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城收藏|杰出艺术作品——大型壁画《底特律工业》

如果说人类社会文明的发展史可以像画卷一样展开,那么上世纪初发端于底特律的波澜壮阔的第二次工业革命无论如何都是一大亮点。

正如意大利在文艺复兴时期留下了许多艺术瑰宝一样,底特律也留下了许多反映大工业时代社会变迁的文化遗产,其中最具历史和社会价值的艺术瑰宝属于底特律美术馆的壁画中庭——底特律工业。

底特律美术馆成立于1885,是美国最早的城市美术馆之一。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博物馆见证了美国大工业时代崛起的辉煌和汽车工业发展的沧桑。

来车城之前就听说过这个艺术殿堂,里面有罗丹的《思想者》和梵高的自画像。然而,在我第一次参观博物馆的那天,给我印象最深的不是这些艺术珍品,而是艺术博物馆本身——博物馆的中庭。

看,这是什么中庭:

一束束温暖的阳光从天窗洒下,照亮了大理石地面美丽的图案和中庭四周宽阔的墙壁。墙上是精美的壁画,在明媚的阳光下栩栩如生。

特别是南北墙上的两幅大型壁画,再现了汽车生产线的壮丽景象。一排排高大的机器伴随着密密麻麻的工人,还有高耸的炼钢炉,溅满墙壁的钢花和无尽的车体。工人造型气势磅礴,雄浑和谐,显示出无穷的艺术魅力。

站在壁画前,“工人阶级有权力”的口号突然变得具体而生动。放眼望去,好像是在底特律大工业正在兴起的历史回廊里。工业革命的磅礴气势和隽永精神如史诗般流淌在心房,激荡在心头。

如果说壁画本身直观地展现了第二次工业革命时期的美国工业景象,那么围绕壁画的一波三折则更能体现美国社会变革中的思想碰撞和深刻必要的艺术表达。

有趣的是,这个故事的主角是三个背景完全不同的人:红色艺术家迭戈·里维拉(diego rivera),大资本家埃德塞尔·福特(Edsel Ford),艺术学者威廉。情人节。

迭戈·里维拉有着精彩非凡的艺术生涯。他桀骜不驯的个性,他作为* * *制作人的地位,他与传奇女艺术家的妻子弗里达·卡罗的两次婚姻的感情纠葛,以及他的大量具有广泛影响的壁画,使他成为20世纪最伟大的艺术家之一。

迭戈于1886 65438+2月出生于墨西哥一个中等富裕的家庭。三岁时,他拿起画笔,开始在墙壁和家具上乱涂乱画。有远见的父亲不仅没有阻止小迪的恶作剧,反而在墙上到处贴画板让他画鸭子。

十岁时,迭戈开始在墨西哥圣卡洛斯艺术学院学习艺术,接受严格系统的学院派艺术训练。后来,他去欧洲深造,受到欧洲各种艺术流派的影响,尤其是后印象派的保罗·塞尚。迭戈开始注重印象派和立体派的结合,并融入墨西哥民间艺术形式,逐渐形成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

在欧洲期间,迭戈亲身经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风暴。墨西哥的革命运动和列宁领导的苏联十月革命的成功也对迭戈的社会观念产生了巨大影响。他开始以艺术的形式关注社会问题,积极参与社会运动。

1922年,迭戈回到墨西哥,很快加入了墨西哥* * *制作党。1927年,迭戈作为墨西哥生产党代表参加了前苏联十月革命十周年庆祝活动。他与* * *制作人托洛茨基的友谊,以及他在流亡期间给予的巨大帮助都受到了赞扬。

在投身于社会运动的同时,迭戈开始考虑如何用艺术的形式讴歌波澜壮阔的社会运动和人类文明发展的历史,他与画家西奎罗斯(D.A.Siqueiros)和奥罗兹科(joséClemente Francis)一起,开始在墨西哥用壁画的形式宣传墨西哥的历史传统和革命运动。

作为壁画大师,迪戈利用壁画中内容、形式、观念的内在联系,平衡意象、色彩、空间的组合,形成了集立体主义、原始风格、前哥伦比亚雕塑为一体的独特的个人艺术风格。他的壁画形象直观,色彩丰富,内容庞大,寓意深刻,具有很强的观赏性和感染力。

