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做“历史研究”

从表面上看,调查、实验研究或哲学研究比历史研究更能显示其现实意义。然而,历史研究仍然有其独特的魅力。与哲学研究相比,历史研究的魅力在于,哲学研究局限于思辨和教训,容易“空谈”,而历史研究因其对史实的叙述,更容易表现出“深刻理解”的效果。【1】与调查或实验研究相比,历史研究的魅力在于历史研究的研究对象是相对稳定的文本。既不像实验研究那样容易被无关因素干扰,也不像调查研究那样因为信息匮乏而无言以对。而且,从历史研究的角度来看,“现实”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并不一定意味着调查研究的对象是现实,历史研究的对象一定是“过去”。相反,一切“现代性”都在成为过去,一切历史都可以理解为当代史。

根据研究的主题,历史研究可以分为三种类型:思想史、制度史(或改革实践史)和学术史。从研究方法上看,历史研究可分为历史考证、历史叙事研究和历史阐释研究。

历史考证和历史叙事研究,其实就是历史调查研究,可以统称为历史实证研究。一般来说,调查是关于“时事”,历史考证和历史叙事研究是关于“往事”。

在历史事实(主要是历史文献)面前,历史解释的研究更多地依赖于研究者的个人判断和他们选择的视角。不同的研究者总能从不同的角度提出不同的解释,这使得解释性研究无法像调查、实验研究等其他实证研究那样表现出“不容置疑”的客观性。但是,历史解释研究仍然重视解释的理由和证据,以使自己的解释具有说服力。在这方面,历史解释的研究也有一些实证研究的内容,而不是任意和任性的发挥。

通过本章的学习,你将能够

理解历史考证的三种主要方式;

●掌握历史的基因研究的三个主要途径;

●学会运用历史话语分析方法,掌握历史话语分析的三种主要方法;

●学会运用历史人类学的研究方法;

●了解传统解释学研究和内隐解释学研究的主要区别;

●了解历史回顾和研究的技巧以及容易出现的问题;

●掌握必要的翻译技巧;

●掌握内隐诠释学研究的三个技巧,理解“诠释学的三个自信”;

●学习历史的比较研究。

几乎所有的中外历史研究都有重视史料考证的传统。中国有“干甲派”,西方有“秩派”。18世纪,中国史学界出现了“考证”之风。乾隆嘉庆年间,一直到道光中期的百余年间,单纯的经史考证成为学术主流。当时人们“都以考博为业,没有潜在的心理学家”,形成了“甘家学派”(又称“考据学派”)。[2]“清代是校勘卓有成效,校勘独立形成的时期。”[3]当时出现了一大批从事校勘、版本和目录研究的学者。[4]发展到戴震(1724 ~ 1777)、章学诚(1738 ~ 1801)等人,“甘家学派达到顶峰”。

西方史学家重视史料考证的传统并非始于德国史学家l .兰克(1795 ~ 1886),而是兰克为这一传统发展出一套严格的考证和批评方法,并发展成为一个学派。“兰克学派”的主要贡献并不在于它提倡“史学就是史料”的实证主义史学,因为“兰克本人从来没有这样说过,他的著作也绝不是史料的整理”。相反,弗兰克本人一直相信“历史背后的精神力量”,他甚至在作品中做出自己的价值判断和评论。他的作品暗示了他的价值观和意识形态倾向。“等级学派”并不像人们所认为的那样只追求“直言不讳”,而是不重视写作的艺术。相反,“他的历史之笔沉稳流畅,具有音乐节奏...他从不否认历史学家需要艺术天才和造诣。他始终认为,雄伟的叙事仍然是历史学家的重要任务。他的书不仅是写给专家的,也是写给非专业人士的。”[5]秩学派的真正贡献在于,它不仅收集和利用档案材料,而且区分档案文献的真伪,强调在引用史料之前,要严格甄别或批判史料。兰克死于1886。三年后,德国历史学家e·伯恩海姆(1850~1942,兰克的再弟子)总结了兰克辨别假史料的方法,出版了《史学方法论》。等级学派强调的史料辨伪对后世史学产生了持久的影响。即使后来以法国“年鉴学派”为代表的“新史学”对兰克学派进行了批判[6],年鉴学派或新史学仍然重视考证。唯一不同的是年鉴学派或新史学更重视社会经济史和文化史,而不认同等级学派只强调政治史及相关的宗教史和外交史。[7]

