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泳:文学的灵魂,来自东北鸡架。
我吃过了。
真的很好吃。吃了一个烤鸡架,刚出炉的时候还冒着热气,肉比我想象的多。顺着骨头撕下一块,孜然和辣椒舔了舔舌头,啃了啃,又嫩又香,又腌。
鸡架的标准应该是烧饼或者啤酒。
烧饼用炭火烤,啤酒要冰镇。上菜后,满桌都是欢乐的街头风味。
没有人愿意用一个鸡架配一本书。
一本书,听起来太难下咽,完全不利于消化。
我想说的是班瑜的《冬泳》。
这本书是几年前出版的,我昨天读完了它。鸡架是上个月吃的。
鸡架和冬泳,两者都诞生在同一片黑土地上,那里广袤无垠,风格活泼,名字叫东北。
来自同一片土地的东西,在黑暗中,会享受同一个灵魂。
是的,我坚信鸡架是《冬泳》这本书的灵魂。
冬泳的故事发生在20世纪的下岗工人浪潮下。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每个角色都过着非常孤独的生活。
有人逃离了他的妻子,有人死了。
有的人被朋友出卖,有的人被亲人养活;
有人跳河自杀,有人把枪藏在怀里;
有人红了眼,对命运绝望,拿着菜刀,把家里的高利贷割了;
有些人最后的手段是在新年赌场输了母亲的丧葬费。
下岗,下岗,下岗...
每个故事里都不缺这个词。今天是他,明天就轮到你了。
拿着买断工龄的钱,梦想着东山再起。
梦里是生锈的钢铁机械,工厂的黑烟钻进窗户,煤火在燃烧,阳光如血,世界颓废。
人生是一条下坡路。
所有人都被推到了这条下坡路的边缘。拖着脚排队。
路不好走,只好硬着头皮走。他们别无选择,只能不断“掉队”,企图轻装上阵。
有人抛弃了他们的骄傲。
这位雄心勃勃的年轻人抛弃了他豹子般的矫健,变得对诺诺唯命是从,毕恭毕敬。
在我父亲的葬礼上,他砸碎了泡菜坛子。“丧事成功与否,在于锅破不破”,这不仅是一种仪式,更是一种尊严。
他竭尽全力想摔倒,但只听到一声闷响。
弱弱的,被羞辱的,亲戚朋友尴尬的对视着,仿佛这是他们大半辈子的写照。
颓然坐下,抬头痛哭。谁记得他是“豹子”?(《冬泳盘锦豹》)
有人留下了自己的感觉。
两个普通的中年男人,因为啤酒,因为八卦,因为足球,因为柴米油盐的琐碎,结下了友谊。
其实也算不上“友谊”。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怎么谈感情?
果不其然,男子骗走了朋友仅有的一辆摩托车,于是羞于相见,怕被人发现,再也没去看球。
朋友无法理解,“一个人怎么能这么轻易放弃自己所爱的东西?”(《冬泳寒杀》)
没办法,有些人的感情是有价值的,有些人的注定是廉价的。
所以把这一切都抛在脑后,抛在脑后。
把所有美好繁琐的东西都抛在脑后。赤脚走过地球上崎岖的土路。
骄傲,感情,道德,尊严,梦想...
都是好东西,但是买不起好东西。
在这条下坡路上,我走着,忍着,受着,不由自主地打滚。
时局艰难。
眼看连肉都吃不上了,就要“掉队”了。
不是两家买不起,而是一整条街,十几家工厂,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像瘟疫一样腐朽,倒下。
餐厅也卖不出去。
于是,人们在丢弃的残羹剩饭中翻找,与猫、狗、猪、羊争夺食物。
就是在那个时候,鸡架从天而降,应运而生。
除了东北,其他地区都不重视这种成分。
3块钱可以吃一顿肉。
与美食无关,贫穷才是它令人垂涎的本质。
其实在《冬泳》里,班瑜就写过东北的美食。
什么卤味鲤鱼,西葫芦鸡蛋馅饺子,面糊裹虾...我太贪心了。
但他就是对鸡架只字不提。
你不必提及它。就像点进,点进伤人。
“我家每餐吃一个鸡架”。要不要自己告诉别人,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别的肉吃不起……”?
生活的本质,就是那一排排挂在灶台上带着血沫的空鸡架。
贫瘠而崎岖。
但是,还是要用心做饭。
说到吃鸡架,你得使劲嚼。
《冬泳》这本书也是如此,不好读。换句话说,读书烧心,闹情绪,闹丑眼,不能狼吞虎咽。
喉咙被骨刺尖锐地划着,每一个字都散发着旧血的味道。
要理解书中的故事,有一个关键的形象。
那就是“沉在水下的人”。
”吴红又说,不要生气到日落,太阳落山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还在河边,徒劳地拍打着水波,风总会把水面抚平。孙邵军想了想,说耶稣不认我。”
“不是我在河边,我在水下。”
(《冬泳枪墓》)
河边的不是我,我在水下...
就算是绝望也是无能为力的,只能淡化,不能大张旗鼓。
问耶稣,我周围的寒冷是什么?
是什么扼住了我的喉咙,是什么从头顶吞噬,是什么让我窒息?
——是一种无处不在,无处可逃的生活。
一个滴水的早晨,一条冷冷的无人的街道。
男人也好,女人也好,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冷冰冰,面无表情的人。
纸币皱巴巴的,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店员,接过冒着热气的白色塑料袋。
不想吃,一定要带回家,给孩子吃,给老人吃,给亲人吃。
这些拿着鸡架的人转身点击,疲惫的身影被永久冻结。
你把它冻在哪里了?
今天你去吃鸡架,在那种绝望中品尝不到希望。
味道藏在书里,藏在文字后面。
半魂从口入胃,半魂从言入心。
合在一起就是完整的东北,从美食到文学,也就是从虚到实,从过去到现在。
所以,不要小看鸡架。
不要小看这个胃口,要知道欲望的背后,往往是希望。
想想看,这样的日子,不饿死都难。我口袋里只剩下三块了。我可以用一袋方便面凑合着吃。
偏偏他们不愿意。
不管怎样,也要吸一口肉。
无论如何,这一天会过去的。
在寒冷的北风中,在飘雪中。
他们裹着厚重的军绿色棉衣,迈着沉重的脚步,拖着两行白色的脚印穿过空旷稀疏的街道,雪在缠绵,在呼啸。
昔日的辉煌已经逝去,这座城市就像是在长河中衰落的第三帝国。
他们是帝国最后的将军。
沉重的脚步,但坚定的眼神。
将军们驻扎在风雪里,喝着一口白酒,啃着鸡架,挥舞着油腻的双手。
等我们填饱了肚子,再来谈文学,谈人生。
谈坚韧与乐观,谈绝望与希望。
谈他们沉入水底,谈他们沉入水底——固执地抬头看太阳。
"人们从水底抬起头来,接受命运的悄然降临."
这句话印在冬泳的封面上。
* * *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