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的社会和认知根源在哪里?

宗教产生和发展的根本原因是宗教理论的基本问题之一。宗教神学家把上帝定义为宗教的神圣源泉;唯心主义哲学家往往把一些抽象的、绝对的观念作为宗教的来源,或者断言人天生就有宗教意识。历史上许多唯物主义思想家对宗教的起源提出过许多有益的见解,如18世纪的法国唯物主义哲学家拉玛特利和狄德罗;霍尔巴赫和爱尔维修都否认宗教的神学来源,但他们认为宗教的根源是人的愚昧无知,是“傻子加骗子”的结果。19世纪德国伟大的唯物主义者费尔巴哈以他的人本主义进一步提出了宗教是人性异化的重要思想,得出了上帝没有创造人,而是人按照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上帝的结论,彻底否定了宗教和上帝的神学来源和哲学唯心主义来源,将宗教置于其现实基础之上。但他们并没有从理论上揭示宗教的社会根源。

马克思恩格斯在创立科学社会主义的过程中,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分析了宗教的起源和发展,指出宗教的起源“不在天上,而在人间”。[1](P436)只有在现实社会的阶级矛盾、阶级压迫、阶级斗争中,才能找到宗教最深刻的社会渊源。马克思、西格斯、列宁进一步从更深的意义上揭示了宗教产生和存在的根源在于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不合理关系,以及对这两种不合理关系缺乏科学的认识和由此产生的心理上的无法把握自己,从而使自然力量和社会力量对人是盲目的、异化的,真正把宗教的根源建立在科学的基础上。根据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宗教的产生和存在有其自然、认知、心理和社会根源。

第一,自然根源是宗教产生和发展的最基本的根源,是自然宗教产生和形成的基础。

在人类社会早期,人与自然的关系主要表现为自然对人的压迫。在此期间,由于人类认识和改造自然的能力较低,突发的自然灾害往往对人类的生存构成严重威胁。人类的生存必须依靠大自然的恩赐,但大自然往往不如人意。作为一种可怕的异己力量,成为人类依赖和恐惧的对象。原始人害怕自然界中的这种外星力量,因为他们无法认识和理解它。因此,他们认为在真实的物质世界之外,一定还有另一个人类看不见摸不着的神秘世界。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支配着人类的命运,人类只能服从,只能祈求,不能违背。于是产生了对自然这种异己力量的盲目信仰和崇拜,然后将自然和自然力人格化为神灵来崇拜,从而形成了最早的以自然崇拜为核心的宗教,这就是宗教的起源。

宗教的起源对于原始人来说是一个历史的进步,是人类认识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的起点。这种认识虽然是对客观世界的虚假和扭曲的反映,但却是对主客观世界认识和思考的开始。就像一个学走路的孩子,虽然第一步摔倒了,但毕竟迈出了人生的第一步。对此,马克思恩格斯指出:“起初,自然是作为一种完全异己的、无限强大的、不可控制的力量而与人对立的。人们与它的关系就像动物一样,人们像牲畜一样服从它的力量。因此,这是一种纯粹的动物般的自然意识(自然宗教)。”[2](P35)自然根是宗教存在和发展的最基本的根,它不仅存在于过去和现在,而且还将长期存在。随着科技和人们认识的提高,宗教的影响会越来越少,但只要人们不能正确解释自然界的一些现象,宗教就会存在。目前宇宙中还有很多现象没有得到科学的解释,所以人们可能会把很多不清楚的原因归结于宗教。

自然宗教普遍存在于世界各民族的早期发展阶段。不同民族的自然环境不同,求生存、求生产、求生活的方式不同,崇拜的对象也不同。以采集为生的人往往崇拜土地、水和植物,以捕鱼和狩猎为生的人大多崇拜山川、河流、湖泊和动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所带来的昼夜变化和季节变化,几乎是所有原始人崇拜的对象。原始人在对自然现象的崇拜中逐渐形成了一系列的礼制和禁忌观念,违背这些礼制和禁忌观念的行为就是禁忌。原始人的自然宗教往往把自然界中一些与人们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自然事物或现象作为崇拜的对象。图腾崇拜(图腾一词来源于北美印第安人Gibois部落的方言,意为“他的亲人或象征”。信奉图腾崇拜的原始人认为自己起源于各种特定的物种,所以对这些特定的图腾物种表现出特别的尊敬和敬畏。它的形成表明人类社会组织已经脱离了本能的动物群体状态,成为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社会群体。与图腾崇拜密切相关的是宗教伦理中的禁忌和义务。因此,图腾崇拜构成了自然崇拜向人格崇拜过渡的中间环节。自然崇拜与图腾崇拜的区别在于,前者的崇拜对象是形态上完全不同于人类的自然现象,而后者的崇拜对象则逐渐获得了人类的形象。

