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情结——福克纳与莫言比较研究

2012 10 11当瑞典学院宣布中国作家莫言获得2012年度诺贝尔文学奖时,举国沸腾,人们感叹中国作家终于进入了诺贝尔文学奖的行列。莫言获奖不仅是他个人的荣耀,也是整个中国文学的荣耀,对整个中国文坛产生了影响。莫言获得诺贝尔奖的原因是“通过虚幻的现实主义,将民间故事、历史和当代社会融为一体”。所谓“民间故事”,其实就是莫言家乡——山东高密东北的故事。在莫言的小说中,充满了“乡愁”的复杂情感。这让我想起了另一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威廉·福克纳,他和莫言一样,都是以描写家乡大如邮票的人和事而闻名的本土作家。福克纳虚构了美国南方的一个小县城,“约克帕塔法”县,“以传说、记忆甚至幻想的方式回归历史,在有限的空间里构建无限的时间场,构建象征性的精神家园”。?都是讲故事的人,以家乡为背景,讲解家乡与历史、家乡与社会的兴衰。对故乡的眷恋和守望是他们艺术创作取之不尽的源泉。现在让我们以他们的故乡情结为线索,探究他们与各自故乡的关系。

一、真实的故乡——灵感的源泉

故乡是一个人一生的牵挂。无论他走到哪里,他都忘不了他长大的地方。对于作家来说,它有一些特殊的价值。故乡是他们一生的财富,对艺术创作的影响和贡献是多方面的。对于莫言来说,故乡是他艺术创作的素材,他的小说大多以高密为背景。谈及家乡对自己的影响,莫言深有感触。他说:“童年的记忆对作家的创作起着决定性的作用。”莫言的家乡高密为他的创作提供了大量素材,既有历史或现实的人物和事件,也有民间传说和故事。经过他的改造,人物成了小说的艺术形象,事件成了小说的情节和细节。比如《红高粱》主要描写了一个平民抗日武装伏击日系车的故事,表现了一定程度的民族意识和国家意识。其中,它描述了“39人被消灭,包括从平-平山口战争中逃脱的中将·中冈美高...烧了四辆敌车,俘虏了一辆”?其实是发生在高密的真实事件。1938年,日军大举进攻中国。抗日战争时期,曹克明和其堂兄曹率领高密西北乡地方游击队,联合高密东北乡冷冠荣部,在孙家口发起伏击。这一行动中的人物和事件构成了《红高粱》的主干。《红高粱》中“我爷爷”余占鳌这个人物是根据高密刘连仁的真实经历改编的。刘连仁意外被日本人俘虏,带到日本当苦力,多次逃脱被捕,最后躲进日本北海道的深山老林。经过十三年的艰苦生活,他终于回到了家乡。莫言的小说里有很多残忍的杀人场景,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来自高密的历史。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高密人遭受了很多非人的待遇。莫言曾经说过,在他21岁之前,他想逃离家乡,因为那里充满了孤独、饥饿、压抑和恐惧。但当他真正离开家乡的时候,他发现了那些痛苦的记忆,为他的写作打开了一扇万能的大门。高密家乡过去发生的一切,无论是他亲身经历的,亲眼看到的,还是亲耳听到的,都给他的小说创作带来了极大的启发。《丰乳肥臀》里有很多不可思议的细节。比如上官卢氏把豌豆吞到肚子里吐出来给饥饿的孩子吃,取自莫言所在村子的人的真实经历。历经人间苦难却从不向命运低头的上官露诗,是莫言母亲的真实写照。

和莫言一样,福克纳也从家乡获得了丰富的素材。福克纳说:“我的家乡大如邮票,值得描写,即使写一辈子,也写不完那里的人和事。”密西西比州的牛津是福克纳的故乡,他在那里度过了大半生。但在创作中,他与莫言不同,发明了一个叫约克纳帕塔法的地方,来描述家乡的人和事。福克纳作品中的许多人物形象都可以在他的家乡人物身上找到。福克纳的传记中提到,福克纳五岁的时候,一个黑人女仆卡罗琳来到他家。她忠诚、果断、善良、固执己见、充满尊严,这对福克纳的一生,尤其是他的艺术创作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福克纳的著名小说《喧哗与骚动》中的迪尔茜就是以她为原型的。迪尔茜忠诚、善良、勇敢。她用自己的爱和责任维护着即将分崩离析的康普生家庭。石磊这个傻子的形象也是来自福克纳身边的人。福克纳上小学的时候,有一个叫安妮·钱德勒的老师。她有一个名叫埃德温的智障哥哥,他必须一直受到监督。他的家人经常把他关在栅栏后面,不允许他接触陌生人。一直到三十多岁,他都和姐姐姐姐们一起玩。《喧哗与骚动》中的班吉和福克纳接触到的埃德温几乎一模一样。因为智障,被人看不起,连家里人都嫌弃他,整天把他关在家里。还有凯蒂,她有福克纳暗恋的埃斯特尔的影子,最后是他的妻子。与传统女性不同,她敢于追求自己的幸福,他把她对埃斯特尔的美好幻想都寄托在凯蒂身上。莫言是个讲故事的人,所以福克纳是个讲故事的人。他可以学习家乡的人和事,然后加以改造,创造出全新的形象。

