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世界历史的不同理解
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希腊语:ηοοοσ)写的9卷本《历史》虽然以希腊在波斯战争中的胜利为中心,但涵盖了地中海地区、多瑙河以外、两河流域、波斯及其以北的草原,基本上就是当时希腊人所知道的世界。所以可以说希罗多德的历史就是当时希腊人所知道的世界历史。
中国古代历史学家司马迁写的《史记》比希罗多德晚出版。这本书的主体是汉武帝统治下的中国。然而,他所记录的历史事件的地理范围扩大到了公元前2世纪中国人所知道的世界。司马迁沿袭了中国古代的习俗,把这个已知的世界笼统地称为“天下”。这个“世界”东起朝鲜,西至夏息,差不多是欧亚大陆的一半。对于一本在如此广阔的地理范围内记录历史事件的史书来说,将其视为当时中国人所熟知的世界历史,似乎并不为过。
罗马时代的希腊人,Politibios(希腊语:π ο λ ι ο?)他是40卷历史的作者,包括前五卷和一些片段。账户的中心是罗马,正在扩张。但在中心之外,记录的范围还包括公元前212年至公元前146年期间的地中海周边世界。在《历史》第1卷第三节中,波利比奥斯说他以140奥林匹克代表大会(公元前220年-公元前216年)为全书的起点。在此之前,“世界上的行动是分散的”,在此之后,“意大利和非洲与希腊和亚洲的局势联系在一起”。波利·比奥斯对当时罗马周边世界的历史认识非常有价值。随着生产和通讯的发展,人们能够认识的世界范围日益扩大。但是历史学家描述的世界在某种程度上是有限的。
公元4世纪的基督教神学家圣·奥古斯丁认为历史的终极是“上帝的王国”在地球上的实现,这一观点主导了中世纪西欧的历史。基督教史学的世界等于基督教传播的世界。这个世界是由欧洲主导的,除此之外,根据基督教教义,除了巴勒斯坦这块圣地,它是一片异教徒的土地,应该受到上天的谴责,应该被排除在这个受到上帝庇佑的世界之外。
所以中世纪欧洲所谓的世界史,其实是从上帝的创造开始的,以希伯来语为前奏,以欧洲为主体。
公元12世纪德国巴伐利亚州弗赖辛郡主教奥托(约1114 ~ 1158)所写的编年史就是这类历史著作的代表。以此为代表,世界史的观点在欧洲一直延续到17和18世纪。比如法国人J.B .博须埃(1627 ~ 1704)和A.A .卡尔梅特(1672 ~ 1757)写的《世界历史的一般意义》都属于这一类。
在中世纪,伊斯兰世界与基督教世界并肩站在一起。伊斯兰历史学家和同一时代的基督教历史学家一样,在编撰他们当时所了解的世界史时,往往被宗教意识所主导。如塔巴里(838 ~ 923)写的《先知和皇帝的编年史》和伊本·卡尔敦(1332 ~ 1405)写的《阿拉伯人、波斯人和柏柏尔人的历史》都被誉为当时最深刻的“世界史”著作,其内容都是以伊斯兰历史学家眼中的世界,其实就是伊斯兰教传播的世界。周围的区域只是这个世界的外化。
从司马迁开始,中国编纂的正史就是班固《汉书》以来的中国断代史。但历代史家大多继承了司马迁的传统,在书写本国历史的同时,也记述了其他国家和民族的历史。他们的著述范围在这个国家当然是详细的,但比“蛮夷”要薄。但毕竟包含了同时已知的世界。而且,与中世纪的西方基督教史学不同,中国的历史著作是以人的活动为主体来描述的,个人和群体在一定社会环境中的活动可以称为民本历史。他们所描述的世界或世界,就是个人或群体从事活动的世界或“世界”。这种把当时已知的世界历史看作是人类活动的过程而不是显示天意的过程的思想,是中国古代史学的优良传统。
在15和16世纪人类对世界的认识空前扩大之前,历史学家所写的已知世界的历史,无论是在古代还是中世纪,无论是在东方还是在西方,都有或多或少的局限性。
首先是地理知识的局限。当时历史学家所知的世界,与16世纪以后人们所知的世界相去甚远:要么在地中海周围,要么在亚洲东部和中部,要么在欧亚大陆及其邻近的北非,等等。简而言之,世界上没有一部分。因此,他们没有也不可能在世界上书写世界历史。