总之,原始社会的宗教主要是自然压迫的产物,是对自然力和自然物神化的结果,反映了原始人在征服自然中的软弱无知和依赖性。对此,恩格斯在《反都灵论》中指出:“正确地反映自然是极其困难的,这是长期经验和历史的产物。在原始人眼里,自然力是一种陌生的、神秘的、超越一切的东西。在所有文明国家都经历过的某个阶段,他们通过拟人化来同化自然力。正是这种个性化的欲望,造就了各地众多的神;用来证明上帝存在的所有人的共识,恰恰证明了这种个性化欲望作为必然过渡阶段的普遍性,从而证明了宗教的普遍性。”[3](P672)列宁还说:“蛮战信仰上帝、魔鬼、奇迹等。因为他们没有力量与自然抗争……”[4] (P131)

第二,认知的根源是宗教产生和发展的深层次根源,在思维层面表现为人与自然关系的一种扭曲和错误的反映。

宗教最初的产生根源于自然对人类的压迫,但自然对人类的压迫如何形成宗教观念,取决于人类的认知能力。因此,人们在探讨宗教的起源时,很自然地将其与人的精神活动联系起来,从认识论的角度探讨宗教的成因。

宗教是人类独特思维活动的产物,是在生产劳动实践中逐渐形成的抽象思维能力发展的必然结果。人类认知水平的历史局限性和认识论上的错误是宗教的认知根源。

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每个历史时代人们的认识水平只能与其所处的时代相一致。在原始社会,人类的思维极其不发达。原始人的意识基本上是形象的直觉思维。他们对于周围事物的感性特征有着惊人的把握能力,但是对于一般性概念的形成却非常无能。随着劳动工具的使用和改进,原始人的意识也在进步,可以开始把个体概念上升为概念。但是,由于他们的思维能力受到现实条件的限制,无法理解事物的整体性和复杂性,对自然的一般概念也很少。在他们的心目中,只有一座山、一条河、一只动物的概念,而没有抽象概括的山、河、动物的概念。原始人的直觉形象思维如此强调意识与意识对象的同一性,以至于不经历对象就无法形成意识的内容。这种过分强调经验与客观对象的同一性,使得原始人很容易走向一个极端——他们把感觉、幻觉甚至错觉都当成与客观对象一样的东西,甚至可以形成与常识完全矛盾的东西。比如原始人形成的灵魂不灭的观念,原始氏族部落中的氏族成员把自己当成和团腾一样的物种。所以这种简单抽象的思维的具体性,从一开始就有产生宗教观念的可能性。直观地、片面地、孤立地观察自然,夸大“现实的力量”,用幻想和虚构来描述不可预测的自然,是原始宗教在认识论上的突出之处。

原始人把一般的单一概念和观念,看成是与世隔绝的、充满活力的、超越世界的另一个“世界”。他们无法理解和把握自然界中的动植物、山川河流等自然物和自然现象,以及自然界中各种多变的天气状况,自己的精神活动和身体活动,生与死,偶然性和必然性。在他们的意识活动中,似乎有两个世界,除了作用于感觉器官的物质世界。所以恩格斯说:“在古代,人们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体的结构,受梦中情景的影响,所以有一种思想,认为自己的思想感情不是身体的活动,而是生活在这个身体里,人死了就离开身体的灵魂的独特活动。从这个时候开始,我们要思考这个灵魂和外界的关系。既然灵魂离开肉体,在人死的时候继续活着,就没有理由想象它自己会死;这样就产生了灵魂不灭的概念,这在那个发展阶段绝不是一种安慰,而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命运,往往是一种真正的不幸,比如在希腊。造成这种无处不在的个人永生的无聊假设的,并不是宗教安慰的需要,而是普遍局限性造成的困境:不知道一直被认为存在的灵魂在肉体死亡后会发生什么。同样,由于自然力的人格化,原始的上帝诞生了。”[5](P219-220)

宗教产生和发展的认知根源是复杂的。一般来说,只要人们的认识水平不能正确解释自然和社会现象,宗教就会存在。列宁在宗教根源上的“无知”和傻子不一样。在这里,“无知”一词的内涵是一个相对的概念,是指人的主观认识不能正确反映客观世界的真实面貌,而是一种扭曲的、虚幻的反映。具体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情况。观察中国的宗教群体,从文化程度来看,文化程度低的人很多,但也有很多文化程度高的人信教;从地域上看,农村信教人数高于城市,但城市信教人数也在增加;从年龄上看,中老年人居多,但也有不少年轻人信教;从性别来看,女性多于男性,这反映了一个非常复杂的性别心理现象,但男性中信教的人数也在增加;从经济情况来看,穷人比富人更信教,但很多富人为了追求更多的财富,也在寻求宗教保护。很多不信教的人,在思想上难免不受宗教的影响。这些令人费解的宗教现象说明了宗教的复杂性。

简而言之,人类认识自然和社会的过程,有一个从无知到有知,从知之甚少到知之甚多,从简单知识到复杂知识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既有正确的想法,也有错误的想法,错误的理解可能会不自觉地把抽象的概念和想法变成幻想,从而导致宗教观念的产生。

