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历史教科书中失去了什么?(2)求答案

发布时间:2011-12-0300:01作者:邓文初文章核心提示:经过60多年的历史教育和相关的政治纪律,中国人的道德高调总是针对别人的。道德主体的道德自省和自我反思的过程被完全抹去,留下道德作为指责和批判的手段,作为战胜对手的工具。结果,中国人完全丧失了道德感和道德判断力。第三,历史教科书让我们丧失了道德感和道德判断力。那么,我们应该如何理解历史呢?摆脱了历史教科书之后我们会达到什么样的境界?当然,了解历史是一个很麻烦的问题。马尔库塞说:“历史是必然王国中的偶然王国。”我们的历史教科书只是一个“必然王国”,但我想强调的是“必然王国里的偶然王国”,这是我们对历史的理解和感观的核心概念。历史是一个偶然的王国,意味着一切皆有可能,一切皆有可能不期而至。我们说自然领域可能存在“必然”的状态,但在人类社会和人造社会,“偶然性”无处不在。历史就是要面对这种偶然性,了解这种偶然性,认识这种偶然性。这意味着,我们必须首先在我们的历史观中重建原生态的“历史复杂性”。首先,历史是人类主观选择的结果,是人类意志的产物。它不是一个所谓的自然过程。我们说历史是人的历史,不是指生物学意义上的人,而是哲学意义上的具有自由意志和行动能力的“主体”。所谓自由意志,就是他有突破自然或环境的局限和所谓“必然王国”的冲动和能力,有一种超然的追求。否则,“人创造自己的历史”这个命题就没有着落。其次,历史是一种多种可能性并存的状态。历史教科书的单线叙事只展示了一个历史过程,所以造成了一种必然的假象。但是,历史过程本身就是一个多种可能性的过程,多种轨迹的历史是模糊的。换句话说,在特定情境下,人类实际上面临的是替代空间。不同的力量,不同的价值观,不同的文化背景,有不同的选择和结果,每一种选择其实都为人类开辟了一种新的可能性。发现这种可能性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人类智慧的总结和反思,也为人类的未来提供了一种潜在的选择路径。人不是生活在独木桥上,而是存在于三维空间中。人总是在超越自己,正是这种超越构成了人类的历史。如果历史只是重演,那只能称之为“唯物主义”的历史。也许作为个体,行为选择是有目的的、理性的,但作为整体,历史是无目的的、超理性的。所以,要理解这整个历史,就有一定的困境——把历史拟人化,好像它有独立的意志和行动能力。拟人谬误其实就是流行语“历史选择”的谣言。理解历史仍然是一个认识论问题。我们永远不能忘记的是,对历史本身的理解是历史进程的一个组成部分。换句话说,我们的历史认知活动本身就是参与历史的。知者和被知者之间是一种互动的关系。我们的认知过程一定会改变历史观。这样,历史认识就成了主体间性问题,而不是人类认识对象的纯知识过程。理解历史,因此离不开自知之明。这种主观状态使得历史认识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而不是一个客观的过程。根据认识论的基本观点,历史作为一个整体因此是不可知的。不仅不是单个个体可以掌握的,而是全人类都可以掌握的。从认识论的观点来看,正如卡尔·雅斯贝尔斯所说,“整体是不合理的”。然而,我们的教科书提供了一部完整的历史,一部完整的人类历史,甚至是遥远的未来。除了上帝,谁能写出这样一部“人类的全部历史”?也许有一个“上帝”,马克思就是一个。卡尔·雅斯贝尔斯说“整体是不合理的”,而另一位德国人歌德说“个体是不合理的”。这两个命题其实都是真的。就具体史实而言,同样不可能“完全讲道理”。因为任何历史事实都是不可约的、不可约的,既有偶然性的无限存在,也有人类能量的有限和认知水平的无限。这些陈述有些抽象。比如我手里的这个水杯,你能穷尽它所有的事实吗?你可以通过各种手段了解它,分析它的物理性质,分析它的化学性质,用x光扫描它,用CT扫描它...但是人类的认知手段总是有限的。当一种新的认知手段出现时,就会有新的视角、新的发现、新的领域等着你去探索。另外,人类认识的目的不同,你所关注的层面也是一个取之不尽的因素,这也决定了历史总是需要重写的,总是与当下和主体的需要相关。