文章或报道仍将“长江正源的发现”称为徐的“杰出贡献”。作者的理由大概是,既然徐霞客是中国历史上的伟人,自然要宣扬徐家的爱国主义。这种说法对不对又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这些原因导致了历史研究中的隐瞒和曲解,但历史研究者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在还原历史事实的基础上,探索人类社会发展变化的规律。没有真实的历史作为论证,历史规律怎么可能成立?
但同时也不得不承认,绝对真实的历史是永远无法获得的。对过去的研究只能通过留下的记录来完成。如果不记录,自然会在过去的时间里丢失。即使留下了记录,这些记录也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减少,比如在自然灾害或战争中丢失。
我们能了解“真实的历史”吗
虽然不能获得绝对的真理,但不代表历史没有意义。真实的历史仍然是历史学家永恒的追求,因为没有真实,史学就没有价值,也不能算是科学。
如果我们把真理理解为相对的、可及的,那么追求真理是可行的,我们会不断进步,使我们越来越接近真理。秦始皇脸上有没有痣,确实是历史事实。如果有人真的算出了一个结果,这并不是一件坏事,但不知道这一点显然对确定他的历史贡献没有影响。说他不知道这件事是不真实的。
秦始皇脸上有痣吗?
追求真理是一个不断修正错误的过程。在探索的过程中,很可能会出现错误的判断,或者错误地相信虚假的史料,或者受到相关学科的制约。但一旦发现,就应该义无反顾地回到正确的方向,这是历史的求真。
怎样才能理解“真实的历史”?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大家都知道的历史,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个小片段。然而,毕竟有路可循。
了解历史的第一步是阅读史料。对于史料来说,通读文本当然是非常重要的。过去,句子意义的差异是由史料的遣词造句造成的。
例如,李白的著名诗歌《静夜思》中写道:“我的床脚有如此明亮的光线,难道已经有霜了吗?。抬起头来看,我发现这是月光,再次下沉,我突然想到了家。”诗中的“床”字,过去一般解释为“睡觉的床”,但在床上睡觉怎么能“抬头”和“低头”呢?显然,这种说法是不合理的。其实古代的床不仅仅指被褥,在《说文解字》中也指凳椅,是东汉时期由西域传入中原的一种凳子。最近有人把这首诗中的床也解读为田野,引用李白的《长征》和《当你,我的爱人,骑着竹马,小跑转圈,抛青梅》为证,认为它是诗人夜游花园所作,也能说得通。
又比如《论语·乡党》,说“马厩烧了,儿子退了,说:‘害人吗?’不要问马。(孔子的马厩着火了,退朝时得知自己伤了人。)有人认为这体现了孔子的人本观,但到了唐代,韩愈认为最后一句话应该破为:“曰:‘伤民乎?“问马。”这就成了人和马的问题,因为孔子是一个伟大的圣人。“圣人对人好,对马不好吗?”(唐代吉翁《闲情录》)也有人破此句曰:‘伤民乎?没有。问马。”也是类似的意思。对原始文件的不同解释无疑会导致不同的结论。
但同时也要注意,我们今天看到的历史文献,绝大部分都是被后人抄录、重印甚至涂改、补充的,所以现在的书未必是原著。
比如我们以前是根据传世书籍《道德经》来研究老子及其思想的,但是1973年长沙马王堆三号汉墓出土了两种帛书《老子》的纸币。最显著的区别是,《道德经》在前面,《陶静》在后面。1993年,湖北荆门郭店1号楚墓出土了三枚更早的《老子》竹简。人物和传世的差别很大,很多表情都是传世版本没有的。
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书《老子》。
看完正文,还是有真实性的问题。流传下来的信息,哪些幸存,哪些湮灭,都是很偶然的。留下的为数不多的,有相当一部分是伪造篡改的,有的也是选择性的。特别是代表官职的材料,经过整理和切割,就不再是原始材料了。而且即使是原始资料,比如古人的日记,也需要鉴定。前人的日记有一部分是写给自己的,有相当一部分是写给别人的。他们准备在去世前出版。这是明清以来文人的习惯,真实性会大打折扣。
最著名的日记当然是...