第三,心理根源是宗教产生和发展的浅层根源,是人们对自然力和社会力的情感反映。

人类形成宗教观念的认知过程并不是纯粹抽象的,而是伴随着人们在情绪和情感上非常具体的心理活动,这也构成了宗教产生的原因之一。如对超自然力量的至高无上和无所不能的感觉,神圣和圣洁,崇拜和敬畏,善良和博爱,礼物和祈祷,羞耻和内疚,遗憾和悔恨,苦难和命运,接受和服从,虔诚和神秘等。在宗教心理学中,情感因素非常重要。费尔巴哈说,情感是宗教的基本工具,上帝的本质只是为了表现情感的本质。感情的产生与需求密切相关。当一个宗教信徒在现实生活中缺乏安全感,对一个幸福愿望的实现感到焦虑时,他可能在心理上对超自然力量产生依赖,希望神力能帮助他把握现实,实现自己的幸福愿望。人的依赖主要是寻求满足某种精神和情感的需要,所以费尔巴哈说人的依赖是宗教的基础,这是有道理的。

在社会中,每个人经常要和社会中的其他人交流。每一群具有相同信仰、社会规范和道德观念的人,往往能以情感交流和社会交往满足群体中的参与者。宗教也是这样的群体。有些人信仰宗教只是为了满足自己情感交流和社会交往的需要。在宗教团体中,人们对信仰和人生价值的认识可以迅速传播,形成一种群体心理,对个体行动起到引导和约束作用。

与宗教的认知根源相比,宗教的心理根源既有联系又有区别。宗教的心理根源很浅,但却是宗教认知根源形成的基础。

第四,社会根源是宗教产生和发展的最重要的根源,表现了阶级社会中人们对社会异己的尊重和敬畏。

人是社会化的动物。无论什么时候,人的实践活动都只能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中进行。宗教作为一种反映人的存在的社会意识,不仅反映了人与自然的关系,也反映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宗教的产生和存在离不开社会。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是宗教的核心内容,所以社会根源是宗教产生和发展的最重要的根源。

原始社会形成的以自然崇拜为主要成分的原始宗教,表现了人与人之间多方面的社会关系,是人们社会生活中形成的社会关系在宗教中的反映。当时的氏族社会是宗教的社会基础。在原始氏族社会,亲属关系、生产劳动、生活以及与其他氏族集团的激烈而频繁的斗争与氏族成员的命运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逐渐形成了有利于维护氏族制度和氏族传统的社会活动和行为准则,进而逐渐发展出了使氏族社会本身和行为准则神圣化的宗教观念和宗教崇拜活动。比如图腾崇拜,本质上是氏族制度的宗教表现,它包括宗教中的一些制度,也包括氏族社会中的一些制度。此外,在原始社会,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也在宗教中得到了体现。首先,自然宗教中的各种神虽然各司其职,但并没有地位和尊卑之分。其次,在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氏族社会中,每个氏族成员与宗教崇拜对象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没有专职僧侣和教士与普通信徒之分。整个氏族以集体的方式与宗教崇拜的对象有联系。所有氏族成员都必须参加宗教活动,所有氏族成员也必须遵守宗教禁忌、法律和道德义务。这些都是氏族社会人与人之间平等社会关系的反映。

人类进入阶级社会后,阶级剥削和阶级压迫造成的社会苦难成为宗教产生和存在的最深刻的社会根源。一方面,统治阶级对被统治阶级的剥削和压迫,使被统治阶级痛苦不堪,却找不到痛苦的原因,无法摆脱世间的苦难,于是幻想通过向神灵祈祷获得来世的幸福。恩格斯说,“各阶级都要有一部分人。他们既然绝望于物质解放,就会转而追求精神解放和思想安慰,以摆脱彻底的绝望。”[5](P334)列宁也说过“被剥削阶级,因为没有力量同剥削者作斗争,所以必然会有一种对死后幸福生活的向往……”[6] (P131)另一方面,统治阶级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也支持和利用自己所认可的宗教,认为世间万物都是上帝安排的,永远无法检验。恩格斯和列宁还专门分析过,在资本主义社会,宗教产生和存在的主要源泉也是社会源泉。因为资本主义的经济运行规律使资本主义不断陷入危机,资本家为破产、亏损和负债而恐慌,工人经常面临失业和贫困的危险。同时,社会道德的败坏,人类文明的沉沦,也让人感到压抑和压抑。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自发性和盲目性的恐惧,以及资产阶级有意利用宗教来巩固其统治,是资本主义社会宗教存在的最深层的社会根源。

总之,宗教产生和存在的根源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其主要根源是社会根源,因为宗教作为一种社会意识的普遍现象,最终只能是人的实际存在的反映,其根源只存在于各种客观因素的总和所构成的社会历史条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