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建筑和历史
让屈辱感更深的是,人们认为德国纳粹造成的大灾难是建立在普鲁士军国主义基础上的。是普鲁士,在19世纪完成了统一大业,把这个国家带入了第一次世界大战。
奉行军国主义的普鲁士在柏林市中心著名的菩提树下街(Unter den Linden)上建造了一座古典建筑——新瓦切(Neue Schmidt),现在这里是每年哀悼日的中心。
新瓦切建于1818年,最初是为了庆祝德意志从拿破仑手中解放出来,战争的胜利和民族身份的确立。
后来的军事胜利——尤其是1871战胜法国——是普鲁士和德国成为欧洲强国的重要里程碑。新瓦切不仅是纪念胜利和将领的地方,也是著名的普鲁士军事机器的中心。1914,一战动员令在那里宣布。
和其他参战国一样,德国也在一战中伤亡巨大。
1920年,一年一度的全国哀悼日——Volkstrauertag首次在这里举行。当时德国也讨论过建立类似伦敦战争纪念馆的国家纪念地的问题。然而,在1931年,新瓦切作为二战阵亡将士纪念地重新开放后,德国社会出现了尖锐的分歧。
那些左派人士希望纪念馆能表达对战争受害者的和平主义同情。其他人——包括迅速发展的纳粹运动——坚持认为它应该继续在庆祝军事胜利中发挥作用。
1933纳粹上台后,用英雄纪念日代替了哀悼日。新瓦切成为美化战争的象征——仿佛呼应了当年的普鲁士军国主义,但带有新的法西斯风格。
12年后,第三帝国的军事侵略以灾难性的失败告终,新瓦切在苏联占领的德国领土上。
后来东德也面临着如何利用这座建筑的问题。
1989年东德崩溃,德国统一后,新瓦切又被改头换面,终于有了今天的模样和用途。
Kaethe kollwitz的雕塑被认为是所有战争和暴政的受害者,他们最终将注意力从军事历史上转移开来。这也是查尔斯王子出席的纪念仪式和现代哀悼日的精髓。
今年早些时候,德国总统弗兰克·瓦尔特·施泰因迈尔在新瓦切的一次演讲中说,二战的结束标志着“暴政的结束,夜间轰炸和死亡行军的结束,德国前所未有的犯罪的结束,文明大屠杀的结束”。
科尔维茨的雕塑不仅代表了一位失去士兵儿子的母亲的悲痛,也代表了所有被卷入战争恐怖的人的痛苦,特别是大屠杀的受害者和许多鲜为人知的受害者,如在二战结束时遭受大规模性暴力的德国妇女。
现代关于新瓦切的争论还涉及到另一个问题:柏林普鲁士时期的建筑修复时,那些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军们的雕像是否应该恢复到原来的位置,在建筑内部或旁边?而这就涉及到一个更大的问题:在我们现在强调纪念战争受害者的时候,那些曾经为德国军队效力的士兵的集体记忆和名誉应该放在哪里?
数百万德国家庭在两次世界大战中失去了父亲、兄弟或儿子,无疑无比悲痛。科尔维茨在一战中失去了两个儿子,她心碎地写下了自己在1914的爱国热潮中让他们参军的遗憾。
她写道:“我给彼得写了一封告别信,仿佛这孩子第二次被切断了联系。”第一次出生,第二次死亡。“几天后,他死在了战场上。
科尔维茨说,新瓦切雕塑中的人物代表“一个年老、孤独和痛苦的女人”。
然而,这种悲伤大多不得不藏在心里。这些死去的士兵不能作为英雄公开纪念,因为德国军队越来越与纳粹政权的野蛮征服和战争罪行联系在一起。
二战后,德国的军队和兵役成为一个有争议的问题。纳粹德国战败后,西方盟国最初禁止德国拥有军队。20世纪50年代,这个问题在冷战的压力下有所松动。但是,新的联邦国防军的宗旨是做“穿制服的公民”,这与以前的德国军队尽可能不同,德国军队经常蒙着面纱。
外交上,对战争的纪念也很敏感。
上世纪80年代,德国总理赫尔穆特·科尔开始刻意试图吸引其他国家来纪念德军的伤亡。
但这在1985引起了轩然大波,因为他邀请美国总统罗纳德·里根参观了比特堡的一个墓地。结果发现墓地里埋着纳粹党卫军军官。
人们普遍认为纳粹战争罪行是由党卫队和其他精英部队犯下的,大多数德国国防军和大多数德国人一样,对大屠杀一无所知,也没有参与其中。历史学家玛丽·富尔布鲁克(Mary Fulbrook)认为,“国防军的爱国形象维持了几十年,为那些在前线失去亲人的人提供了心理安慰。”
但是,在1990年代,一个名为“德国国防军的罪行”的巡回展览展示了德国人是如何经常参与配合暴行的。富尔布鲁克说,这挑战了之前“国防军是无辜的”的说法,“从文字上改变了这个问题,让年轻人以新的方式质疑他们祖父母那一代人的叙事”。
这个问题在家庭谈话中造成的尴尬,就是德国人至今还很难纪念那场战争的原因。在更广泛的社会层面上,人们对军队的敌意仍然很深。今天,德国只是非常缓慢地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试图成为一个更“正常”的军事大国,并在海外部署联邦国防军。
私人或小规模的纪念在战争中丧生的数百万士兵的活动仍然充满了情感。战争墓地是这类纪念活动的中心,大大小小的社区墓地暗示着阵亡士兵的数量。
负责德国战争墓地的慈善机构Volksbund成立于1919,目前仍在为德国战争死难者组织许多纪念活动,包括全国哀悼日。
自冷战结束以来,该慈善机构的工作还包括回收士兵遗骸和维护中欧和东欧部分地区的德国军人墓地等极其敏感的任务,纳粹在这些地方犯下了最可怕的罪行。
德国战争墓地委员会强调其教育作用。它说:“这些大型墓地让人们记住过去,让活着的人面对战争和暴力的后果。”
德国最终在这一理念下建造了一座战争纪念馆。
德国在战争中失去亲人的悲痛,包括数百万士兵的损失,是足够真实的。
但是德国战争的大量其他受害者的记忆将永远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