上世纪初,老福特以T型车和装配线统治了制造业,建立了举世闻名的福特汽车王国。

作为汽车巨头老福特的独子,埃德塞尔从小就被老福特培养成福特汽车王国的接班人。1918年,25岁的阿黛尔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福特公司的总裁。

埃德塞尔和他的父亲在车辆开发方面有不同的品味和追求。他对年轻一代汽车消费者的兴趣爱好有着敏锐的理解,这一切都源于他出色的艺术修养。埃德塞尔从小喜欢绘画和摄影,对艺术作品有很高的鉴赏力,所以在老福特的代表作T型车十几年不变,即将被淘汰的时候,埃德塞尔主持开发了多款时尚前沿的车型,为福特开创了新的局面。

作为摩城乃至美国成功资本家的典型代表,艾德赛不遗余力地推动底特律艺术的发展,是底特律美术馆的长期合作伙伴和赞助人。从1919被聘为美术馆管理委员会主席。

就连老福特也经常自豪地吹嘘说,艾德赛是我们家的艺术家!

威廉?瓦伦泰纳是一位艺术史学家,出生于德国。他在欧洲古典和当代艺术鉴赏方面造诣很深,在艺术收藏方面也颇有建树。1913年,他来到美国,创办了美国艺术杂志。

威廉在底特律美术馆成立初期提出了许多建设性的建议,对美术馆的发展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从1924开始,被聘为底特律美术馆馆长。

在他的领导下,底特律艺术博物馆的收藏和建设取得了很大进展。他打破了美术馆传统的艺术展览模式,引入了以文化史为背景的编排方式,让人们通过不同种类的艺术更好地了解一种文化的多个侧面。

1917年,正处于汽车制造业巅峰的老福特开始在密歇根州的鲁日河畔打造他梦想中的汽车工业城。十年后,胭脂厂建成。

建成后,胭脂工厂占地面积近四平方公里,拥有93栋建筑,车间面积16万平方英尺,拥有160公里长的装配线,员工超过65438+万人。除了汽车制造的四大流程,还有各个零部件的车间,包括玻璃制造、钢厂、电厂。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里,胭脂工厂是世界上最大的汽车生产基地。

就这样,在摩城出现了老福特引以为豪的制造业奇迹:大湖上的巨轮忙着穿梭,来的时候满载矿石和煤炭,走的时候满载各种崭新的汽车。老福特曾经骄傲地向世界宣称,大规模工业制造的梦想在胭脂工厂实现了!

在随后的几十年里,许多福特经典都诞生在胭脂工业城,包括开创性的A型车、B型车、雷鸟和银貂,以及福特野马和皮卡F150的不朽神话。二战时期,是罗斯福总统“民主国家军火库”的真实写照。

以工业革命为主题的艺术创作的客观条件已经具备,需要的只是机缘。

机缘徘徊在机缘与必然之间。

1930时期,美国资本主义周期性经济危机爆发,社会进入大萧条,但艺术活动空前活跃,自由之风盛行。迭戈这位在邻国壁画领域颇有建树的艺术家开始进入美国艺术界的视野。1931的夏天,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专门为迭戈献上了一场个展,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后来,迭戈应邀在旧金山完成了两幅壁画。一个是旧金山艺术博物馆的壁画制作,另一个是旧金山证券交易所的加利福尼亚寓言。

在一次朋友举办的聚会上,威廉和迭戈相遇了。威廉马上向迭戈提议:为底特律创作一幅大型工业壁画怎么样?

迭戈欣然同意。

回到底特律后,威廉的首要任务是解决财务问题。受大萧条影响,美术馆经费大幅减少,从去年的40万元减少到今年的4万元。创作壁画的费用至少要1万美元,占博物馆年度预算的四分之一。这个资金从哪里来?

后来威廉想到了艾德赛,请他以自己的名义捐赠壁画。艾德赛满口答应,为壁画而生的铁三角就这样形成了。

为了寻找创作灵感,迭戈来到了胭脂工厂,很快就被这里大规模工业生产的格局和风格迷住了。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迪戈孜孜不倦地在胭脂厂绘制了上千种材料。

他看到了巨大的机器和生产线上忙碌的工人的壮丽和谐的景象。在这里,机器不再是冰冷无情的道具,而是有生命的艺术品。他也被生产线上的工人所展示的生产节奏所感动。

胭脂厂的实践极大地激发了他的创作激情。他要为大工业布道,他要为劳动者讴歌,他要把车城的工业革命以艺术的形式永远保留下来,同时表达他对现实的思考和对未来的憧憬。他要在车城完成一部宏大的叙事巨作!

