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宗岗论《三国演义》叙事意识的自觉与成熟

毛宗岗论《三国演义》叙事意识的自觉与成熟

摘要:中国古典小说的叙事思想主要表现在小说评论上。继金圣叹评点《水浒传》之后,毛宗岗对《三国演义》的艺术成就进行了系统的研究和深入的总结。他对评点过程中叙事行为的理解和把握,体现了叙事意识的自觉和成熟,为中国古代小说理论建设做出了重要贡献。

[关键词]毛宗岗评论叙事

如果说明清时期的小说批评研究可以算是中国文学理论发展史上的第一次“文学自觉”,那么明清时期的小说批评就是中国文学理论史上的第二次“文学自觉”。一方面,明清小说评点家试图厘清小说文体的文本意识,将小说从史传文学中分离出来,类似于魏晋南北朝的“笔法之争”;另一方面,他们研究分析了小说叙事的文本特征和叙事技巧,如注重叙事结构的审美观念,探索叙事作文的各种文学艺术安排,欣赏叙事文学的语法修辞等。毛宗岗就是在这种文化背景下诞生的,他与金圣叹、张竹坡同时被称为明清小说批评的“三驾马车”。

首先,笔记和记叙文的区别

中国古代的真实叙事传统始于史家的历史叙事。这样,在中国的文化史上,就形成了以历史和史实为基础的“历史”思维。从而使中国古代文学创作能够在史实的范围内进行活动和发展。所以古代文人写小说,其目的往往是“修正历史的空白”,其价值判断是建立在“求真”的基础上的。在写作上,采用了现成的春秋纪实性写作风格和传记式的叙事技巧。这种“历史”思维不仅制约了小说创作的主题,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文学创作的想象力,制约了“虚构”在文学创作过程中的重要作用。

当然,另一方面,发达的史传文学自然创造并积累了大量的叙事技巧和经验,弥补了中国古代小说之前史诗和传奇的不足,为后来的文学创作尤其是小说创作提供了宝贵的素材积累和方法总结。毛宗岗正是在充分吸收史传文学创作技巧的基础上,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和主张。对“叙事”这一概念的理解有所突破,并付诸于复习《三国演义》的具体实践中。比如《读三国志》中有如下文字:

《三国演义》的叙事质量与《史记》相似,但其叙事难度是《史记》的两倍。《史记》在不同国家分书,所以传记、家族、人物传记都有差异。今天的《三国志》不是这样的,几乎是和历史、家族、人物传记结合在一起的。文章短易作,文章长难作好。

显然,毛宗岗在艺术处理上确定了《三国演义》在众多史书中的地位,这与传统史家的叙事目标完全不同。毛宗岗将《三国演义》与《史记》相比较,最突出的一点就是注重艺术结构的整体性和完整性。这本身就说明了结构原则——整体性,作为小说叙事文本的形式要素之一,是小说家在叙事方法上首先要考虑的。也就是考虑如何做好内容的整体布局和穿插设计。也可以理解为考虑“怎么说”而不是“说什么”。这样的比较,其实说明毛宗岗的主旨并不是完成记录任务,而是注重作者在记录过程中的艺术匠心,即作者在叙事过程中的审美追求和艺术创造。因此,毛宗岗能够抛开“史实”的束缚,成功地将虚构等艺术手法运用到《三国演义》中。

虽然毛宗岗在读《三国志》时宣称《三国演义》是“真实可考”、“确定无疑”的,但他却以此作为《三国演义》优于《西游记》、《水浒传》的证明和论据。但他在自觉的审美追求中,在对《三国演义》的审订中,大量运用了虚构、改编等元素,以凸显小说的整体魅力和艺术价值,这体现在他对《三国演义》的“改造”上。正是毛宗岗赋予了“叙事”全新的概念和创作理念,才会刻意追求小说文本的精致和巧妙,使其越来越好,使其评论有了代代相传的机会和价值。

综上所述,正是由于毛宗岗在重视“历史之笔”的同时注入了“别出心裁”,才有力地显示了作者对文本进行加工和润色的主观能动性,为小说叙事脱离历史、融入文学提供了契机和导向,使叙事得以区别于笔记,成为独立的审美追求和艺术目标。

第二,对叙事行为的关注

故事是超叙事的,叙事作品也是故事的叙事。由于叙事方式的不同,原故事书进入叙事文本时自然会发生这样或那样的变形,而叙事观念的不同决定了变形的方式和选择事件的角度的不同。毛宗岗更注重“怎么写”而不是“写什么”,这其实是注重叙事行为的具体体现,或者说是注重叙事行为的细致体现。比如毛宗岗经常用“叙事转换(幻觉)”来表达他对叙事行为的敏感和关注。

我们可以看到,叙述者处于强势地位,人物处于被动地位。叙述者通过调动人物的动作来实现叙事目的:刘备突围黄巾军有形式上的困难,这种形式上的困难在阅读过程中产生了审美上的快感。石矛认为《三国演义》的情节奇特曲折,变幻莫测,充满矛盾和冲突。例如,《第四十次评论》写道:

文章之美。美就在于你猜不到…看过去就知道后面有东西,不是什么精彩的东西,看前面就知道后面有东西,不是什么精彩的文章。

事实上,毛宗岗强调“叙事与法的变化”的效果,与西方文学批评中的“陌生化”概念是相关联和一致的。毛宗岗在评论中强调,罗贯中在人物设置上使情节曲折,这种曲折的情节给读者带来了一种惊奇感,从而达到了一种特殊的审美效果和阅读快感。当然,毛宗岗在其他方面对“叙事与法的转换”有更深刻的理解,这就涉及到叙事视角了,这里暂且不讨论。

毛宗岗不仅以“叙事转换”表达了对叙事行为的关注,而且通过叙事顺序进一步阐释。毛宗岗以补充叙述为例,具体解释了《三国志读法》中补充叙述的作用:

凡是用了叙事方法的地方,这篇文章缺少的都用另一篇文章的东西来补充,第一卷的东西甚至在第二卷。不仅前一篇不拖沓,还让后一篇不寂寞;既使前事无遗漏,又为后事添砖加瓦,也是这位史家的绝妙产物。

毛本十八年南阳之战,张绣第二次率军追击曹军。就在胜利的时候,他突然杀出一队人马来阻止他。解说员没有立即透露这个团队的细节。照常继续推进叙述。毛宗岗注意到了这种叙事策略,他批“这里不提何军。留到下一篇文章来补。叙利亚和法国都变了。”解释完张绣,他又回来解释曹操,只解释其来历。石矛批评说:“把上面没提到的补上,好不好。”南阳之战实际上已经结束,但其在本文中的时间跨度并没有被封闭。只有把这一段填好,找到所有谜语的答案,才算截止,才算完整。毛宗岗反复称赞“好”,就是肯定叙事手法给艺术效果带来的审美变化。

再比如,毛宗岗强调叙事要细致,要有重点,在文本内容层面表现出对叙事目标的明确而强烈的追求。毛宗岗对叙事目标的理解是以人物为中心的。他十分注重《三国演义》中人物的塑造方法,总结出“以物衬主”的方法。此外,他在评点过程中还提出了大量术语,对叙事重点和作者意图进行了明显的区分和概括,体现了他对叙事目标的关注和探索。

综上所述,正是由于毛宗岗将小说与历史割裂开来,将叙事视为一种艺术创造而非照抄照搬,才自觉地注意到“叙事”与“笔记”的区别,更加重视叙事行为。总之,在《三国演义》评点中,毛宗岗把叙事批评作为一项重要内容,显示了古代小说叙事理论的成熟和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