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通史:从史前史到21世纪序
比如,我们这一代人是在以西方为导向的历史背景下长大的,我们自然生活在西方主导的世界里。19世纪和20世纪初是西方享有政治、经济和文化霸权的时代。然而,第二次世界大战和随后的殖民革命很快结束了这种霸权,一些庞大的欧洲帝国在世界地图上的消失就是明证。地图上很多地方的名称和颜色都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从而反映了20世纪中叶之前出现的新世界。
我们逐渐不情愿地意识到,在当今世界,传统的以西方为中心的历史观已经过时,而且具有误导性。为了理解变化了的形势,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全球视角。虽然伴随着种种精神上的痛苦,但这个世界还是完成了从旧到新的蜕变。到了20世纪60年代,世界史协会的出现,《世界史杂志》的出版以及这本书第一版的出版都印证了这种变化。
这就把我们带回了最初的问题:为什么这本书的1版在出版后仅仅几十年就要面向21世纪出版?答案和出版1版的原因一样,还是那句话:新世界需要新史学。20世纪60年代的后殖民世界使得一部新的全球历史成为必要。今天,90年代和21世纪的新世界也要求我们有新的历史方法。1960年代的新世界主要是殖民革命的产物,而1990年代的新世界,正如保禄六世所说,是“科学和技术的神奇影响”的结果。这种影响无处不在,在它给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带来的“巨大问题”中显而易见。比如20世纪末,同学们可能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一脸疑惑的躺在木质课桌上,想,如果这个时候被核弹袭击,这些易碎的木质东西怎么抵抗?
地球母亲孕育了人类生命;这一代学生不仅要面对威胁人类生命的新危险,还要面对威胁地球母亲的前所未有的危险。海洋地理学家库斯陶警告说:“人类在20世纪对地球造成的伤害可能超过了人类历史上所有的伤害。”同样,环保组织“世界观察”也在1989中得出结论:“到1999年,真正决定人类命运的时刻将会到来。随着世界进入21世纪,国际社会要么团结起来扭转危机,要么陷入环境恶化和社会解体的恶性循环。”。
由于物种和星球毁灭前景黯淡,以《美国世纪的终结》、《世界的终结》、《未来的终结》、《历史的终结》等为书名的系列书籍相继出版。如果我们认为我们只是一长串物种中的一个小环节,那么这些令人沮丧的头衔可能是对的。现在地球上大约有4000万种不同的植物和动物物种,而在此之前的不同时期有50亿到400亿种。换句话说,只有1‰的物种存活下来,而99.9%的物种灭绝了。这一记录似乎为上述“终结”系列作品目前的销量提供了统计支持。
但是,这个统计数据是有误导性的,因为人类和所有灭绝的物种有着根本的区别。后者的灭绝主要是因为它们无法适应环境的变化,比如冰河时期发生的变化。相反,被赋予高级智能的人类可以通过使用火种、缝制衣服和建造房屋来使环境适应自己的需要。因此,人类是一个独特的物种,能够使环境适应自己的需要,从而成为自己命运的主人而不是奴隶。
主人和奴隶的决定性区别可以用人类和天花关系的变化来戏剧性地解释。天花病毒是最可怕的疾病之一。最早出现在至少2000年前的远东,8世纪传到欧洲,哥伦布发现美洲后传到美洲。随着欧洲人向其他大陆迁徙,天花病毒杀死了无数缺乏免疫力的海外居民。美洲的印第安人、澳大利亚的土著人以及波利尼西亚和加勒比海群岛的岛民都遭受过种族灭绝。事实上,天花病毒曾经在欧洲肆虐,最终吞噬了欧洲大陆三分之一的人口,其危害相当于瘟疫。
征服天花病毒始于1796;那一年,爱德华。英国医生珍妮(Jenne)发现,接种过牛痘疫苗或感染过牛痘的病人对天花有免疫力。现在美国和俄罗斯科学家的实验室里分离出几种天花病毒,所以天花和人类的关系完全颠倒了。最后一个已知的天花病例发生在1977年的索马里。1980年,人类宣布自然天花病毒已经被消灭。
科学家们曾建议将留在实验室的几种天花病毒样本彻底销毁,以防止其传播。但人们推迟了做出这一最终决定,因为这些病毒可能对未来的研究有用。现在,科学家们已经制造出了无害的天花DNA片段,并有了完整的基因草图供研究,所以天花病毒的样本保存与否并不重要。1996 65438+10月,联合国世界卫生组织执行委员会一致同意将1999定为销毁所有剩余天花病毒的日期。至此,这个折磨了人类很久的病毒杀手已经被锁上了镣铐,等待它曾经的受害者定下日期来处决(并摧毁)它。可见人类已经成为生物和非生物世界的最高统治者。
物理学家维尔纳·海森堡总结说:“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次在世界上只面对自己,没有其他伙伴或敌人。”然而,对我们这个时代来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人类的这种首要地位是我们目前全球担忧和恐惧的根源。在消灭了所有可能的对手之后,人类不再面对任何敌人,我们面对的只有自己。
这种与我们的内在自我而不是外部世界的新对抗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它不仅要求人类获得更多的知识和技术;事实证明,我们在这方面的能力是无人能及的。同时,也需要正确的伦理导向,以保证知识用于正确的方向和目的。在科学革命兴起的17世纪,英国哲学家弗朗西斯·培根曾提到科学革命的潜力,并警告其可能存在的危险。他热情地赞扬了通过科学对“知识和技能”的追求,但他也提到,这种追求需要以“人性和慈善”为指导,这种追求不应该是“为了自我享受、竞争、优越、追求名利、权力斗争或任何其他类似的卑微目的,而是为了改善生活”。
