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调历史
河内位于越南的最北部。
然而,如今越南保存最完好的皇家古建筑并不在这座千年古城,而是在河内以南540公里的越南中部城市顺化。
顺化曾是越南历史上最后一个统一王朝阮朝(公元1802-1945)的都城。
顺化皇城吴门
在古代社会,农业是立国之本,平原地区决定了国家实力的上限;拥有适合农耕的平原,让古代国家在保证粮食自给自足的同时,承载了足够的人口,也意味着拥有了平衡地方的资本和实力。
越南在历史上也做过同样的事情。从11世纪开始,位于红河三角洲平原的河内一直是越南封建王朝的首都。
越南地形图
而越南历史上最后一个统一王朝阮朝却反其道而行之,选择了地形狭窄、农业潜力远不如河内的顺化作为王朝首都?
早在公元前2世纪至公元10世纪,越南北部一直是中国的一部分,这一时期也被称为越南的“北方附属国时期”。
北方时期越南的疆域
然而,到公元907年唐朝末年,中国陷入五代十国的大分裂时期。于是越南借此机会于968年脱离中国版图,建立了越南历史上第一个封建王朝——丁王朝。然而,此时越南的首都并不在河内,而是在红河三角洲平原东南部的华吕洞(今越南宁平省嘉源县)。
直到公元1009年,越南李朝建立。李朝建立后,于1010年颁布迁都圣旨,将都城迁至红河平原中心的大罗城,也就是现在的河内。此后,越南的陈朝、后黎朝等朝代都将此地作为自己的都城。
越南历届统治者也以河内为统治中心,通过深耕红河平原不断发展农业,利用毗邻中国的地理位置不断吸收中华文明的先进文化,使越南比中南半岛国家更具优势,使越南走上了南扩之路。
刚刚脱离中国统治的越南核心区主要由红河三角洲平原和长山山脉北段沿海平原组成,顺化位于越南传统势力范围的末端。
越南从中国独立之初,疆域基本维持在红河三角洲平原。但随着政局的稳定,越南统治阶级开始向国外扩张,寻求更广阔的生存空间。
于是在公元1075年,越南李朝对中国北宋发动了侵朝战争,并在短时间内征服了中国广西北部湾地区的钦州、连州、永州等地,占领了广元府。
但宋朝很快调集军队反攻越南;国力的悬殊让越南的李朝节节败退,也让越南意识到自己永远无法撼动北方的巨人邻居,于是退而求其次,投降中国,成为中国的附庸国。
通过向中国投降,越南在北部边境获得了和平,并因此开始集中力量探索南部。
越南的南进时间表
在越南长山山脉南麓的沿海平原和西苑高原,有一个由南岛语族民族建立的国家——象帕国。
与长期受中华文明影响的越南不同,当越南已经有了成熟的封建制度时,象帕还处于落后的部落制度阶段。这时,象帕国家对越南来说无异于一块肥肉。
象帕国家的地理位置
早在10世纪末,越南就开始了对占坡的长期侵略。在接下来的500年里,经济文化完全落后的占婆国在越南强大的军事压力下不断被打败。最后在1475年,占坡国被迫将顺化和平原让与越南,这也标志着占坡国放弃了长山山脉南侧的平原,不得不退守西苑高原。
顺化地处西部长山山脉,南部玉屏山,地形狭长,易守难攻,同时又扼守着越南南北的交通要道,所以越南将顺化打造成越南南进的军事中心。顺化成为越南历代南下的最前沿。
河内和顺化由一片狭窄的平原相连。
越南封建时代,先后建立的封建王朝有丁朝、前黎朝、黎朝、陈朝、胡、后黎朝、阮朝,其中只有阮朝定都顺化。
回答这个问题,要从阮朝的前辈阮氏说起。
越南“郑阮之争”时期
公元1527年,统治越南43年的后李王朝几乎在内乱中灭亡。但在越南两大家族的支持下,郑阮得以延续国家,代价却是郑阮被架空政权,李朝名存实亡。与此同时,郑阮两家为争夺权力相互争斗,史称“郑阮之争”。
