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50年代的三大转变和今天的经济体制改革。

站在21世纪初:回望理解“三大改造”运动

●孟凌薇

从1953到1956,中国社会的经济基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间完成了农业、手工业和资本主义工商业的三次大改造。到1956年底,国有和集体经济比重上升到92.9%,我国确立了公有制经济一统天下的局面。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改革。自农村改革开始以来,特别是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随着城乡改革的全面发展和深化,中国社会的经济基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即国有经济被多元化的经济结构所取代。到1997,国有工业产值从80年代初的75%以上下降到25%左右,公有工业包括集体工业产值占工业总产值的53%。在商业领域,公共经济的比重只占30%左右;在农业领域,农户经济占压倒性的比重;此外,建筑、餐饮、服务等行业主要是非公有制经济。目前,从全国范围来看,非公有制经济已经构成了主要的经济基础(据有关数据显示,以非公有制经济为主的私营经济已经占到经济总量的80%)。即使排除其他一切,单是中国7.8亿人口的农民家庭经济,其实就构成了这个基础。

就这样,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半个世纪内,中国人民在所有制问题上经历了两次大的变革。第一次是上世纪50年代发生的“天翻地覆”的变化,只用了三年就完成了。第二次发生在上世纪80年代,只用了20年左右的时间就引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第一个变化是把私有制改为公有制,第二个变化是把公有制全部改为多种所有制。这两次巨变带给中国人的不仅仅是心理上的震撼和经济上的得失,还有痛苦的反思。(www.yypl.net)

用265,438+20世纪初的历史眼光来看待发生在20世纪50年代中期的三大改造运动,应该说什么?

一种曾经被认为绝对纯洁完美的“社会主义公有制”,在建立不到30年的时间里,就成为束缚生产力的枷锁,难以坚持,所以要复兴当年已经被淘汰的经济成分,就足以说明问题。

所以,问题不是三大改造运动是快是慢,是早是晚,是15还是3-5年完成。问题是通过三大改造运动建立起来的纯粹的“公有制”违背了经济发展的本质,问题是国家权力的运用消灭了当初不该消灭的经济成分,从而消灭了经济的活力。

同样,问题不在于三大改造运动的方式,是和平的还是暴风骤雨式的,是群众运动改造还是政策法律改造,是赎买还是没收,还是两者兼而有之。问题在于,非公经济迟早会通过转型被彻底淘汰,从而扼杀经济的自然增长功能。

一种至今仍占主导地位的观点认为,三大改造运动虽然存在一些问题,但三大改造是历史的必然,是当时历史条件下的唯一选择。

从具体的历史条件来看,三大转型运动确实有一定的“必然性”和“独特性选择”。这些“特定的历史条件”是意识形态的作用、执政党的价值取向、一边倒的立场、帝国主义的威胁和苏联模式的影响。但总的来说,这些具体的历史条件并不是构成历史必然性的严格充分条件,所以很难说在这些条件下发生的“必然性”就是历史必然性,在这些条件下发生的“唯一选择”也很难说是代表历史发展方向的唯一选择。(www.yypl.net)

是的,随着三大改造运动的完成,中国的经济确实有了显著的发展,尤其是工业的发展。到1957,全国工业总产值达到783.9亿元,比1952增长128.3%,年均增长18%;农业总产值达到604亿元,比1952增长25%,年均增长4.5%;粮食达到19505万吨,比1952增长19%,年均增长3.7%;棉花产量达到654.38+0.64万吨,比654.38+0.952增长26%,年均增长4.7%;全国平均消费水平达到102元,比1952增长34.2%,其中职工平均消费水平由148元提高到205元,增长38.5%,农民平均消费水平由62元提高到79元,增长27.4%。传统教科书和一些类似的历史著作在评价三大改造运动时,一般都会引用这些数字来证明三大改造运动对生产力的促进作用。但这种证明经不起推敲。因为,第一,这些数字并不能证明,如果没有三大改造运动,工业、农业和人民消费水平肯定达不到同样的增长速度。第二,与上述数字出自同一本书的统计数据正好表明,从1949到1952,无论是工业、农业还是人民生活水平的增长速度都超过了1952到1957: 1952这一时期。与1949相比,工业总产值增长145.1%,年均增长34.8%,大大超过了1952至1957年均增长18%的区间。1952年农业总产值比1949年增长53.5%,年均增长15.3%,也大大超过了1952到1957年25%和4.5%的幅度。1952的职工平均工资比1949增长了70%,而1957的职工平均消费水平比1952增长了38.5%。1952农民收入普遍比1949增长30%以上,而1957农民平均消费水平比1952增长27.4%。第三,从1953开始,我国开始集中力量进行第一个五年计划的建设,五年时间,全国基本建设投资588亿元。这是一项史无前例的大规模投资。与1952相比,在此前提下实现了128.3%的工业总产值和18%的平均增长率。在此期间,农业仅增长25%,年均增长率仅为4.5%。无论与转型前的工业增长速度还是农业增长速度相比,都不能说乐观。更不愿意以此作为三大改造运动对生产力提升的证明。