其次,民族或宗教意识的局限。历史学家把属于自己民族或同一宗教区域的历史视为历史的主体或中心,对已知的外来或异教区域的历史视而不见或轻视甚至敌视。所以要么罗马是中心,要么汉帝国是中心,要么基督教世界是中心,要么伊斯兰世界是中心,等等。就中世纪西欧史学和阿拉伯史学而言,宗教意识的局限性尤为明显。具有现代意义的世界史著作开始于西欧的文艺复兴时期,后来开始于启蒙运动。这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西欧的发生和迅速发展以及经济、政治和意识形态的一系列历史性重大转折有关。
15、16世纪以后,海上交通的空前开放,东西方之间、各大洲之间封闭状态的打破,极大地丰富了人们的地理知识,拓宽了人们对世界的认识。对中世纪教会和神学思想的批判以及现代自然科学的发展,使人们逐渐从宗教思想的束缚中解放出来。这些都为西方近代资产阶级史学家克服前人的一些局限,把世界史著作推向一个新阶段创造了条件。
文艺复兴时期的威尼斯人文主义历史学家a Sabellico(1436 ~ 1506)写了《Ennaiad》,描述了从古代到16世纪的世界历史。这是具有现代意义的世界史写作的开端,其特征是反对欧洲中世纪史学的神本思想,开始把世界史理解为一个世俗的、以人为本的进化过程。18世纪,法国启蒙思想家伏尔泰撰写的《论各民族的风格与精神》,不仅进一步突破了基督教神学对史学的束缚,也突破了自古以来传统史学以局部世界为整体世界的局限,试图绘制一幅全新的、完整的世界历史画卷。纵向来看,伏尔泰的弃洪造世论是从中国开始的,他认为中国在当时是最古老的。横向来说,他走出了欧洲的狭隘范围,把欧、亚、非、美所有的国家和民族都写进了历史。他嘲讽西方的传统史学,说“历史的标题是世界史”,其实是我们西方造的。在这些方面,伏尔泰真正为后来的世界史编纂开辟了道路。之后,受启蒙运动理性主义影响的德国哥廷根学派历史学家也致力于世界历史著作,如J.C .加特勒(1727 ~ 1799)和A.L .冯·施莱策(1735 ~ 65438+)的《世界历史大纲》。19世纪中叶,由l·冯·兰克倡导的客观主义批判史学在德国兴起。《世界史》共7卷,由弗兰克晚年编辑,弟子根据手稿增补,是一部以拉丁民族和日耳曼民族为主体的世界史。这部世界史反映了西方殖民列强在近代世界日益上升的统治地位,从而形成了西方史学中的“西欧中心论”,并以弗兰克批判史学的权威广泛传播其影响。把各国历史编成世界史的做法始于18世纪中叶。从1736年到1765年,英国的j .肯贝尔等人编纂了一部从古至今的世界史,多达38卷。德国哥廷根学派曾经翻译了30卷,但由于文体复杂,整个翻译被叫停。此后,出现了新的大规模汇编。其中最著名的是英国的剑桥三史,即剑桥古代史、剑桥中古史和剑桥现代史,以及法国的人类文明进化史。参与这一新编纂的历史学家以近代发现和收集的大量文物和文献为基础,重视和运用现代实证科学的方法。他们著作的大规模编纂,在学术界影响很大。但也存在一些缺陷:第一,总的来说,欧洲尤其是西欧仍然是世界历史的中心,欧洲以外的地区被视为陪衬;第二,世界史没有被看作是一个从分散到融合的过程,在专章的记述中仍然可以看到地区和国家的编纂体系;第三,忽视物质生产是历史发展的基础,所以很难从最根本的方面去探索和阐明作为世界历史的历史发展的规律和趋势。
中国学者直到鸦片战争前后才把视野扩大到全世界。鸦片战争前夕,广州禁烟,林则徐主持翻译出版了《四大洲志》,收录了五大洲30多个国家的地理和历史。后来,魏源在《泗州志》手稿的基础上,广泛收集相关史籍和中外著述,撰写了《海国图册》50卷,1842年出版,1847年增加到60卷,1852年扩充到100卷。这本书系统地介绍了世界上许多国家的历史、地理、政治、经济、造船等情况,是当时东方国家最详尽的世界史巨著。与魏源同时代的徐继畲写了《瀛寰略》,对各国的历史社会沿革也做了详细的论述。但两本书的作者都没有摆脱中国传统的历史观。魏源认为“万里一新月如中国”;徐继畲认为“中国是坤舆之地的主要场所”,万方推崇中国。这种传统的历史观在19世纪后期的资产阶级改良派和革命历史学家的著作中开始改变。这两个学派的历史学家都是从外国历史中寻求变法或革命的借鉴,所以他们所写的外国历史多以国家兴亡为中心,旨在说明变法和革命是一个国家实力存亡的关键。但是,他们并没有能够用变革的思想写出一部全面的世界史,而写一些外国史的蓝图,大部分都是西方学者直接或间接写出来的。但在西方现代史学的影响下,他们已经开始对中国中心主义的传统历史观提出异议,并强烈批判“中国外国人”是千年谬误。