“郑阮之争”初期,以为首的郑氏家族向阮施压,阮为自保主动要求离开顺化。
当时,顺化是越南边境的最南端。顺化虽然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而受到越南的重视,但也只是维持在军事层面,在政治和经济上属于边缘地带。
在简媜眼里,不存在什么威胁,于是简媜允许时任阮家主的阮煌在公元1558年带领家族进入顺化,统领广南省,条件是每年向朝廷缴纳400斤白银和500匹帛。
郑以为把阮氏推到顺化前线,与等敌对势力对抗,再加上每年极高的朝贡,阮氏将永远无法与郑抗衡。
然而,事与愿违,阮通过鼓励农业和改革政府机构巩固了他在南方的统治。在南方站稳脚跟后,他断绝了与北方的隶属关系,不再向北方进贡。
阮政之争
阮在南方的扩张,让北方的郑如坐针毡。于是,郑便假借御旨,命阮补缴所欠的税款,并让阮把自己的儿子送到朝廷做人质,企图以此来阻止阮的发展壮大。
阮氏当然不想再和郑妥协,公然指责郑是皇帝,让王公大臣不能代表后李朝皇室,不尊重任何来自北方的意志。
至此,阮政两家彻底四分五裂,斗争方式由政治转向军事。双方在1627年到1672年的45年间发动了7次战争,双方都有赢有输。直到清政府介入,郑才被迫默认了阮南政权的存在。
复杂的地形阻碍了阮的南下。
阮北渡郑后,以顺化为大本营,大举南进。面对盘踞在西苑高原的国,阮采取步步为营的策略,同时运用军事手段,鼓励辖内民众向顺化南部迁徙,奖励土地;对其他少数民族采取软化政策,允许北京人与当地原住民通婚。
经过多年的开垦,象帕王国被蚕食了。最后,王国与阮于1712年签订了《五条协定》,王国国王被册封为“镇王”,向阮投降。从此,这个在中南半岛存在了一千多年的古老王国不复存在。
象帕历史建筑Panche的Posanuta。
在彻底征服并控制了长山南段之后,阮把目光投向了西苑高原南麓的湄公河三角洲。湄公河作为典型的热带季风气候冲积平原,雨水充沛,土壤肥沃,不亚于北方的红河三角洲平原。对于缺少大面积耕地的阮来说,这片平原是一块难得的宝地。
肥沃的湄公河三角洲平原
从1世纪开始,湄公河三角洲平原长期被来自柬埔寨的高棉人统治。但在16世纪至17世纪的百年间,由于越方对象帕的持续打压,不断向湄公河三角洲渗透。
此时的柬埔寨正面临着来自泰国的谩骂,无暇顾及湄公河三角洲,于是柬埔寨王室向越南的阮晋勇抛出了橄榄枝。公元1632年,柬埔寨王室与越南阮晋勇进行政治联姻,同时积极接纳越南难民。柬埔寨希望借助越南的力量反制占领国,但这也是引狼入室之举。
吴哥窟,柬埔寨高棉王朝的遗迹
公元1689年,长期在湄公河三角洲从事间谍活动的阮晋勇乘柬埔寨内乱之机,对其发动侵略战争,一举将湄公河三角洲收入囊中,建立嘉定府(今胡志明市)。
阮同时拥有西苑高原和湄公河三角洲平原,最终为他赢得了赢得越南的资本。但是,阮并没有把统治中心迁到富饶的湄公河三角洲平原,而是仍然选择把都城设在顺化。
因为阮虽然是一个独立于南方的政治实体,但在民族上却是一个与北方同宗同源的民族——京族。
南方地区虽被京族征服,但仍有大量的高棉人、詹人和部分马来民族,这使得京族在人口上没有绝对优势,在政治和文化上也与京族有很大不同。如果把首都迁到湄公河三角洲平原,总有被其他民族报复甚至同化的风险。
越南京族妇女
而且顺化在阮多年的经营下有着成熟的政治制度和经济管理制度,这是阮的根基。
越南河内圣龙皇城遗址
仓促地将统治中心从顺化迁都,在湄公河三角洲平原建立新都,不仅会大大增加统治成本,而且由于长山山脉和西苑高原的阻隔,对北方的影响力也会大大降低,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可能会被北方排挤出汉文化圈,这对于立志进军越南的阮氏来说,无疑是无法接受的。