也注定了每个时代都会有自己的历史书写。历史的开放,历史对未来的开放,必然拒绝任何意义的封闭,官方的历史,教科书的历史。这是关于从认识论角度对历史的理解。另一个方面是从人的主体性和人的历史感的角度来理解历史。可以说,对历史的认识,最终还是要通过人们的历史感和他们在历史中的处境来实现。人们处境的复杂性和他们的命运感。人们历史知识的复杂性与人们在历史中自我认识的复杂性是一致的。正因为这种复杂性,历史情境中的历史人物往往具有强烈的命运感、使命感和宿命论。一个历史人物,虽然知道自己的局限性,但如果实现了自己的使命,也不会放弃,而是选择突破,与命运抗争。也正是在这种“知其不可而为之”的状态下,人的主体性和价值才得以体现。卡尔·雅斯贝尔斯说:“一个真正勇敢的人是一个受到对可能性的焦虑感激励的人,他试图理解只有做不可能的事才能实现可能性。只有经历过不可能完全实现的人,才是有能力承担自己任务的人。”主体性的创造和追求是对这种局限的认识和突破,既能认识到自身的局限,又能意识到人类处境的无奈和悲剧,并有所作为;但是不要放弃自己的努力,拒绝等待和意志冲动的屈服,要知道那是不可能做到的。这是历史创造人物的人生意义,也是改变人类历史的力量。这就是我所说的使命感和使命感。我所研究的一些人物,尤其是民国时期的人物,一批悲剧人物,如陈公博、蒋介石、周作人、周佛海、汪精卫等等,都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他们对于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最后的结局是什么,都有着强烈的命运意识。比如汪精卫,“精卫”这个名字其实包含了他对自己历史使命的理解——“精卫填海”“精卫执小木,将天变成海”。这种“知其不可而为之”的精神和这种悲剧性格,可以说是他对历史感的理解。我们不否认他作为汉奸的罪责和耻辱,站在民族国家的立场上,我们必须严厉批判这个汉奸,但历史首先要做的是解释和理解。这是为什么呢?——作为一个深受传统文化影响的人,一个才华横溢的诗人,一个侠义俊朗的人物,难道不知道在中国文化中做汉奸的命运吗?不知道背后的骂名吗?但他还是选择了“投敌卖国”。为什么?这是历史应该解释的。我觉得可以归功于这种历史宿命感和传统文化中的“精卫精神”。所以我说历史认识需要进入一定的历史心理学层面。只有走进历史人物的内心世界,才能了解历史。历史感其实就是对这种历史心理的认同。事实上,这已经涉及到历史叙事中的道德感。因为历史教科书给我们提供的不是人类的历史,而是事物的历史,我们在历史的阅读中感受不到道德的冲动。但是历史是我们道德感的主要来源。从这个角度来说,历史教科书最大的罪过就是我们丧失了道德感和道德判断力。中国人整体丧失了道德感,道德判断力的丧失主要源于历史教科书。一个朋友对我说:“我爱看你以前的文章,但我不喜欢看你现在的文章。”为什么?因为你已经卷入了是非。“干预是非,就是判断善恶。但是在我朋友看来,历史研究和做人不应该做这样的道德判断。虽然他可能是从爱我的角度说的,但是我们知道,在中国文化中,有一句话叫“是非者即是非”,韩寒批评的一句话叫“没有是非,只有立场”。中国学术界开始以学术的名义强调学术中立和中立,而历史学则强调所谓的“客观性”。这些其实都是道德感丧失的一些表象。朋友说你以前做理论分析和历史分析,我不反对;但既然牵扯到了“是非”,就没必要了。在很多人心中,“对与错”不仅没有必要,而且很难说。我的一位领导曾经告诫我,你可以说真话,但不要做判断,更不要下结论...关于学术中立,我不想多说。说到底,人文学术简直就是道德写作。有些人以学术中立的名义实践自己的犬儒主义,那是他们自己的事。这里我只想套用马尔库塞的一句话:“在社会理论中,对事实的理解就是对事实的批判”。关于历史客观性的问题,我批评过一篇题为《客观历史》的文章,供大家参考,这里就不展开了。关于历史人物的“选择”,我们总说他得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但我们得看他能不能在当时的情况下做出自由的选择。