图为蒋介石九一八事变后的日记。
比如著名的《月满堂日记》,就是晚清名人李次明的日记。始于咸丰四年(1854),止于光绪十五年(1889)。是1920年商务印书馆影印出版的,共51册。李慈铭生前的日记经常被别人抄袭,流传甚广。鲁迅先生曾尖锐地批评《岳茂堂日记》:“我想我不能从中李瑟娥慈铭之心,但我总看到一些矫揉造作,仿佛我被骗了。”(《三闲集怎么写》)被嘲讽为“真是又蠢又臭”(《盖华集续日记马上》)。
了解历史不仅仅是看一本历史书的问题。历史的真相大部分不能直接从史书上看到,但我们需要通过这些文字看到历史的真相。
自宋元以来,特别是在明代,政府对贞节女子进行了大规模的表彰。粗略统计,以前官方的《女传》记载的贞节女子只有几个,一般只有几十人,而明代的《女传》一下子收入多达301人,编者还说“写志、县志的有一万多人。”
到了清代,更是多如牛毛。据《清稿·妇传序》记载:“礼部有数千人,孝敬妻、女、妇、烈士、未婚女子,并在年会上。兵临城下,难争千万。”编辑选的有688人。这真的意味着当时有很多贤惠的女人吗?
其实只是说明这样的人非常有限,不然政府有什么必要大力表彰?为什么不及时表扬男人结婚?因为只要经济允许,能找到合适的女人,男人都会及时结婚,不需要政府来表彰。
根据清代刑事科学档案中关于口供的研究(地方长官向刑部报告导致被害人死亡的刑事案件的文件),由于丧偶妇女缺乏经济来源,总人口中女性少于男性,虽然不鼓励其再婚,但仍是非常普遍的现象,尤其是在社会中下层家庭中。
另外,了解历史,不仅要用文字,还要注意文字之外的信息,包括田野调查。虽然一些历史现象已经消失或者只是留下了一些痕迹,但是大的地理环境不会改变。
初读《史记》、《汉书》时,对当时西域划分为36国或48国一直心存疑虑。除了西部的乌孙、大宛面积大、人口多之外,其他国家都极小,只有几千或几百人。为什么要分成这么多国家?为什么以后连这些国家都不能被很多朝代控制?
有一次去新疆,从乌鲁木齐坐小飞机越过天山,飞到南疆的喀什。从飞机上往下看,新疆就像一个巨大的沙盘,赭石山脉之间是一片土黄色的沙漠,中间稀疏地散布着绿洲。后来坐车回来,经常一大早就出门,车子在一望无际的戈壁上不停行驶八九个小时,才出现一片绿洲。其他时候,一整天都看不到一个村子。绿洲之外,是一望无际的戈壁和沙漠。今天,有机械交通工具,如汽车。在古代,只有人力和畜力作为交通工具,一个绿洲的人怎么能统治另一个绿洲呢?
对于这些国家来说,除非受到外敌入侵,寻求保护,否则组合成一个更大的政治实体或者统一成一个国家是没有意义的,基本上是有害无益的。因为要实施有效的统治,就要派出人员、传递消息、收税、交换物资,难度大或者成本高。这是它被分为36国和48国的根本原因。
所以直到清末新疆建省,只有隋唐在新疆东部设立了正式的行政区,十六国的几个割据政权设立了几个县。如果你没去过新疆,就不会对历史上的这种情况有切身体会。
寻求“真实历史”的意义
历史研究者应该追求真实的历史,因为真实是史学的基础。但是不是专业人士的普通人也想要真实的历史吗?如果我们想从历史中了解一些真相,我们必须去反思吗?三国演义和影视剧改编不是有很多值得借鉴的地方吗?
央视版《三国演义》中,保安先生饰演的曹操表演精彩。
当然,我们不一定要读《三国志》,但对历史保持一个基本的“求真”态度是非常必要的。历史研究可以为其他学科提供规律或者用于宣传教育,历史也可以为解决实际问题提供信息,包括背景、经历等等。后者的价值最被一些人看重,应该让历史为现实服务。当我们问历史对我们自己的价值时,我们实际上是在问历史如何在实践层面上给我们带来好处。
事实上,历史研究对现实的直接作用是相当有限的。虽然我们经常引用“太阳底下无新事”,但历史不会重演,任何历史经验都不可能完全适用于现实。甚至我们从历史故事中学到的一些道理也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而是会在一定的语境下成立的。换句话说,历史事实是那些真相的基石。没有“真实历史”支撑的真理无疑是空中楼阁,最终演变成教条还是未知数。
寻求“真实历史”很难,我们可能会被“虚假历史”包围。能否辨别真假,也是你个人历史素养中极其重要的一部分。
今天的活动
今天,北大讲坛特别邀请了葛来谈谈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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