民国初年,胡适、傅斯年、顾颉刚等人结合中国“甘家学派”的传统和西方柯蓝学派的精神,主张对史料进行考证和证伪,一度兴起“古史辨派”(又称“古史辨”)。[8]考证似乎与现实无关或者实际意义不大。但往往为思想史或制度史、哲学史的相关研究提供重要的史料佐证。所以学术研究可以避免误传。

史料考证的主要方法是比较法。根据所用材料的比较,考证可分为校勘法和三重证据法。考证是历史研究的必要工具,但在义与考证之间,义优先于考证。

第一,校勘方法

校勘是寻找合适的阅读文献、做注释或参考文献、写文献综述的前提。相关研究包括类型学研究和目录学研究。

(一)整理和校对

对校勘的系统研究称为“校勘”。狭义的校勘是“与笔记本的交叉核对”[9],从而发现同一本书的错漏,进而进行修订。有人认为校勘的任务主要有三:“一是发现错误,二是改正错误,三是证明改正的是正确的。”[10]

校勘可以作为历史研究中的辅助方法,也可以作为独立的研究方法。在教育研究领域,独立的校勘研究似乎并不多见,但在编辑教育著作或引用他人文献时,需要基本的校勘和一定的校勘技巧。比如,编者在编辑整理杜威早、中、后期著作时,特别强调了“文本校勘的原则和程序”。【11】再如,有研究者整理了Rai (W. Lay,1862 ~ 1926)《实验教育学》的相关描述和版本,发现了大量从传错到传错的错误(见案例6-1) [

案例6-1:拉伊和他的实验教育学

Rai在1903发表了他的实验教学理论。本书第二版出版于1905,第三版出版于1910。至今没有看到中文译本。他在1908出版了他的实验教育学,在1912和1918分别出版了第2版和第3版。1938商务印书馆出版的中译本;1996中译本由人民教育出版社再次出版。

比如建国前,钱戈川的《现代教育论》正确地指出,拉伊在1903年出版了《实验教学论》,在1908年出版了《实验教育学》。雷同群在《西方教育通史》中说,Rai在1903中写过实验教学,但不如实验教育学。

但比如商务印书馆1930年出版的《教育大辞典》中的“Rai”说,“实验教育学出版于1903年”;他的《实验教学的目标》中说“实验教学这个术语始于拉伊写的《实验教学》(Experimentelle Didaktik)(1903)这本书”。再比如商务印书馆出版的《近代西方教育史》1935。据说他的实验教育学直到1903才出版。他还提到了“Experimentelle didaktik 1912”。做一瓶两本书的黑麦糊!建国后,我国一些教育参考书、教育理论和教育史书存在不少错误。如河南大学出版社1992出版的《教育实验》第二页说“另一位德国教育家Rai 1903写了《实验教育学》一书”。广东教育出版社1996年出版的《近代西方教育理论在中国的传播》第259页上说“拉伊在1903年写了一本《实验教育学》”。.....拉伊的《实验教学论》和《实验教育学》两本书之所以这么描述它们的出版年代,是因为我感觉“谣言”太多了!

(2)校勘、版本、书目。

传统校勘主要指古籍的校勘,与类型学、目录学相关,共同构成“古典文献学”[13]考据学重点研究各种版本的起源(发生、流传)、差异、优劣及其演变规律,为校勘提供依据;书目重点是书名、卷号、页码、作者、刻本、索引、摘要。[14]在实践中,校勘、版本、目录学往往是相互支持、相互呼应的。广义的校勘包括版本学和目录学。[15]因此,有人将其统称为“目录版本校勘”[16]或“版本目录学”。【17】在版本学、目录学、校勘学领域取得突出成就的人,称为“版本学编目员”或“校对员”。[18]这样,校勘就包含了史料的鉴定。【19】中国近代的“古史辨”,也可以看作是广义的校勘、校勘的一部分。[20]

在现代学术研究领域,很少有学者被称为版本学家、编目员或校勘员,也很少有学者被称为“版本编目员”或“古典文献学家”。而将版本学、目录学、校勘学的相关知识和技术浓缩为“现代文献学”或“历史文献学”[21]相关的“文献研究”和“文献综述”成为现代学术研究的重要环节。

