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山-我的祖国29

“上山!”小时候每天都听到这样的喊声。这话出自瘦长的生产队长之口。他当时拿了一个旱烟袋,抽了几口,从嘴里拔出来,把烟袋的锅冲下去,摸到鞋底或者石头上,敲几下,敲出烟灰,然后用烟丝绕成一个细长的袋子,把它们一起放在缠在腰上的布条之间,作为腰带。他带头走在山里,一群人跟在他后面。

村民们把去地里干活叫做“上山”,可能是因为地处胶东腹地。在丘陵地区,平地很少,出村的路不开始上坡就走不远。农活是在这些高低坡上进行的。孩子干不了多少活,有时候也跟着大人的脚步去看山。

这种“山”被村民们非常巧妙的驯服了,围起水库,拉直沟渠,修起堰,供高粱、小米、花生、红薯,种下春种秋收,根据季节变换着山的颜色。杂草、野花、杂树只能在山沟深处、田间地头疯狂生长。这样一个躲避危险的卑微生命,依然被每天的脚步踩出一些细细的、弯弯的、交错的小路,连接着进出大山的路线。孩子们在这些山坡、大山、山路上奔跑追逐,掐野花、摘野果、拔杂草,成为大山的孩子。

只有“张家山”属于村里,才能真正称得上“山”。明明叫“曹家村”却叫“张家山”,让孩子很迷惑。很多大人问起来,都说不出为什么,只是跟着祖宗走。这座山不到100米高。它呈圆锥形矗立在村子的东南面,占据了村子里所有的好风水。它没有被“砍”,也没有被种在地上,而是被村里选作安放祖先的地方。许多坟墓隐藏在茂密的松林中,有些殷琦。小孩子不敢靠近,正月十五发灯笼才一起去。清明节去扫墓的时候,他们一起去。其他时候,他们站在村子里或者远远地看着正在工作的田地。

我不得不寻找远处的山。

在村子西南六七里处,有几座相连的山峰,位于石梁镇和齐家乡之间,高二三百米,被称为“吴王山”。山上郁郁葱葱,也没见哪户人家碍着出门,也没见哪个老人挖山。不清楚这座山和《龚宇一山》中的同名山是什么关系,但这是我们小学一年一度的春游。花开的时候,小学生们排着队,挥舞着国旗,穿过杨树林的一大片区域,在老师们“跟上”“不要落后”的催促下向前行进。这样的队伍即使歪歪扭扭,在我们的作文本上也总是被描述为“整齐威武”;即使我们自始至终都处于控制之下,我们也不能沉迷于在王五水库边玩耍和攀越吴王的过程中。但是,千亩水库水的缠绵,总是被安排在临近中午的吴王爬山,在松树和野生刺槐的枝桠间找路,在吴王山顶眺望远方,这一切都链接着我们童年的无限快乐。

村子东边四五里处有一座余家山。这座山是以它所依赖的鱼枷村命名的,所以孩子们不需要考虑这个名字。余家山高约200米,远远就能看到通往山顶的白色沙质山路。在山脚下,道路连接着贯穿几个村庄的南河岸边的直路。离村子比较近,也没有什么危险,这就让其他村子的孩子爬山成为可能。五年级的时候老师让我们晨跑,我们就沿着南岸跑到余家山,一直跑到山顶。晨光洒在路上,洒在森林里,也洒在我们成长的身体上。

上面说的那些山和丘陵,都是可以近距离看到的,可以嘲讽的,可以和我们的童年紧密联系的。更远的地方,那些安静而神秘的山野,只在孩提时代印在我们的眼里,但他们的脚步却从未移动过那么远。那些山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我们每天都要仰望。

