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旧工厂的记忆是零散的。

首先,变老,梦想开始的地方。

从小就知道有个地方叫个旧,离我们不远。地理课本上的中国地图上总有个旧的传说,个旧一词后面是一个括号,括号里标着“西毒”二字。甚至我们的地理老师也充满了自豪。每次说到一个老锡都,他的眼睛就亮了,声音也好像起来了。他说他家有亲戚在个旧当工人。

个旧从此在我们心目中就是一个很高级的地方。

事实上,这是真的。个旧村有几个工人,生活还不错。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继承了他们退休父亲的衣钵,成为了著名的工人。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农村人当工人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当工人意味着他们可以穿鸭蛋绿色的工作服,可以戴农村人所说的簸箕帽,脚上穿着棕色的洋气麂皮鞋。刚当工人没几天,回到家,口音就变了,开始说不折不扣的老口音。我们试着学习这种轻松的语言,但是学不会,工人们也变得温柔起来。最吸引农村人眼球的是,逢年过节,走亲戚的工人肩上扛着一腿火腿,兴高采烈。他们一下车,就冲回家看看妈妈爸爸哥哥姐姐,顺便把一大袋五颜六色的糖果放在餐桌上,一家人咯咯直笑。

家里干农活的,顺便成了工人家庭,在村里的地位自然也就大了。

个旧其实只是一个统称。个旧是最能体现其威望的老厂。后来,个旧总是一起读。

我家确实有几个亲戚在个旧,直到上世纪80年代末我才终于去了个旧,终于了解到了雄伟的七层楼高,巴金命名的美丽的个旧金湖,壮观的个旧工人文化宫,迷人的个旧包华公园,险峻的个旧阴山,个旧人悦耳的声音,个旧工人老大哥所在的先进空气...

第二,老厂是历史品牌。

但是我以前从来没去过老厂,一次都没有。我只知道老厂是个生产大锡的地方,有票的地方,石屏人建水报国的地方,连牙膏皮都是锡做的。

我们屁孩把锡做的破牙膏皮放在破锡碗里烧,等煮好的锡珠凉了,挖下来一点一点放进挖空的皂角果里,再咬一小块瓢塞住皂角果的口,作为拿下皂角果的果王。玩了一整天赢皂荚的游戏,被大人用细竹竿打了一顿,说我什么都没干,哭了一会儿就忘乎所以了。大人心疼一个好好的瓢被少年咬了。在那个年代,一切都很珍贵。

看老厂是我儿时最大的梦想。这个梦想,其实一直根深蒂固,顽固到中年!

当我终于见到老厂的时候,21世纪已经过去五分之一了!2020年8月底,我从一个老城区坐车到东部,蜿蜒上山。老厂就在不远处,该吃饭了。

旧工厂闻起来不像工厂。已经不是老厂了,虽然以前没见过老厂。

老厂社区概况说明老厂地理概况:海拔最高2400米,最低1450米,面积102.2平方公里。从个旧市往东,经过黄茅山选矿厂,进入老厂矿区第一岔路口。直走就是老厂街,现在的云溪老厂子矿,老厂镇政府所在地;左转到马路塘坑,石背山,杨坝地选矿厂,原个旧创新矿。

查阅旧版《石屏县志》可知,石屏人于清雍正十三年(1735)赶至老厂。石屏人过去常说“穷,匆匆离厂”。如果他们离开这个国家,他们会去西方。现在在普洱和景洪地区。走到一个旧工厂。石屏人害怕人多地少的日子。如果他们很穷,他们会改变主意。他们会开着商队到西方做生意,到东方的金矿里寻求财富。

这条一路向东的淘金之路,是一条无奈又辛酸的路。所以以前的底层矿工走厂变成了含泪控诉,走厂的曲调很多。我想从下面摘录一段:

正月,是新年,税赋重,难以跨日;