有了平原,就有了进军越南的资本。
阮的都城顺化后经过几代人的努力,逐渐富强起来。
19世纪初,北方爆发叛乱,造成国内消耗严重,实力损失巨大。在第八代阮富阔之孙阮福映的领导下,南方阮政权出兵北方,一举消灭了北方政权,统一了越南,建立了越南历史上最后一个统一王朝阮朝。
统一后,阮朝没有在升龙(河内)建都,仍选择顺化。根本原因是河内长期处于敌对势力郑的统治之下。
河内的历史遗迹
阮朝的政治基本面在顺化,对于刚刚统一全国的阮来说,维稳是第一步,复辟是最担心的事情。因此,虽然越南的根在北方,河内仍有成为统治中心的资格,但在整个北方是否会完全臣服于新王朝尚不确定的情况下,顺化仍是阮朝的首选。
定都顺化的另一个原因是顺化的地理位置使得阮朝可以充分利用动员全国资源来维持其统治。
顺化,越南的地理中心
阮朝统治下的越南疆域和现在的越南疆域差不多。南北两个三角洲平原,由一条狭长的滨海平原和长山山脉南段相连。整个国家的地形类似于一个天平,顺化只是这个天平的支点。
利用这个支点,阮朝可以通过从南方获取资源来维持对北方的统治,相对的,可以从北方源源不断的引进人口和先进的生产技术到南方,从而继续深耕南方。
顺化成为阮朝唯一的首都,维持着越南南北的平衡,直到西方列强的到来。
从公元1862年,法国强迫越南签订《西贡条约》,越南割让西贡。然后在1870年,越南签署了《西贡条约修订案》,法国将越南列为保护国;直到1885的中法战争,清朝失去了对越南的宗主权,越南彻底沦为法国殖民地。
之后,法国在印度支那半岛建立法属印度支那,殖民越南、老挝、柬埔寨,并在越南西贡(今胡志明市)设总督。从此,西贡成为法国在印度支那半岛的统治中心。
阮朝像一个木偶一样任凭法国摆布。顺化也开始失去作为支点的意义,成为一个傀儡国家的傀儡首都。
法属印度支那
二战期间,日本入侵越南,赶走了法军,成为越南的新统治者。但随着1945年二战胜利,法国卷土重来,占领西贡,企图在越南重新建立殖民统治,并由阮朝末代皇帝建立“大越南(南越)”。
然而,越南民主共和国(北越)在胡志明的领导下在越南北部建立,越南再次分裂为两个国家,顺化在这一分裂时期再次成为军事前线。
直到1975北越攻克西贡,南越灭亡,才标志着越南的统一。统一后,越南民主共和国更名为“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并定都河内。
新诞生的越南选择河内作为首都的主要原因是,越战期间,美国的地面军事行动仍保持在北纬17度(南北分割线)附近,顺化作为双方争夺的焦点成为主战场。
65438年6月+0968年+10月65438年,北越与美军在顺化进行战时地图。
而地处北越大后方的河内及其周边城市,并未受到战争的严重破坏,城市发展程度明显好于顺化。
另一个原因是,越南战争期间,北越得到了苏联的长期援助,初步在红河三角洲平原建立了工业体系。
这两个原因使得越南北部再次成为越南的政治核心地区。
越南南部的湄公河三角洲虽然长期被西方列强殖民,但也在殖民时期开启了现代化之路,经济实力也在这个过程中超越了北方。今天,胡志明市(西贡)仍然是越南的经济中心。
胡志明市,越南最大的城市。
但顺化在殖民时期被边缘化,在越南战争中又被战火摧残,所以在政治上和经济上都不再有资格作为首都。如今,顺化的现实定位只能是越南的南北交通枢纽和“文化古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