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的作品欣赏选择
毫无疑问,苏菲是纳粹暴行的受害者,但同时她也是帮凶,参与了大屠杀。在被纳粹关进集中营之前,苏菲对她父亲先进的反犹思想保持沉默。在集中营里,她拒绝加入和帮助当时波兰的地下抵抗组织;后来,索菲娅被提拔为奥斯威辛集中营指挥官的打字员和速记员,凭借她对波兰语和德语的精通,以及对两种语言打字和速记的熟练,享受特殊待遇。她为此感到无比幸运,并由衷地相信这是“上帝赐予的礼物”。在为霍斯工作的同时,苏菲知道她记录的是关于如何最终有效解决犹太人的问题,但她更在意霍斯对她的态度。当霍斯冷淡的态度有所缓和时,苏菲感到“有点满足,甚至高兴”。
这种叙事显然与纳粹集中营幸存者的无辜受害者传统形象,尤其是幸存者回忆录中的受害者形象相悖。然而,斯泰伦从另一个角度刻画纳粹受害者,旨在批判人性之恶的冷漠,唤起世人对历史的反思。更重要的是,这种解读模式的选择,取消了大屠杀固有的悲剧性创伤,讽刺性地否定了那些目睹纳粹大屠杀发生的人的天真与无邪。
因此,斯泰伦通过索菲展现了受害者和帮凶的双重性,旨在警示人们人性恶的普遍性。而这种邪恶不仅存在于非常时期的人身上,在和平时期也是无处不在。在《苏菲的选择》的另一个叙事中,叙述者斯汀戈所反映出的自私和冷漠与苏菲遥相呼应。所以作品从这个角度与现实紧密联系,从而对大屠杀和人性进行反思。由于现代社会分工细致,很快导致了不良后果的出现:用技术责任代替道德责任。“技术责任和道德责任的区别在于,技术责任忘记了行动是达到一个目的的手段而不是行动本身。”这是道德盲目的直接后果。对于纳粹来说,他们不需要评判自己的行为所造成的深远的道德后果,也不需要筛选俘虏。这只是一份工作,把这份工作“做好”是他们的“职责”。《苏菲的选择》中集中营的指挥官霍斯发现,使用一种氢氧化物可以大大提高解决囚犯的效率。他发明了布雷装置和高压电网,防止犯人逃跑,受到上司艾希曼的高度赞扬。因此,“——一旦脱离了它们遥远的后果,大多数功能性专门行为要么在道德测试中被轻视,要么对道德漠不关心”。斯泰伦对此提出了批评。
同样,作者也质疑作为现代性基石之一的法律和秩序。霍斯是个严格守法的人。他从不怀疑老板的命令:“我没有考虑。我已经接到命令,我会执行。”霍斯的行动完全符合纳粹官僚机构的要求。官僚体系的显著特征是专业分工和命令系列。前者意味着每个行为人都在从事专门的工作,发挥有限的功能,这使得他们很难知道或者不去思考自己行为的后果;后者意味着下属应该服从上级的命令,不应该怀疑上级命令的合法性。换句话说,他不应该去判断老板的行为是道德的还是不道德的。他只是官僚体系中一个相对无足轻重的“齿轮”。虽然大屠杀的实现需要很多条件,但如果没有现代官僚体系的配合,这是不可想象的。
不仅如此,在小说的开头,斯泰伦用叙述者斯汀格的嘴对美国著名的麦格雷戈公司的管理风格进行了嘲讽,因为公司要求对员工的衣着和政治倾向进行统一规定。由此可见,作者对美国盛行的官僚之风十分担忧,以资警示。在小说中,苏菲经常以第一人称向叙述者斯汀戈讲述自己的过去。这时叙述者的故事退到背景,苏菲的故事放在前景,可以突出。这种叙事手法让我们强烈感受到苏菲故事的悲剧性和纳粹大屠杀的残酷性。然而,小说的主体总是聚焦于叙述者的成长。换句话说,就叙事策略而言,《苏菲的选择》既讲述了纳粹大屠杀的悲惨事件,也追溯了叙述者的成长过程,两者呈现出一种互惠、相互依存的关系。但从人物塑造和主题展示方面来看,大屠杀幸存者索菲只有静态的性格和人格,作为E·M·福斯特定义的“扁平人物”活着,是推动小说情节发展的功能性人物。斯汀戈作为第一人称叙述者,通过索菲经历了性,了解了人类的暴行,遭遇了死亡,升华了艺术创作的审美观,探索了恶的根源。因此,他属于一个“圆形人物”,在小说故事推进中处于突出位置,是表现主题意蕴的关键。由此看来,这部作品是一部写成长的小说。
在《苏菲的选择》中,在故事层面,作者用虚构的人物苏菲来讲述她的秘密,没有人理解,也没有人可以倾诉,从而还原了一段不可言说的历史。并放在叙述者的成长故事中反思这段历史,探讨人性之恶。同时,借助叙述者成熟的回溯视角,作家在虚构的故事世界和真实的写作世界之间自由穿梭,对叙事模式、小说的人物塑造、整个小说创作的构思以及小说家本人的文学创作进行公开评论,即作家运用元叙事的文本策略建立起一个批判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