20世纪初,欧洲中心主义在西方史学中的主导地位开始动摇。对资本主义黯淡前景的担忧促使一些西方历史学家质疑上个世纪的历史信仰,从而开始用新的眼光看待欧洲历史之外的历史和西方文明之外的文明。另一方面,随着西方史学向专业化发展,对国家、地区、时代、历史事件和人物的研究日益深入细致,必然会在此基础上提出对人类历史进行全面考察的问题。形态史学家适应这种发展,从历史的综合比较研究中得出自己不同的世界史观。o .斯宾格勒(1880 ~ 1936)和A. J .汤因比(1889 ~ 1975)把世界历史看成是多种文明的消长历史,而不是单一文明的发生和传播历史,这在一定意义上是对的。20世纪40年代,巴拉克劳在他的选集《变化世界中的历史》中提出,西方史学应该抛弃“西欧中心论”,重新定位自己。他后来编辑的《泰晤士报世界历史地图集》和许多历史学家写的文字描述都表现出同样的倾向。与此同时,一些学者对不同国家的世界历史体系提出了不同的看法。L.S. Stavri和Anoos近年出版的《全球史》试图打破不同国家和地区的排列方式,更加关注不同时代世界不同地区的共同情况和文明之间的关系。但是,现代西方史学的缺陷并没有得到根本克服。历史唯心主义,一种基于民族偏见或文化偏见的关于东方历史即将消失或必然长期停滞的宿命论观点,至今仍阻碍着世界历史这门学科的发展。
苏联科学院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版了多卷本的《世界通史》,具有明显不同于西方同类著作的特点。它以社会经济形式为划分历史阶段的标准,重视人民在历史中的作用,重视被压迫被侵略民族的历史,努力在物质生产发展的基础上探索历史发展的规律。苏联学者的这部著作加深了人们对世界历史的认识,为这门学科的发展迈出了重要一步。但这部巨著也有不足之处:它并没有完全摆脱“欧洲中心主义”的旧观念,仍然以欧洲历史的阶段来决定世界历史的阶段。在这个阶段的框架下,以一种社会经济发展的模式来描述各个民族、国家和地区的历史,以突出客观历史规律的统一性。历史如何发展为世界历史的问题在全书中并不占主导地位,因此也没有作为一个学科主题得到全面的、高度的关注。
在中国,辛亥革命后的三四十年间,世界史研究进展缓慢。20世纪40年代初,周古城开始整体教授和研究世界历史,并于1949年出版了三卷世界通史。这本书首先打破了中国以国别史为世界史的旧框架,反对以欧洲为中心,从全局来考察世界史。周古城认为,世界历史的书写应建立在不同地区共存的基础上,重视不同地区之间的互动、渗透和竞争,但并不排斥某一时期以某一地区为重点。对于中国世界史学科的发展,这些观点不仅具有足够的借鉴意义,而且因其广泛的内涵而具有启发意义。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中国的世界史研究取得了很大进展。在过去的40年里,出版了许多国家历史、区域历史、断代史、传记和各种专著。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史研究所编辑出版的《世界史与历史理论》等刊物,已成为中国世界史家发表研究成果、进行学术讨论的重要园地。1962年,周一良、吴昱瑶主编的《世界通史》出版,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部综合性的世界历史著作。本书以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为基础,以时间的延续为经,以地域的分布为纬,系统叙述了从人类起源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的整个世界的历史,体现了当时中国学者对世界历史的认识和研究水平。这几年出了几本世界史,每一本都有改进。如何运用正确的理论和方法,对世界历史的发展进行全面而不是零散的、唯物而不是唯心的考察,是当代中国历史学家面临的一个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