令人不快的是,即使在当时,三大改造运动对生产力的损害,对民生的不利影响,其实也是一点点的。而且无论你怎么“推敲”,都很难否认这些事实。如农业合作化运动中,农民大量宰杀牲畜,包括耕畜,发生在山西、热河(当时的一个省)、广东、四川等地。民营企业公私合营后,产品或多或少,质量较低,服务态度恶劣,如当时一些党的领导所批评的:“云南没有火腿”、“北京东来顺涮羊肉不好吃”、“8小时后店不开门”。

但是对生产力最大的损害是对生产者个人积极性的限制。工商业从公私合营开始,农业从初级合作社开始,出现了工人偷懒混日子的现象。只是在合资、合作初期,由于生产资料尚未完全上缴,旧习惯的作用,以及强调责任管理,偷懒、磨洋工的现象并不明显。随着初级合作社向高级合作社转变,公私合营向国有企业转变,懈怠和混日子的问题越来越严重。改革前,生产队成员“一工一停”、国企“临时工正式工”的问题,已经成为一个难以解决的顽疾,整个经济几乎失去了生产的动力。(www.yypl.net)

重工业优先发展战略,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单一的公有制,其实是三位一体的东西。尽快实现工业化,优先发展重工业,需要建立高度集中统一的经济体制。要建立集中统一的经济制度,就必须建立单一的公共制度,因为在多种经营的基础上建立高度集中统一的经济制度是难以想象的。于是提出了“一个现代化,三个改革”的总路线,展开了一场覆盖整个经济领域的大规模私有化运动。

当战略、制度、机构三位一体最终成为现实时,中国经济完全处于国家权力的控制之下。经过几十年的运行,改革前,中国经济的情况是这样的:一方面,基本实现了工业化的目标,相对于工农业经济,工业的比重占80%;另一方面,工业化的目标远未实现,农业人口仍占80%,国民经济严重失衡,短缺的现实困扰着中国的每一个人。一方面改善了一些主要针对城市的社会福利,比如覆盖城市职工的所有疾病和死亡,消除失业;但另一方面,城乡壁垒森严,8亿农民成了事实上的二等公民。他们的生活长期得不到改善,每年都挣扎在温饱线或饥饿线上,在最困难的时期造成了数千万人的非正常死亡。一方面,科学技术取得了一些令人骄傲的成就,如两弹爆炸、卫星飞上天空;另一方面,很多领域的技术水平非常落后,傻、大、黑、粗已经成为一些老工业基地的代名词。一方面,建立了以重工业为基础的完整的工业体系;另一方面,粗放、不平衡的工业化,不仅消耗大量资源,牺牲效益和民生利益,而且留下许多后患。

更严重的是,当高度集中、条块分割的集权体制与一元化的公有制(如中央国有与地方国有、全民与集体、大集体与小集体、城市集体与农村集体)完全重合时,影响就不仅限于经济领域了。实际上已经成为控制整个社会生活的枷锁。在这种枷锁中,人的基本权利,如人身权、行动权、婚姻选择权、独立劳动权都没有了。整个社会变成了一个没有活力,没有自由,没有服从的大军营。这可能是主张建立高度集权制度,推行三大改造运动的人始料未及的,但却是铁的事实。(www.yypl.net)

因此,当在特定历史时期形成的特定历史条件下建立的单一公有制在较长历史时期形成的更广泛的历史条件所主导的历史必然趋势的冲击下最终难以维持时,被淘汰的非公有制经济成分就在不太宽松的环境中如雨后春笋般迅速成长起来。就像毛泽东当年说的:资本主义可以消灭,也可以发扬。或者叫做在新民主主义阶段消灭资本主义,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搞资本主义。但这样一来,就淘汰了,搞上了。虽然理论上可以找到一千个理由来为自己辩解,但实际上却给人一种绕了一大圈又回到原来起点的感觉。国家和人民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从这个角度来看,当我们今天站在新世纪的高度,反思20世纪中叶发生在中国大地上的史无前例的三大改造运动时,绝不应该继续纠结于“做得太早”、“做得太快”、“简单粗暴”等已经重复了几千遍的概念,而应该从更深的意义上思考:

