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穆在哪些方面扬弃了新史学?
视“文化”为“皮”,视“存在”为“毛”,否则有“唯心史观”之嫌;断言中国传统的仁义道德“比西方共产主义进步得多,高明得多”,很多人显然不能接受。但谁能否认,钱穆在这里提出的,真的是所有中国人——以及所有崇尚中华文化乃至追求世界和谐的人——在21世纪不得不正视和解决的大问题?
(中国)新通史要简明扼要,要满足两个条件:一要能清晰展现我们民族过去文化演变的真相,这是有兴趣了解中国过去政治、社会、文化、思想演变的人必备的知识;两者都应该能够在历史的整合中反映出中国的各种复杂棘手的问题,对于有志于创新现实的人来说是必要的参考。前者是在积极寻求国家和民族的永久生命之源,这是一切历史中弘扬的精神所发出的;后者是消极地指出国家最近生病的症状,这是改进目前计划的基础。这部新通史的主要任务,尤其是在向中国人民传播国家历史的真实状态之前,是要让小然明白我们的祖先为国家和民族所做的责任,并生出由衷的想法,努力去珍惜和保护它们。——钱穆(国史大纲概论,1940)
中国的文化体现在中国过去的整个历史进程中,除了历史,没有办法谈文化。我们应该从整个历史的客观方面来看待中国文化的真相。——钱穆(中国文化史概论,1948)
现代中国的人说,中国政治两千年没变。怎么会这样呢?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因为我们此刻不重视历史,不研究历史,所以中国的政治从秦朝到现在两千年都一样,但是专制这个词可以包括在内,其实不然。——钱穆(中国历代政治得失,1955)
钱先生一生致力于中国的整个学术传统,而不是他个人的见解。过分强调或突出他的个人作用,不是抬高他或扩大他,而是降低或缩小他。——余英时(《悼念钱彬第四师》,1990)
(1895.7.30.~ 1990.8.30.)生于清光绪二十一年六月九日,享年九十五岁。
有论者将钱穆与鲁迅、胡适相提并论:“我们是无休止地重复梁实秋的《雅舍》、周作人的《苦茶》、林语堂的《食谱》,还是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们的学生,我们曾经有过鲁迅的社会批判、胡适的自由思想、钱穆的严谨治学?三者的结合应该是我们向学生介绍30年代知识分子的三个主要形象。【注1】这种说法自有道理。但有一点,除了鲁迅,其他两位都大大超越了“30年代”,尤其是在寿命上:胡适的“自由思想”延续到60年代初,钱穆的“严谨治学”延续到世纪末。其次,就“严谨治学”而言,是否应该以钱穆为代表,以陈寅恪、李记等人文主义者为代表,还是以胡先苏、梁思成等科学家、工程师为代表,甚至不止一人,似乎有待商榷。
重要的是,钱穆的影响力远非“严谨治学”二字所能概括。方克礼说:“钱穆可以说是史学领域高举现代新儒家旗帜,反对‘抛弃过去,维护中国历史文化精神’的历史虚无主义的第一人”;钱穆创办的新亚书院是“传播中华文化的重要堡垒”,是“现代新儒家第二阶段的大本营”[注2]。美国学者邓尔霖说:“钱穆不同于某些倾向于启蒙西方、抛弃中国传统文化的人”,他的“对立面”既不是文化的过去,也不是现代的今天;钱穆认为与中国现实格格不入的,是西方文化推崇的真理标准”;他“不是一味地固守传统,而是经过深刻的反思,看到中国的一些传统价值观仍然可以使中国文化具有独特性,不同于西方文化”,“看到传统文化价值观在政治经济的大变革中仍然可以传播,从而巩固和深化了他对这些价值观的信仰和理解”。【注3】王学群说:钱穆“来自中国社会最底层的乡村,是中国朴实无华的农村人,铸就了他质朴坚韧的人生和学术。他是从乡土中国走出来的一代历史巨人,是创造‘文化中国’的先驱。”[注4]王晴佳说:钱穆“以史闻名,但他的学识之广博精深,使他的治学超出了历史学的范围,成为所谓的‘国学大师’。”[注5]-虽然钱穆本人在70多年前就说过:“学术无国界。‘国学’这个词,以前没有传承过,以后也不会立。这是一个时代的术语。就其范围而言,很难说哪个应该列入国学,哪个不列入。”(《国学概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