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打假学的建构
在《中国历史研究法》中,他提出了12个辨别伪书的标准,6个验证真书的标准,7个辨别伪物的标准。这些标准既有胡应麟等前辈对《四正》辨伪方法的总结,又有自己的创新。
他在《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一书中,专门设立了“辨伪书”一节,详细阐述了“中国为什么有那么多伪书”、“伪书的种类有哪些,造假的动机是什么”。他将古今伪书按性质分为10类,每一类都有举例说明。他在总结清代辨伪方法的基础上,提出了“从记述、教导中”、“从本书所引事迹、制度或书籍中”、“从体例、语句中”、“从思想渊源中”、“从伪造者所依赖的原始材料中”、“从原书的反证中”等观点,比较了“清儒”与“宋儒”的辨伪,认为“清儒不如宋儒勇敢,但宋儒在解决问题上不如清儒谨慎隐秘。宋若铎鄙视古籍,他辨伪的动机往往是主观冲动。清代儒学更重视古籍,其鉴伪程序多采用客观、严密的检验。”他在《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中对辨伪有自己独特的看法:“四库全书作为官修之书,难免敷衍了事,写于乾隆中期,许多问题没有发生或解决。总之,总结认为是真的不一定是真的,所指是假的,不一定是假的,我敢断言。”他的理论精辟独到。
《古籍真伪与年代》一书是梁启超的辨伪专著。全书分为两部分:1部分为总论,共分五章,从理论上系统总结了伪书的意义、历史、方法和价值;第二部分为分论,分别考察了《易》、《尚书》等汉代以前14部经典的真伪。
这三本书构建伪钞鉴别理论体系的原因主要有三点:一是系统性。三书不仅系统地总结了从古至今的伪书辨伪史,而且系统地评述了从司马迁到刘知几、柳宗元、欧阳修、、朱、宋濂、胡应麟、姚继衡、颜若渠、胡炜、、康有为等人的伪书辨伪成就,系统地阐明和总结了伪书辨伪的意义、原因、方法、类型和价值。其论述贯穿古今,阶段分明,脉络清晰。二是科学。三书都贯穿了时代特征,即在《甘家》考证的基础上,注入了现代学术思想和方法,特别是现代西方学术思想,包括一些自然科学的理论和方法,使辨伪理论和方法具有了新的时代风格和更严格的科学性。三是开创性。三书不仅在辨伪理论上具有开创性,在辨伪方法上也具有创新性。梁启超的辨伪论至今仍在闪光。如安1996年出现的82篇孙武兵法,即所谓“家传”,被一些学者考证“依据梁启超“先辨伪书,后辨伪事”的思想”(见《中国历史研究法》)(吴九龙:孙武兵法82篇考释)20世纪初,辨伪方法的最大突破是王国维创立了著名的“双证据法”“双证据法”是现代实证主义与传统干嘉考据方法的结合,强调利用传世的“纸质材料”和出土文物来考证古籍和古史的真伪。这种方法突破了传统的学者鉴定真伪的方法,如“验经”或在注释、笔记中绕圈,首次提出地下出土的文物应与传世古籍进行验证,从而弘扬了重视物证的科学历史观和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
“双证据法”出自王国维并非偶然。首先,19年末至20世纪初,殷墟甲骨文、汉晋简牍、敦煌遗书等大量发现震惊中外学术界,极大地开阔了学者的视野,为王国维创造新的研究方法提供了有利条件和思维模式。正如王国维所说,“古之新知,多因新发现。”(中国最近二三十年新发现的知识)第二,他深受现代西方哲学尤其是实证主义的影响,加上他扎实的国学功底,自然不肯拘泥于传统的考证方法。因此,可以说“双重证据法”也是时代的产物,正如他自己所说:“这个“双重证据法”是今天才产生的。”(古代史的新证据)
王国维用甲骨文、金文研究《尚书》、《诗经》、《左传》、《史记》和商代历史,用简牍研究汉史和西北地理,用敦煌遗书研究唐史,用金文、金文研究国史,都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为后世的鉴定提供了一种全新的方法。“双重证据法”的确立,是鉴别假货的方法由传统向科学转变的标志。
“双证据法”至今仍被学者奉为圭臬,并在70年代大量出土,掀起了80年代的辨伪热潮,甚至显示出“双证据法”的强大生命力。本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学术界出现了一股辨伪浪潮,不仅导致了古史辨伪学派的出现,而且产生了大量的辨伪成果,从而推动了辨伪的发展。
在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影响下,以胡适、钱、顾颉刚等人为代表的一批精于国学并受近代西方学术思潮影响的学者,标榜疑古求真,主张“凡无充分根据者,一概严格不信”(《五十年世界哲学》胡存卷二)。在他们的倡导下,历史怀疑运动在近代复兴。其中,最为突出的是以顾颉刚为首的“古史辨”派的崛起。