叫父母不要挂念,48厂两年了。

二月天长,大风休。

三条路通向旧的,但我不知道哪一条通向厨房。

三月,雾很大的时候,我去一条老街找熟人。

找了个不认我的熟人,抹了把眼泪,走出门去。

四月,四月中旬,老板下山招兄弟。

白纸上有黑字,不知道什么时候帮工人。

五月,是端阳,提着破盖进了厨房。

我不会敲钉子敲铃铛,我会自己缝包,自己拉出来。

六月,火把节,鸟巢路最难穿越,

风筝翻葫芦口,长虫过了就要剥皮。

七月,七月七日,泪水从我手中滑落,

我哥问我哭什么。我的背在流血。

8月8日月圆,老板借了我一些钱。

不顾一切的要送回去,老板逼我赌一把。

有一天他骗了990,第二天就变穷了。

兄弟们好心借床过冬。

9月9日,9月9日,如果你想找一个老主人,

如果两三年不找,你弟弟就要饿死了。

十月,又冷又惨,清风苦雨吹走衣衫。

老板盖的鸭绒被,沙丁盖的烂麻纤维。

冬天,又冷又多风,我很期待我的家乡。

郎在外面做月嫂,妹妹在家。

如果你想转身,你没什么好担心的。

腊月,岁末,父母期待儿女团聚。

辛辛苦苦剥削了一年,今年是回家的哪一年?

那个时候,石屏人注定是吃苦的主儿。他们没钱没脸回家,出门也必然要吸取教训。上面提到的工厂调整就是一个极好的证明。

不挣钱就不还,黄天厚土也承受不了。石屏人和建水人一起,从沙里的蚂蚁开始,到坑里的洞穴,忍受着恶业,承担着风险,吸着灰尘...尖酸刻薄的话被他们的正常生活发挥到了极致。辛酸逼得石屏人自强不息,最终大获成功。今天,我们把“持之以恒,行善积德”作为新时代的励志口号,但我们的祖先早已视之为轻而易举。如果是今天的情况,他们都是高水平的劳动模范!

骨头一干,黑夜过去就是早晨。个旧老厂从一个又苦又冷的地方变成了石屏人的第二故乡,石屏人涌现出了一批享誉海内外的实业家。

俗话说“石屏恒力升,建水马成升”。可见民国时期的老厂是石屏建水人所有。民国时期个旧旧厂的金主有陈世平何亭、李恒生、张正堂和张新之。他们也是当时的国难。他们怎敢忘记家乡儒商的大爱?1921,陈鹤亭主张捐资建立石屏中学。1925年,陈鹤亭领导修建了中国第一条民营铁路——个旧——蒙自碧色村——石屏;1937年,李恒生捐资150万元购买战斗机抗击日本侵略者...

这些伟大的爱国行为在旧中国是绝对伟大的。同一时期,李恒生捐赠1000银元,出版了袁家谷20多年后达成的《石屏县志》,成为研究石屏历史的珍贵文献。石屏作为文学名邦的名声不言而喻。

石屏人在老厂奋斗的历史难道不是一本真实的书吗?

第三,老厂的热闹一度很响。

旧社会没有乡镇的概念,老厂一般指矿山(矿区)。新中国成立后,个旧老厂的矿藏由民间资本转为国家控制,曾经的沙丁成为第一批工人,终于享受到了按劳取酬的工资生活。工人们没有理由不爱老厂,他们是农村人眼中的大拇指。

皇帝爱长子,国家爱大企业。老厂的地位在全国首屈一指。老厂资源丰富,技术力量雄厚,设备精良。车间有翻沙、金工、机修、农机,机床有车、钳、刨、铣、磨。可以说大厂企业的家具一应俱全。各个部门都井井有条,包括财务部,供销部,生产计划部,化验部等等。

然而,几十年过去了,老拇指逐渐成为一个形容词和名词,遗失在时间的深处。?