然而现存的两幅壁画的长度远远不能满足这个宏大的构想。

那一天,迪戈站在博物馆的中庭,环顾四周。一个大胆的想法闪过:在博物馆整个中庭的四面墙上创作壁画!他想做的不仅仅是中庭的壁画。他想做一个壁画中庭!

这正是威廉想要的,也是他多年来经营博物馆的夙愿:博物馆不仅要展示藏品,更要成为可以代代相传的艺术品!

在积累了足够的材料后,迪戈开始精心制作他的壁画中庭。

他首先想到的是生活。人类社会的一切发展,包括工业文明,都源于生活。因此,迭戈在大法庭前的墙中央画了一幅婴儿在襁褓中的图画。当时,他心爱的妻子刚刚经历了流产的痛苦,这里显然有艺术家对她怀孕的生活充满了深情的安慰和赞美。

墙上最高的位置是两个母亲的照片。她们袒胸露乳,捧着大自然的礼物,告诉人们,正是这些伟大的母亲们无私奉献,养育了她们的生命。

相比之下,墙显示了人类社会进步的科技力量。既有人与科技的协调,比如能造福人类的太空技术,也有对科技能毁灭人类的强烈担忧,比如几架黑色轰炸机和带着防毒面具的士兵。

面对这种矛盾的社会现实,迪戈的作品中有象征着和谐与美好的向日葵和鸽子来表达他对人与人之间和谐与和平的衷心祈祷。

中间一幅浮雕壁画,画着几条惊慌失措的鱼,表现了人类社会活跃的同时,对大自然的扰动。中间的五角星,可以看作是来自苏联的红星,也可以看作是美国星条旗上的白星。

图注:在大门两侧的墙板上,他画了造型优美的大型动力机器,以及管理人员和工程师的形象。

在大门两侧的墙板上,他画了造型优美的大型动力机器,以及管理人员和工程师的形象。仔细看,这些人物的脸上都有老福特和爱迪生的基因。迭戈向工业革命的先驱们致敬。

在南北两侧的巨型墙壁上,集中了艺术家对工业革命整体的印象和思考。最顶端是汽车行业的四个不同肤色的族群:来自欧洲的白人,来自非洲的黑人,来自亚洲的黄种人,来自其他地区的棕色人种。

在详细描述了化学、生物、医疗等各种技术后,艺术家们用了很大的篇幅画出了胭脂厂的发动机和整车装配生产线。整面墙都是巨大的机器、密集的工人和排列在自动传送带上的车体。整个画面完美再现了大规模工业生产的场景,美轮美奂,气势磅礴。

值得注意的是,在迪戈的作品中,各种肤色的工人一起协调生产。这显然不是当时美国还在种族隔离政策下的现实,而是艺术家对未来的向往和憧憬。

环顾中庭,这里是对伟大工业革命的赞歌,是对工人的赞歌,是人与自然、机器和谐相处的优美乐章。

第二年春天,当迪戈即将完成他的壁画创作时,争论接踵而至。有人指责壁画歌颂劳动者,贬低资本家。甚至有人指责迭戈的画有助长车城工人运动的嫌疑。

壁画完成后的第五天,各种指责充斥了底特律的各类媒体。有人问,在劳资矛盾如此尖锐的底特律,为什么要请一个红色艺术家来做一幅壁画,来宣传博物馆里如此重要位置的工人?

底特律的几个保守团体向博物馆发出公函,要求博物馆调查这幅壁画的背景和内容。如果上述指控属实,这些团体将正式要求政府销毁这些壁画。

在喧嚣的反对声中,博物馆馆长威廉坚定地站在艺术家一边,捍卫艺术家的创作自由。他耐心地向人们解释,一部反映社会现实的伟大艺术作品,一定会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威廉还发起了美国艺术联盟来支持艺术家的创作。

威廉坚信迭戈的壁画会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他果断打开美术馆大门,邀请车城市民参观。那一天,成千上万的人涌向博物馆的中庭大厅。人们看到壁画后,做出了许多积极的评价,逐渐抵消了极右势力的攻击和偏见。