往东近20里是一系列山脉,丘陵众多,南北走向,向东延伸时与胶东著名的孤山相连;南北方向的山绵延数十里,几十座小山,在丘陵地带突然竖起了一道很有气势的屏障,也不知道终点在哪里。以此为界,黄县、蓬莱县、栖霞县比邻而居。这期间有几座突起的山峰,露出坚韧的山脊,在太阳变幻的光线下或深或清或野。在孩子们的想象中,山中的山谷和溪谷不知隐藏着多少秘密。

最突出的山峰叫老多顶,高500多米。峰顶圆润坚实,可以看到参差不齐的石头。后来才知道,这个峰属于德智岭山脉的主峰。德智灵因山林中可采灵芝而得名,老垛顶因峰顶巨石罗列而得名。《邓州县志》载:“卓志山在县城东南四十里。九峰环拱...有一座隐唐庙,庙前有泉出,汇成一潭。”这里的“县”是指老黄县。老垛顶旁边有一条蜿蜒的山路叫“十八盘”。村民们说,它是当时黄县界到蓬莱界的唯一通道,从山西省石梁镇竹园村出发,经山东省集贤乡石门夼村,到温暖湿润的汤村。从这些村庄的名字可以知道山的大小和高度,这些村庄叫做水矿、山后面的刘佳和卢家沟。

大人说山区面积大,树木多,地形杂。如果要出山的话,需要几天的时间,而且躲藏期间很难找到。据民国时期出版的《黄县年谱》记载,李世民征伐东方时路过黄县,被敌兵追杀。他曾躲在山中的一座草庙里,躲过一劫,命人重修此庙,被百姓命名为“隐唐寺”。这个“尼姑庵”位于九山脚下,号称九龙聚集地。以前很繁华,很繁华。奶奶经常跟我们说,她小时候上学,学校在尼姑庵前面有一块地。春天,老师带着学生进山去看,穿过尼姑庵下的吴村,穿过一段树林,走过石头铺成的千年古道...他们工作累了,就去尼姑庵休息。我的祖母仍然记得尼姑给的茶是香的。

我们老师没带我们进山,大人也不想在劳累的劳动中爬山。只是每年过年前的那段时间,会有一天突然起来爬“十八盘”,去温暖湿润的汤村泡温泉的好人。回来的时候,那人一脸得意,把手伸进对面的袖子里,进了别人家或者人多的地方,反复讲山川山泉,村里人都不同意,反而吊起了小孩子的胃口。

这样,这座山既以其凸出的形象守护着村民,又有着让人向往的稀缺资源,还有皇家的逸事,有点皇家的味道。山里时不时会出现一些奇怪的东西。

哪个村子有能给人指路的神人,哪个家庭在进山的时候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半真半假的人和事搅动了村民的生活,让孩子们的心热乎乎的,不满足于看着山,想着山,就总想进山。曾经有一段时间,据说山里的某个地方有一种神奇的水,可以治百病,好像喝了就可以长生不老。大家都在认真的传播这个神话。村里的男人都停下手中的活,拿着酒瓶和水壶,走了十几里山路,爬了几个山口,到神泉旁取水。周围村子里的男人都去了,排了好几英里的队,但是轮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被管事要求只能带半瓶或半壶回家。原因是水是上帝给的,所有的村民都有权享用,所以每个人都应该喝一杯。村里的女人和孩子都盼着快点喝上神仙水,从此摆脱一切疾病。半夜,天太黑,看不清人的脸,爸爸回来了,脸上带着半瓶水,满心欢喜。首先,他郑重地把它举在奶奶面前,让她喝一口。这才大家轮流喝酒。水的浑黄颜色,让它在嘴里散发着山泥的腥味,因为夹杂着各种山草的味道,难以下咽。第二天见到村里人,感觉大家都精神饱满,但在生命的过程中,我依然是生老病死,死亡的死亡,神水并没有给任何人带来长寿的迹象。现在想起来,我只喝了掺了一些草药成分的黄泥汤。

