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盘西红柿炒鸡蛋的人生启示。
在众多复杂的食材和做法中,我最着迷的是最简单的一种。一盘西红柿炒鸡蛋,是每晚孤独的结束,幸福的开始。
西红柿炒鸡蛋是很多人一生中做的第一道菜,也是一生的菜。西红柿和鸡蛋没有任何关系:西红柿是植物的果实,阳光和土壤给了它们酸甜多汁的果肉;鸡蛋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生命。它有生命的形状,却没有被注入灵魂。就是这两个,同锅爆炒,却能产生时间的经典味道。
做饭的新手往往会觉得西红柿炒鸡蛋非常好做。当然也是这种情况。
做西红柿炒鸡蛋,只需要准备两个西红柿,两个鸡蛋,少许调料。将鸡蛋打入碗中,搅拌至稠状,然后倒入油锅。稍微定型后,放入白葱或蒜,翻炒几下,然后用锅铲切成片,放在盘子里备用。然后,将西红柿洗净,切块,放入油锅中,翻炒至出汁,同时加入少许盐,然后将鸡蛋倒入锅中,一起翻炒,撒上少许糖,即可食用。
是的,这么简单的制作过程,就一百个字,就够了。
当我们品尝我们的西红柿炒鸡蛋时,我们甚至可能会喃喃自语,其实味道还不错!所以我们会天真的认为简单的食材和简单的做法限制了它的简单口感。西红柿炒鸡蛋,一红一黄,就这些。充其量是一道上不了桌的家常菜。
但是,随着我们阅历的增长,当我们尝过不同人做的西红柿炒鸡蛋,就会发现,这种最简单的食物,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
我妈妈用西红柿做炒鸡蛋。她最开始喜欢把西红柿和鸡蛋混合搅拌,所以西红柿和鸡蛋往往比较稠。其实我从小肠胃不好,早就习惯了这种味道:蛋盒番茄的汁液融合在一起,在猛烈的大火中演变成一种奇妙的味道。它们在口中融化,就像味蕾被舒适地按摩,带着香葱的香味,深入感官,深入肠胃。
和我同龄的一个女性朋友做的西红柿炒鸡蛋,不加糖。入口很酸,但是过了几秒钟,果汁里番茄的糖分开始慢慢渗透到舌尖,浓郁的鸡蛋香气开始在口中蔓延。她说她以前很迷恋甜食,现在坚决拒绝。因为甜味的食物会给她带来一种虚幻的幸福感和依赖感,但是甜味的突然消失往往会让她措手不及,沮丧不已。她说只有来自食物本身的甜味才能让她安心,做一个天真的吃货。
我爷爷五十年前学会了煮一碗鸡蛋西红柿汤,五年前才学会炒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他做的西红柿炒鸡蛋很少用油。就算有,他也不会用超市买的调和油,而是自己猪肉榨出来的油。作为番茄和鸡蛋的融合剂,不同的油给嘴唇和牙齿带来完全不同的感受。调和油炒番茄鸡蛋很普通但属于家庭。大豆油炒番茄鸡蛋吃起来有泥土和青草的味道,橄榄油炒番茄鸡蛋香醇爽滑却生疏。只有番茄炒鸡蛋用自榨猪油炒出来的味道很简单,酸甜不油不腻,带来雨露。
我也吃过几个穆斯林做的西红柿炒鸡蛋。大盘子里摆满了一大份,我仿佛能从味道里看到阿訇在祈祷时的手势和表情,那是信仰和历史的味道。
我还在一个亿万富翁华丽的厨房里,用上万元的磁锅和铁铲,吃了他做的西红柿炒鸡蛋。富人热情招待我们,我们却紧张地低下头,颤抖着,一点一点地咽下去,不敢发出声音。这道西红柿炒鸡蛋,除了豪华的厨具,我忘了它的味道。
还吃了高中初恋女友做的西红柿炒鸡蛋。当时我们算好了父母出门的时间,躲在我们的厨房里给对方做了一道菜。我们没做过饭,只能尝试最简单的西红柿炒鸡蛋。切西红柿时,她很小心,但还是弄得到处都是果汁。她低垂着头,脸红了,拿起一块抹布拿在手里,边擦边剪。其实我已经忘了西红柿炒鸡蛋的味道了。肯定不好吃,但也不恶心。虽然已经忘了味道,但是很想再吃一次。
而今晚,当我们尝了那么多西红柿炒鸡蛋,回到家,独自吃着自己做的西红柿炒鸡蛋,开始厌恶自己做的西红柿炒鸡蛋的平庸。我们不想忍受平庸。我们多么希望我们的西红柿炒鸡蛋和别人的一样。我们多么希望我们的西红柿炒鸡蛋和我们记忆中或梦想中的一样美味。
于是,乐于吵闹,不甘平庸的我们踱步到厨房,在西红柿和鸡蛋面前哑口无言。我们试着加入各种调味料。比如醋,我们要一盘西红柿炒鸡蛋;比如辣椒,我们要一盘不安分的西红柿炒鸡蛋;比如香菜,我们要一盘又长又重的西红柿炒鸡蛋;比如芥末,我们要一盘激情的西红柿炒鸡蛋。
毫无疑问,我们所有的尝试都失败了。当我们不了解原料的物理性质,冲进神圣的厨房试图控制火候时,很容易从简单明了的一面,跌落到复杂黑暗的一面,成为黑暗烹饪世界的新人。我们崇尚复杂,却鄙视自己的简单;但我们没有勇气如此简单地抛弃自己,去发现一个真正复杂的世界。
简单不容易,简单不重复,简单不枯燥。简单只是一种心态,简单也是一种技巧。对于在满洲里做过盛宴的顶级厨师来说,做一盘西红柿炒鸡蛋就像眨眼睛一样简单。在这些厨师眼里,西红柿炒鸡蛋不仅仅局限于西红柿和鸡蛋本身:每一次翻炒的时间、每一次火候的大小、每一次加入的蔗糖量、切西红柿的刀法、每一道工序都比西红柿炒鸡蛋的烹饪结果更重要。
所以,简单就是复杂,复杂就是简单,但只有拥有足够“智慧”的人才能理解这种奇妙的辩证关系。
我写了这么多,只是装装样子。这些都没用。
可以看看菜谱和彩图。网上有180种西红柿炒鸡蛋的独家秘笈。你可以一个一个试试。
如果你有这么多时间。
如果没有那么多时间,请对生活保持足够的热情。当你吃过一万次西红柿炒鸡蛋,你会发现,你做的西红柿炒鸡蛋也是那么让人回味无穷。那时,当你回头看,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切西红柿吗?你很小心,但还是弄得到处都是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