个体私营经济存在了几千年,现代资本主义经济存在了几百年。这些经济是从经济本身的发展中自然产生的,从来没有人提前提出过它们产生和发展的设想和规划蓝图。虽然他们在成长的过程中遭受过挫折、责骂、缺点甚至罪恶,但他们的发展一如既往。人们一再断言自己穷途末路,却总能扭转乾坤;人们多次试图摧毁它们,许多国家实际上借助政治力量摧毁了它们,但它们总能起死回生,或者不得不复活,而一旦复活,它们就会无情地发展。这足以说明,这些经济体的存在有其深刻的原因,自然的原因和牢牢植根于经济本质的原因。人们可以规范它们,约束它们,限制它们的过度行为,但永远不能人为地摧毁它们,也不能人为地限制它们的发展。就像人们可以为大河筑堤筑坝一样,他们永远无法阻止河流流向大海。否则就违背了经济的本质和自然规律,就要受到惩罚,而且越彻底,惩罚越严厉。从当今世界来看,个体、私营和资本主义经济总体上没有衰落的迹象,当然发展形式也会发生变化,就像已经改变了很多次一样。至于以后或者遥远的将来会怎样,就看他们自己的发展了。现在只有一件事可以提前肯定。既然这些经济是自然产生的,那么即使消亡,也只能随自然消亡,不能再以任何理由人为淘汰。

恩格斯在1890年给康·施密特的信中指出:“国家权力对经济发展的反应可能有三种:它可以朝同一方向起作用,在这种情况下它会发展得更快;它可以反方向起作用,在这种情况下,它会在一定时期后在每个大国崩溃;或者可以在某些方向阻碍经济发展,在另一个方向推动经济发展。归根结底,第三种情况可以归结为前两种情况中的一种。但显然,在第二种和第三种情况下,政治权力会对经济发展造成极大的损害,并造成大量人力物力的浪费。”这是恩格斯晚年提出的上层建筑与经济关系的一个原则。

从今天的角度来看,这一原则意义重大。可惜的是,她长期被忽视,甚至被埋没。中国50年代中期进行的三次大改造运动,显然不属于第一次的同向作用,而恰恰是第三次,甚至触及了第二次。当时土改后不久,朝鲜战争刚刚结束,几年后经济恢复正常。在农村,农民个体经济正进入蓬勃发展时期。“致富”成为当时农村流行的口号,许多贫苦的雇农已经上升为中农。根据20世纪50年代初对山西省武乡县六个村的典型调查,当时的中农人数占总户数的86%,人口占88.7%。由于农民生产积极性的高涨,在1952期间,农村经济出现了自20世纪30年代以来从未有过的增长局面。其全年粮食、棉花、大牲畜、生猪分别比1.949增长36%、1.93倍、27%和55.2%,比历史最高水平分别增长9.3%、53%、6.9%和1.04.3 %。农村副业产值65438。在城镇,国有企业、私营工商业等多种经济并存,繁荣发展。与1951950相比,全国私营工业户数增长11%,总产值增长39%,私营商业户数增长11.9%,社会零售总额增长36.6%。多种经营的发展促进了国民收入的大幅增长,1952年达到589亿元,比1949年增长57.7%。由于经济全面蓬勃发展,为国家积累了大量资金,财政状况进入了近代史以来难得的好时期。第一个五年计划65438到0953的建设顺利进行,得益于这三年的资金积累。1949 -1952无论是工业、农业还是商业,都是新中国成立到改革前发展速度最快、发展比例最协调、发展质量最好的时期。也是财政收入增长最快、社会风气最好、百姓受益最多的时期。如果按照这一时期形成的经济结构和发展动力“沿着同一个方向”推进,中国的现代化进程可能会大大推进,市场经济的框架早已建立。不幸的是,“三大改造运动”改变了这种经济结构,打断了原本良好的发展势头,借助国家力量阻挡了经济沿着市场化方向发展,将其推向计划经济。结果,虽然暂时取得了一些畸形的成绩,但从长远和整体来看,对经济发展造成了“极大的损害”,“造成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的浪费”。

相对于生产力的发展和整个社会的进步,所有制只是一种手段。这种手段用得好,会促进生产力和社会的发展,用得不好,会阻碍生产力和社会的进步。生产力有高低之分,社会有文明和落后之分,但私有制和公有制没有好坏之分。公有制在任何情况下、任何时候都不优于私有制,反之亦然。公有制和私有制都有各自的局限性和优势。马克思恩格斯提出用公有制代替资本主义私有制,正是因为看到了私有制的局限性。但是他们没有看到公有制也有自己的局限性,更没有看到公有制和私有制是可以随着时代的发展而转化和渗透的。实际上,现代股份制就是这种转化和渗透的结果。现行的股份制吸收了公有制和私有制各自的优点,抛弃了它们的缺点。随着社会的发展和科学技术的推动,私有制和公有制的形式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并且还在继续变化。人类已经进入21世纪。如果仍然以19世纪中后期马克思恩格斯的理解水平来看待公有制和私有制这两个概念,那一定会让人对历史嗤之以鼻。历史上这种调侃的例子很多,以后应该不会再发生了。(www.yypl.net)

重要参考书目:

《中国* * *产党七十年》胡生主编于* * *党史出版社。

《胜利进行曲》林蕴晖等著河南人民出版社出版。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

今天的经济体制改革,经过近30年的实践,已经证明是符合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国情的科学合理的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