胡适精通国学,深受崔恕、姚纪恒疑古辨伪精神的影响。在美国期间,受赫胥黎《拿来证据》和杜威实验主义的影响,他把怀疑主义作为自己的哲学信仰,强调质疑过去,检验本义,提出了著名的“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研究方法。早在1918年,他在《中国哲学史大纲》的导言中,就提出了从历史事件、文字、文体、思想、旁证五种取证方法(即从其他书籍中取证以辨别真伪)。他充分论证了鉴别赝品的每一种方法。比如从思想证据上,胡适认为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思想,每个写书的人总有思想体系可以找,永远不会有大的矛盾。所以看一本书里的理论能不能联系起来,也有助于证明这本书是不是真的。
钱甚至把矛头指向儒家经典和偶像,宣称自己“根本不相信孔子的六经”,认为“经”不过是古代留下的一张破报纸(古史1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重印,242页)。他主张不仅要辨伪书,还要辨伪事,并提出“不仅是历史,所有的‘国故’,要研究它们,必须始终以辨伪为第一步”(《中国古代经典研究与辨伪丛书·辨古史》第1册)。
顾颉刚在姚纪恒、、康有为的影响下,受胡适、钱怀疑精神的启发,在1923中提出了著名的“中国古代史是由层造成的”的结论:他认为时代越晚,传说中的古代史时期越长;时间越久,关于古史中心传奇人物的资料越多,形象越大。这样做出来的古史,自然包含了大量的虚假成分,必须考证其真伪。此话一出,震惊世界,反响很大。胡适、钱、、、罗根泽等著名学者都支持顾颉刚的论点,但反对者众多,引发了学术界前所未有的大辩论,形成了“古史之辩”学派。
“古史辨”学派把过去儒家的辨伪转变为史家的辨伪,把辨伪研究发展为辨伪史研究,使中国辨伪研究达到了一个新的阶段。但不能说“‘古史辨’派所辨的,基本上还是史料问题;他们一接触到更本质的人文内涵和艺术表现形式,往往就表现出无奈,甚至刻意避而不谈。”(徐公之:论二十世纪中国古典文学研究的现代化进程,《中国社会科学》第2期,1998)顾颉刚等人也认为:“我们研究历史的人,应该看到一切都成为史料。”(古史辨伪第三册《自序》)所以,古史辨伪与其说是一部辨伪史,不如说是一部辨伪书。顾颉刚还说,人们有理由认为他的书是“古书辩”,而不是“古史辩”(同上)。
“古史辨”学派的兴起,使怀疑和考证古书古史的真伪成为学术界的通行做法,产生了大量的辨伪成果,在相当程度上清理了有关中国古书古史的荒诞传说,为中国现代史学的建立提前做了史料上的尘埃落定工作。胡绳说:“中国古代史的史料都笼罩在浓重的雾霾之中,而古代史是由层层堆积而成的观点,确实为考证古代传说提供了一把有用的钥匙。马克思主义者没有理由不正视它,不重视它。”(顾颉刚《辨古史论》的史料价值,《学习与探索》第3期,1994)这一时期,疑古辨伪已成为时尚。到了20世纪30年代末,把新思想、新方法投入到古书古史论争中的学者之多,著名的文卓论疑古辨伪之多,都是前所未有的。仅《古代史辨》七卷,从1926到1941,国内古籍古代史论文就多达350篇,令人叹为观止。可见当时学者参与古籍和历史考证是多么的积极和热情。
在此期间,辨伪专著也不断问世。最著名的是黄在20世纪30年代初撰写的《古今伪作考辨与补编》(1932版,1959、1964再版,1980齐鲁书店重新整理)。20世纪30年代末,张新成的《伪书大考》出版。这是一篇关于辨伪的综合论文。它以书名为纲,列举了历代儒家的辨伪学说。引文均注明出处,编者的案例注释列在每个理论的末尾。考证内容相当丰富,便于参考。刚出版时,全书收录了1059种考证书籍。50年代修订再版,增加了45种,***1104种。是最全面最全面的辨别假货的工具书。
在辨伪论文方面,《辨古史》收录的350篇文章,很多都是原创性的想法。如1卷包括顾颉刚著作《辨伪》一书、《证伪史例书》、《通考辨伪功德书》、《证伪史》、《辨伪丛书》等。还有胡适的《训导读书考伪书》,钱的《论辨伪人观书》等等。其他还有杨洪烈的《中国伪书研究》(史地新论,25-42页,2094年7月《晨报》16、17、18),高本汉(瑞典)《中国古籍的真伪》。1931年4月)、蒲宣《古籍被篡改的原因》(女子师范学院学报,4卷,1-2期,6月1937)、卫聚贤《左传真伪与性质论》(北京大学汉学月刊)仙九《竹书纪年真伪辨析》(史地丛书,2卷,2号,1923年4月
这一时期的学者不仅研究古籍和历史,而且也注意一些近代史料的真实性。如罗尔纲于1934年秋在《大公报》发表《读太平天国诗话札记》,并对1931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太平天国诗话札记》一书中的假诗话作了考证,提出了辨别太平天国假史料的问题,引起了学术界的注意。后柳亚子承认“石达开《世九》诗,系其已故好友高(许)在清末鼓吹革命时所作,以激起民愤”。胡还在上海《时事新闻》上承认,他为了反清、倡革命,编造了一首太平天国的黄的诗,证实了“有许多是太平天国的赝品, 而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晚清一些宣传革命的人,错误地委托太平天国宣传革命之用”(罗尔纲:《太平天国诗钞校订》,《太平天国史料集》,三联书店,65438。 这种伪造的动机虽然不坏,但如果不加以澄清,会造成史料和事实的更大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