(三)整理的时机

不是所有的研究都需要校勘,但当研究者遇到以下情况时,就需要做必要的校勘,避免学术研究中的“低级错误”。

第一,阅读文学作品时,需要在不同版本中进行选择。比如张之洞在《书目问答》的开头就建议:“好学者来问应该读什么书,什么书好...读书而不知要领是徒劳的。知道一本书应该读而不仔细校对和批注,会事半功倍。”[22]一般来说,通过考察文献的目录、引言、注释和参考文献,可以从整体上评价文献的质量。然后,在比较不同版本的基础上做出选择。

第二,引用文献时,如果同一作品或论文有多个版本,需要通过校勘选择高质量的版本。

再次,引用文献时,如果发现引用的文字不通顺,需要通过校勘确认原文是否准确。

第四,引用他人文献时,要确认引用文献是否准确。例如,在讨论柏拉图“灵魂马车”的比喻时,许多研究者在引用和注释上犯了错误[23]:第一,引用与原文翻译不符。二是存在注释错误,标注的页码与原译文不符。[24]再举一个例子,Rudduck,j .和Hopkins,d .在他们的研究中引用了Stenhouse的研究作为教学的基础:阅读劳伦斯·斯滕豪斯的作品,而他们笔记中标明的出处是错误的。类似的错误还表明,应该引用原始文献,不应该引用别人的文献或“摘要”文献,除非研究者经过努力无法获得原始文献。如果发现一篇文献与原文献是互文性阅读,可以在注释中列出原文献和引用文献。这样做的前提是,需要将引用文件与原始文件进行核对,以确认引用文件是否准确。

第五,如果同一作品有多个版本,需要通过校勘来确认版本的质量。一般来说,专业出版社的版本比较靠谱,而商业出版机构出版的作品则需要警惕。该领域学术期刊发表的文献可信度更高,而没有影响力的学术期刊发表的文献可能很难做到优雅。如果多个数据集出现在同一文档中,应尽可能使用最早的版本或编辑良好的版本。

第六,如果同一部作品有多个版本,需要通过校勘来比较译文的质量,以便选择高质量的译文。

第七,如果同一作品有多次修改,应尽量采用最新版本。但不同版本之间的差异也可以通过校勘来确认,从而选择合适的版本。

第八,如果引用了译文,必须核对原文和译文,以确认译文的质量。如果发现译文语义不通顺,会立即进入校对状态。

第二,双重证据法

如果把校勘理解为“与笔记本互探”,那么这种考证方法仍然是以文字为单一证据,有人称之为“以文献考证文献”、“以古籍讨论古籍”。[25]除了“用笔记本互探”这一“单一”证据外,还有两个证据法和三个证据法。

二重证据法主要是指王国维使用的地下考古资料与地上古籍互探的方法。在王国维看来:“我们生于今日。幸运的是,除了纸上的材料,我们还在地下获得了新的材料。.....这种双重证据法只能做到今天。”[26]有人称之为“料经合一”或“地下纸合一”的方法。[27]

其实王国维的考证并不局限于“双证”。陈寅恪把王国维的历史研究方法总结为“三只眼法”:一是“取地下之物与论文互释”,相当于王国维自己所说的“双证法”。二是“取各民族古籍,与我国旧书相补。”三是“取外来思想,与固有材料相互参照”。[28]

但是,王国维的“三只眼法”更适合用来概括陈自己的历史管理方法。王国维在史学方法上的突破主要限于两个方面:一是地下的考古资料与地上的考证资料相互印证,如《殷甲骨文所见士王考》;二是哲学视角尤其是西方哲学视角与历史文本的相互印证,比如从叔本华的哲学视角研究《红楼梦》。而王国维自身外语水平有限(仅精通日语和英语),难以“与外国旧书相补”。真正能熟练运用这种方法的是陈寅恪本人。据说陈寅恪能熟练运用的外文有16、7种[29],尤其是研究梵文,为陈寅恪用“外文书”与自己的书互相印证提供了重要工具。陈寅恪后来利用他的外语优势,纠正了王国维书中的一些错误。[30]

陈寅恪除了用“外国书”与国内书互相印证之外,还采用了“诗史互证法”,以诗证史。采用这种方法的典型作品是刘的《别传》。

如果说王国维史学方法的两大特点是考古与文字学的互证和哲学视角与史料的互证,那么陈史学方法的两大特点则是“洋书”与内书的互证和诗史的互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