艾德赛也发表了一份对壁画中庭的坚定支持的声明:我相信迭戈在尽力表达和体现底特律精神,我对艺术家的壁画创作非常满意。

这样,博物馆中庭的壁画得到了完整的保存,为工业革命之城底特律留下了宝贵的文化艺术遗产。

但迭戈的另一幅杰作就没这么幸运了。

在底特律完成工业壁画后,迭戈受美国资本主义财富的另一典型代表小洛克菲勒之邀,为纽约洛克菲勒大厦制作大型壁画。壁画接近完成时,迭戈还受到了纽约资本家集团更猛烈的攻击。

在这幅名为《十字路口的人》的壁画中,迭戈用大量人物直面当时资本主义萧条衰落的社会现实,并将其与苏联所代表的社会形态进行对比,表达了对人类在十字路口该做什么的尖锐批判。

如果说《底特律工业》是艺术家对工业革命和人类发展的思考,那么《十字路口的人》就是他对社会革命和人类发展的思考。

面对激烈的批评,热爱艺术的小洛克菲勒竭力保护迭戈的艺术创作。但当我最终看到列宁的形象出现在壁画中时,他的艺术底线崩塌了。于是有了电影《弗里达》中的一个场景。

那天早上,小洛克菲勒和一群追随者来到艺术家的工作现场,再次恳求迪戈:请抹去列宁的形象。

艺人很坚决:不!

一阵沉默之后,小洛克菲勒递给艺术家一张支票:这是你的全部报酬,你被解雇了。

很快,壁画被白布覆盖。几天后,壁画随着墙壁的剥落消失了。

与之相伴的,还有洛克菲勒家族用艺术代代相传的梦想。

电影里看不到小洛克菲勒当时的心情,但我想他后来一定后悔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洛克菲勒家族加大了对艺术活动的赞助,但从未如此接近一件可以代代相传的艺术品,未能赋予洛克菲勒大厦永恒的艺术价值。

迪戈不甘心这部巨著的消失。后来,他以《人类控制宇宙》为题,在墨西哥艺术宫的墙上复制了这幅作品,成为今天墨西哥艺术宫的镇馆之宝。

关于如何处理迭戈壁画引发的艺术与社会现实对立的争论从未停止。

在1960年代,这种争论变得更加激烈。肯尼迪总统曾经说过:当艺术家尖锐地批判我们的社会时,那是他们对事物特有的敏感和对正义的强烈关注。为了国家的文明和进步,我看不出有什么比充分维护和发挥艺术家的创作潜力更重要的了。

肯尼迪总统遇刺两年后,美国政府终于用资金成立了国家艺术赞助基金会,建立了保障艺术家独立自由的创作环境。在基金会的标志下有一句来自hit floor的话:一个伟大的国家应该有伟大的艺术..

中国改革开放30多年来取得了巨大成就,中国汽车工业也处于前所未有的辉煌时期。

然而,在无数的摩天大楼和宏伟的大厅在中国各地拔地而起之后,我们很少看到具有我们时代鲜明特征和精神并能代代相传的艺术作品。

难道今天的中国只能从《清明上河图》中找回艺术中国的自信?

在迎接第四次工业革命到来的时候,我真诚地希望国内的汽车同仁来到车城,抽出时间在底特律美术馆中庭的壁画前驻足片刻,感受车城曾经引领的工业革命的脉搏,体验大工业革命过程中的碰撞与思考。

期待在中国汽车工业的风起云涌中,看到中国的迭戈、艾德赛、威廉。

毕竟车终究是要走的,艺术也是永存的。

今天,谁能想象半个多世纪前,一个根深蒂固的资本家能资助一个红色艺术家创作出这组反映工业革命、讴歌资本主义小镇最珍贵的地方的劳动者的大型壁画?

人类文明和艺术在这里闪耀着怎样的光辉?

文化学者琳达·道恩斯(Linda Dowens)在深入研究了迭戈的壁画后说:今天,我们徜徉在意大利灿烂的艺术中,尽力去感受和阐释文艺复兴的辉煌;我们还流连于玛雅古迹,感受和欣赏古代玛雅文化的辉煌。那么,多年以后,当我们的后代开始俯瞰我们生活的这个伟大的工业革命时代时,他们会看到什么呢?他们一定会从这些底特律工业的壁画中感受到底特律曾经发生过的大工业时代的辉煌。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座底特律博物馆里的壁画中庭一定会变得更加耀眼。它将向我们的后代展示像蒙娜丽莎一样的大工业时代的永恒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