我看够了东山和西山。往西南方向走近三英里,经过吴王山,一座600多米高的高山——莱山拔地而起。山的名字与秦始皇东巡和商周时期石梁存在的莱子古国有关。父亲爱讲莱山的历史。从他的故事中我们知道,秦始皇三次东游,两次来到莱山,命人在山中修建“月亮寺”,是当时全国修建的八大寺庙之一,与芝罘岛上的“阳寺”遥相呼应。汉武帝和唐太宗爬山祭拜。由此,山事兴盛一时。“那时候莱山是全民膜拜的地方,皇帝一定要来……”佟家文的父亲此时激动地站了起来。后来的县令记载中确实记载了这样的史实,有古籍和文字为证。“历史记载。《梁武帝传》“天下八大名山,一是莱山。”“历史记载。禅宗》记载“天下八大名山,蛮夷三座,中国五座。中国华山、寿山、太师、泰山、东莱,五岳黄帝常行之地,与神同在。”我想从我们这个方向看莱山,但我能看到的只有一座主峰,气势磅礴,隐藏了几十里的方圆腹地,真的有天下帝王的气息。父亲经常在我们耳边说起莱山上的风景,说以前有莱山书院,高僧方丈,晨钟暮响:山上有黑虎洞,深达几百米,洞口白雾环绕;据说山上有四十六峰,七十二溪,八景...正因为如此,看山的心才会更有想象力。

父亲还说,莱山上的古色古香已经被岁月破坏殆尽,只留下一些传说供人们闲暇时咀嚼。上面能看到的只有几块石刻、几堵破墙和几块唐砖汉瓦,依然记录着过往的风景。说这话的时候,父亲叹了口气,仿佛在惋惜一段我无法触碰的旧时光,又有一种我无法触碰一份逝去的繁华的心痛。没有人把莱山当成一个参观祭祖的地方,但我父亲每年还是会去莱山一两次。

我将在秋天去。远远看到乌云逼近莱山山顶,就会有人喊出来:“懒山戴帽,雨要来了!””街上有个人影匆匆跑来。这个“懒山”指的就是莱山。相传始皇帝东临此山前,见其山雄伟,面积广大,有碍农耕,遂举鞭赶之于海。不想一连抽了六鞭,山也不动了。始皇帝大叫“懒山,懒山!”由此,莱山得到了这个绰号。所以这座山是黄县的最高峰,也就成了我们当地人看晴雨天的参照物。总是在几场老雨之后,从住在莱山脚下、“桂城”遗址旁边的远方大妈那里传来一个消息:可以入山了。父亲在大车上绑了几筐棉蝗条,一脸高兴地走了。我们一天看几次莱山,仿佛能看到父亲用心到达的哪座山峰,哪棵树。晚上,父亲会推回来几筐各种各样的蘑菇,让我们品尝,晾晒,储藏。莱山当时对我们来说就有这样的功能。

直到初中毕业,我都没有走进过这两座山的界限,也没有走出过这两座山峰。我往外看的时候,总是被这两座山峰的强壮体格挡住。还有什么山,什么人,什么生活方式,都不知道。然而,我所踏过的、两边相对的山,却在用它们的沉默,来完成我对山的形状和意义的理解。

在田野里,在河滩上,在我们自己的平台上看着这两座山,我们的眼睛在成长,两座山也在变换着形象,给我呈现着各种各样的风景和启示。穿上绿色时的美丽,穿上白袍后的辽阔,云雾遮山岗时的陌生,星空遮体时的平淡,夏日山间点点滴滴点亮的流光引发的无限遐想,以及当地名山与地域文化千丝万缕的联系,都隐含着人与生活自然景观的联系...

我所在的村子及其周边典型的胶东景观,在我心中种下了山的基本特征:长长的山基,圆润的山顶,稍加修饰的圆锥形山体,链接山山起伏的建筑基础,一直开天辟地的隐忍坚强的山性人格。

我和山,山和我的对抗,我的童年,我的青春和山的壮年的碰撞,也在我的性格中倾注了最深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