我们可以在每天的电视节目和I~~ordham大学(I ~~ ~)的年度报告《社会健康指数》中痛苦地发现,我们在多大程度上忽视了培根的警告。上述报告是基于青少年自杀率、失业率、吸毒率、高中辍学率和住房占用率的统计,反映了美国社会的基本状况。结果显示,美国社会健康指数从1970的75点下降到1991的36点——连年报主编都称这种下降“可怕”。
这种“可怕的”社会健康恶化不仅限于美国。海洋地理学家雅克·库斯陶(Jacques Coustau)早上7点到晚上7点在巴黎散步时发现了这一点。他走路时带着一个计数器。“每当我遇到有人卖给我不需要的东西,我就按下柜台。结果我一天按了183次。”
库斯陶的经历随处可见。这发生在巴黎、雅典、洛杉矶和墨西哥。然而,作为一名有思想的科学家,库斯陶开始探索这种个人经历的社会意义。他在调查中总结道:“控制这种破坏性的消费主义不是个人的义务,而是整个社会的责任。我不是生态学家,绝不是。但是当你开车在街上看到红灯时,你会停下来。你不认为红灯是在试图限制你的自由。相反,你知道它在保护你。那么,为什么同样的事情不能发生在经济学中呢?责任取决于社会机制而非个人美德。”。
库斯托在《消费社会是我们的敌人》一文中得出的这个结论非常重要,因为消费社会正在成为全世界的普遍现象。比如中国,1949年毛泽东上台的时候,社会上流行“四大件”:自行车、收音机、手表、缝纫机。后来,消费者期望的物品逐渐上升到“八大项”,增加了彩电、冰箱、摩托车等。时至今日,这个清单还在越来越长,最近增加的大项就是汽车。汽车已经成为第三世界数亿“穷人”社会地位的象征。在1990-2000年间,印度尼西亚的汽车数量从272524辆增加到约675000辆,印度从354393辆增加到1100000辆,中国从420670辆增加到2210000辆。
环保主义者非常担心这些不断增加的数百万辆汽车对全球空气的影响。然而,挪威前首相布伦特兰指出,是西欧人开启了工业革命,然后污染了全球空气。现在他们无法让这些“穷人”保持“永远的穷人”的地位。
今天和在可预见的将来,这些发展给个人和社会带来了深刻的问题。现在是时候面对基本原则了。那么,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人类存在的目的是什么?当培根强调新兴科学必须用于“改善生活”,而不是用于“追名逐利、争权夺利”等“卑微目的”时,他已经正视了这个问题。培根也一针见血的提出了下面这个问题:人类是不是一定要成为经济动物,只专注于肚子胀鼓鼓的银行账户?
任何社会的首要目标都必须是满足人类的基本需求——食物、住所、健康和教育。因此,我们必须首先提高经济效率来满足这些基本需求。但是,如果这些基本需求已经得到满足,人们是否还要忽略个人、社会和生态成本,一味强调经济生产率?人类没有对这个基本问题给予应有的考虑。正是由于这种疏忽,盲目的消费主义和物质主义蔓延到全世界,库斯托在巴黎散步时就发现了这一点。
这种逃避状态不可能无限期维持下去。因此,人类现在正在努力寻找避免成为“经济动物”的方法,或者更准确地说,寻找一个指导技术发展的“伦理指南针”。这是对人类的巨大挑战——人类短暂生命中最大的挑战。迄今为止,人类以其杰出的智慧统治了环境,从而获得了目前在地球上的首要地位。然而,随着这种地位的获得和这种地位在当今世界范围的社会和环境恶化中的迅速消失,人类现在面临着新的挑战。这个挑战要求他从聪明的灵长类动物变成聪明的人类——也就是从聪明变成智慧。
在接下来的章节中,我们会看到,就像我们过去反复经历并成功应对各种挑战一样,人类也在应对今天的挑战。因此,21世纪前夕的世界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社会实验和创新,今天世界各地的变化证明了这场创新的广度和重要性。例如,在中国,坚定的革命者正在探索“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在前苏联,经济学家尼古拉·什梅列夫(Nikolai Shmelev)建议他的同胞不要害怕失去他们的“意识形态纯洁性”。即使在占主导地位的市场经济中,资本主义本身也在以各种不同的形式出现。这些形式包括强调不受约束的自由企业制度的美国形式,强调福利国家和工人参与决策的德国和斯堪的纳维亚形式,以及在不同程度上结合了国家计划经济、相互联系的联合大企业、大公司的终身雇佣制和政府出于出口目的对国内工业的补贴的蔓延的亚洲经济形式。
这种多样性说明21世纪不仅面临着巨大的危险,而且潜力巨大。虽然没有魔术师的水晶球,历史学家无法确定地预测未来,但他们可以确定地预测,21世纪既不是乌托邦,也不是地狱,而是一个有各种可能性的世纪。至于这些可能性哪一个能实现,就看这本书的读者了,你在未来几十年的所作所为是决定性的。
考虑到这些因素,我们既不能做自欺欺人的乌托邦幻想,也不能做危言耸听的悲观预测。现在是时候对现有的做法和制度进行冷静的重新评估了。我们应该保留那些有效的,抛弃那些过时的——这正是目前全世界都在努力做的事情。正是本着这种精神,这本书的新版本被创造出来。希望能有助于反复评价的过程,从而实现培根所主张的“改善生活”,抛弃他所反对的“卑微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