如果他可以选择,他必须承担道德责任。”“历史人物”必须是道德人物,是道德的主体。在阅读历史的过程中,我们也会产生道德感,从历史中汲取道德上的理解和告诫。其实普通人看历史,总是先看这个人是好是坏。他的历史感和对历史人物的判断也是他道德感的重要来源。和我国传统的写史方式一样,《史记》的主要内容是人物传记。它是以人为本的,里面所有的历史都是以人为中心的,而不是围绕所谓的制度、地理、气象。中国的传统历史是关于人,历史的主体,他们的处境,遭遇,考验和选择,他们的成功或失败,他们的斗争和失败...从中可以总结出人生的经验,人类的智慧,人性的境界。读这样的历史,读中国的传统历史,往往是一种人生境界的提升。我们常常可以从历史中读到同情和崇拜,然后去模仿历史人物的言行和生活方式...历史的主要作用就是培养这种人类的道德感。以人为主体的历史把历史人物描写成道德主体,读者一定会从中读出道德感。以政治史、经济史、地理史为中心写出来的历史,只能让人觉得知识渊博。把历史变成一种纯粹的知识,实际上让我们丧失了道德感。对中国人来说,历史是道德感的主要来源,文学也是。还有宗教,神话,仪式。而没有宗教信仰的人,主要是通过历史获得道德熏陶。目前学术界流行一种“学术中立”的口号,似乎学术可以中立,可以道德。这完全是误解。学术可以中立,也必须中立有力,但不能中立道德。学术中立不代表不能做道德判断。当然,我们说历史首先面对历史事件,这是一个现实问题,但历史不是纯粹事实的积累,否则档案就是历史,史料就是历史。从学术层面来说,对历史的判断和对应然的判断是不一样的。在应然的层面上,它应该是中性的,但在应然的层面上,它必须是一种价值判断,一种道德判断。这两个层面不能混淆,也不能替代——虽然不能用实际判断替代实际判断,但也不能用实际判断替代实际判断。有一种观点认为,历史学家不是法官,不能审判。历史学家无法判断历史人物有罪还是无罪。显然,历史学家所做的工作比法官的工作更困难、更复杂,但历史中的思维方式与写作(叙述)过程、司法过程和法律中的思维方式有很大的相似性。历史学家的工作在很大程度上很像一个司法过程,联系事实,确定证据,重组事实,寻找因果联系,从而对这个事实做出自己的认定。事实上,历史研究的过程和历史叙事的文本都包含这种审批性质。虽然没有人赋予历史学家这样的权力,但每个人、每个历史学家都有这种权力——如果把历史看作一个社会共同体的共同记忆的话。每个人都有权利拥有自己的记忆,就像每个人都有权利检查自己的记忆一样。归根结底,历史学家的力量来自于这个道德主体。正是在这个分享、反思和审视对自己和所生活的社区的记忆的过程中,一个人成为了一个有道德的人。所谓把历史人物放到具体情境中,进一步进行环境归因的历史,也就是说,任何历史人物的行为都是他自身环境的产物,都有他摆脱不了的历史条件,其实就是一种开脱责任的借口。这种辩护,就像为犯罪过程辩护一样,把一切犯罪行为都归结于历史条件和各种外部、内部原因,认为任何事情背后都有“原因”。也许我们可以找到无数的理由来为此辩护,但这种辩护并不能免除历史人物的历史责任,即司法审判,事实层面的因果链,也不能免除应有层面的道德诉求。这种辩护其实是一种双重逻辑——针对那些“正面人物”、革命者等严重罪行,比如严重错误甚至反人类罪:比如抢夺农民口粮,导致3.5万到6百万人饿死的悲剧;比如他为了维护自己的绝对权力,不遗余力地制造国家剧变,“以乱制大”,最终导致整个国家经济的崩溃和人性的崩溃...历史教科书总是把这些归结为“客观”的历史条件,或者认识和政策上的错误,而不是追究历史人物的道德问题,这是在推卸责任。而我们的教科书在描述被划为“敌人”的反对者的历史事件时,绝不会给予“由于客观条件”、“由于历史原因”这样的同情,而往往归结为其“反动本质”。典型的双重逻辑!这种双重逻辑深深玷污了我们的道德感。我永远是道德的,别人永远是不道德的。经过60多年的历史教育和政治纪律,中国人高调的道德总是针对别人的。道德主体的道德自省和自我反思的过程被完全抹去,留下道德作为指责和批判的手段,作为战胜对手的工具。结果,中国人完全丧失了道德感和道德判断力。(全文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