莫·闫希会说福克纳将会编纂这部小说。在取材家乡方面,莫言利用已有的材料来改变历史事件,而福克纳主要是收集人物原型,然后自己创造新的故事情节。故乡对他们来说是复杂的,他们的悲喜爱恨深深植根于故乡的土壤中。现实的故乡是他们艺术创作的源泉。

二、心造的故乡——故乡世界的守望

无论是莫言的《高密东北乡》,还是福克纳的《约克纳帕塔法县》,都不再是自己真正的故乡,而是在保留一些真实的基础上,加上一些修饰,倾注自己的想象,以故乡为艺术创作的平台,在这个平台上演绎自己的历史和现实,在描写对象上表现自己对生活的感受、印象和理性思考。自从福克纳在《我弥留之际》中第一次将他神秘的家乡命名为约克纳帕塔法县和杰弗逊镇,福克纳就一直在他虚拟的家乡里摇摆不定。福克纳在40多年的创作生涯中,写了19篇长篇小说和125篇短篇小说。这些作品大多是关于约克纳普的帕塔法县的。在这个小县城,福克纳描写了不同社会阶层的几个家庭几代人的故事。《喧哗与骚动》中康普生家族的繁荣和家族内部的勾心斗角:《献给爱米丽的玫瑰》中的父权制和封建传统:在我弥留之际,我影射了美国南方农民的丑陋,以及黑人和贫穷白人的故事,这些故事在福克纳的艺术世界中凸显和强化了美国南方的历史和现实。同样,莫言近一半的小说都是关于“高密东北乡”的。“高密”这一地理概念最早出现在《一个白狗庙过千族》中,此后“高密”一词频繁出现在莫言的小说中。抗日战争的《红高粱》,伟大无私的《丰乳肥臀》讴歌了高密乡内外众多普通人的悲欢离合。

其实,无论是苦难的故乡,还是苦难的乡亲,都把作者的守望托付给了故乡。福克纳的故乡,莫言的故乡,都是他们的心灵创造的。他们对家乡衰落和苦难的描述,不是责备,而是深深的眷恋,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仇恨。福克纳和莫言对家乡有着相同的感情,深深的爱和责任,但他们制造这种感情的方式是不同的。福克纳更注重保持家乡的原貌。约克的帕塔法县和杰弗逊镇虽然是他的小说,但小说中提到的山山水水都是真实的,他也保留了原本家乡的社会生活现实。黑人,黑人的生活和奴隶,以及庄园家族过去的辉煌和现在的没落,他们的罪恶和苦难,南方人的荣耀和骄傲,都在福克纳的小说中真实再现。福克纳呈现的南方社会是一个真实的南方社会。相比之下,莫言笔下的高密东北乡已经今非昔比。与福克纳相反,只有莫言家乡的地名是真的,其他的几乎都是无中生有。有学者考证,小说中提到的高密东北乡有沼泽、湖泊、河流、山脉和一望无际的红高粱,但没有真正的故乡。而且莫言对故乡的期待比福克纳高,对故乡的改造也更随意。他说:“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我把我的东北高密乡变成了一个非常现代化的城市,增加了许多现代化的设施。.....我敢拿天下发生的事,改头换面,到高密东北乡,仿佛那些事真的发生在那里。我真正的高密东北乡根本没有山,只是我把它搬到了山上,没有沙漠。我为它创造了一个沙漠,没有沼泽。我得到了沼泽,还有森林、滑坡、狮子和老虎...我编的。”?不像美国南方的人看到福克纳的小县城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高密的人看莫言的小说,不知道那是他们的故乡。这是莫言故意做的。无论哪种呈现方式,都不能忽视他们隐藏的乡土情结。

福克纳和莫言都对自己的故乡怀有爱恨交织的矛盾情感。在艺术创作中,他们大多表现出对家乡的怨恨,但回到现实生活中,他们对家乡的热爱溢于言表。莫言说,在21岁之前,他想逃离家乡,因为那里充满了饥饿、恐惧和苦难,所以关于家乡的小说都是灰色的,没有诗意和热情。他否定家乡的一切,对家乡的第一情感是仇恨和渴望逃离。然而,当他真的离开时,那里饥饿和恐惧的记忆成了他挥之不去的记忆。尤其是在远离家乡很久以后,当我再次踏上那片养育我的土地时,我所有的情感记忆都变得美好起来。人的血肉与故乡相连。莫言生在高密,长在高密,精神离不开家乡。虽然小说描写中有些场景过于残忍暴露,但也表现了他对家乡人民苦难的同情。福克纳对他的家乡也是百感交集。一方面,他赞扬南方人的勇敢、忠诚和自尊,特别是对南方的山山水水,他感到非常自豪。他在小说中也多次描写南方的山山水水。另一方面,他憎恨南方,尤其是奴隶制和种族主义。福克纳崇尚自由和平等,具有强烈的人道主义精神。然而,种族歧视在美国南部一直很严重。他在小说中赞扬了黑人的忠诚和勇气,也一度遭到南方人的憎恨、攻击和嘲笑,说他背叛了南方。谁知道就是因为深爱,我们才敢暴露它的缺点?

莫言和福克纳的小说都源于并超越了自己的家乡,发展成为一种具有普遍意义的小说。他们通过对家乡生活方式的描写,传达了一些人类普遍的生存状态,把对乡愁的一般性描写变成了对人类存在的理解和发现。因为对家乡的眷恋,我会回来。

?W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