老厂顶上雾气蒙蒙,老厂上空微风细雨。八月的天气有点冷。以前工厂和职工宿舍星罗棋布,每隔几十米就模糊在高低不一的山头上。老厂主街上的水泥路面湿漉漉的,想要自由飞舞的尘土顿时憋屈的像泥巴。

曾经在老厂度过青春的工人,如今风华正茂,还在坚守老厂,心里也是湿湿的。

他们的心里不禁湿润了。

老厂时光的故事,仿佛只有在浩浩荡荡的黑白纪录片里才能找到,有蜚声海内外的宏大场景,有难忘的温情细节。

我们的工人有力量。那时候工人都忘了干活,劳模评比势头很猛。竞赛表演、竞赛能力、竞赛技术、竞赛氛围一瞬间紧绷,胜利坑、和平坑、创新矿、胜利矿的劳模们色彩叠加。

一个字,操!

老厂矿区的灯一直亮着,高品位的锡矿从细长的铁轨中涌出。竖井坑提升的罐笼上上下下,三班倒的工人和生产资料来来往往...;

满身矿泥的工人,年轻而成熟。下班后,他们在矿区的大澡堂里洗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浑身散发着怡人的香皂味,点上一支“西毒”牌香烟。什么是累?老厂的工人有个很有名的名字:铁皮人。

当时工人们每人端着一大碗粗瓷到胜利坑食堂排队做饭。印有“劳动模范”的白色搪瓷罐是一种特别醒目的荣誉和生活道具。看,我是劳动模范!厨师不敢小觑,但他心领神会,肉末和米粒的折扣自然更多。

他们有权得到一点额外的待遇。

老厂的百盛商业街不是很长,但也很热闹。市场繁荣,商店很多。非常繁荣,尤其是在工人发工资的那一天。卖馒头的,卖豆浆的,卖油条的,卖米线的,卖烧豆腐的,卖糖的,卖烟酒的,卖得一清二楚...百盛街是一条小吃街。那时候农村人还在为一天两顿饭而努力,老厂的工人早就享受到了一个令人羡慕的名词:早餐!

百盛生活区有什么?除了小吃,还有食堂、职工宿舍、托儿所、图书馆、篮球场、舞台,城里人都可以享受。镇上有什么大的会议,学校的六一儿童节都会在这个大厅里举行。

80年代是一个充满激情的时代,激情的精神表现之一就是拍照。

老厂的照相馆师傅很忙,工人的工作体面,年轻的工人要拍更高水平的照片。

恋爱中的年轻男女时髦地摆出poss的姿势。这个女人卷了头发,擦了粉,涂了口红。男人留着长发,梳得很顺,嘴唇上留着浓密的黑胡子,穿着格子的确良衬衫,看起来很成熟。从此,他告别了懵懂的青春。

靠近点,靠近点,笑一笑,耶!一周后过来拍照。摄影师面带微笑,送走一对对情侣,微笑着接受一群客人。

拍完照,现场依旧浪漫,看个电影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时候老厂的红旗影院绝对是个好地方,下班休息的工人们一直在等着电影开演。剧场外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年轻人在隧道里彻底丢尽了脸。这时候的他们,感觉就像一些美好时代的贵族。

离开片还有一段时间,青年男女神情深沉,谈人生,谈理想,争做五讲四美三爱的好青年。

但是每天说这些有点无聊。你是不是已经厌倦了装深沉?迪斯科怎么样?这个提议不错,于是四眼喇叭记录员开始指挥年轻人分四步旋转身体,张扬他们的舞姿,格子衬衫脚下打结,鞋子格外踢脚,蓝色的料子布喇叭裤带起一阵风,把水泥地上的瓜子吹到一边。

一开始女生都比较矜持,但是录音机里的音乐实在太诱惑人了,大家渐渐放下了步伐,干脆在大家面前炫耀起来。他们都是时代的有为青年。虽然当时的文艺音乐还比较沉寂,但报纸上也不时贴上一些新潮音乐的标签。什么是远离颓废的音乐,什么是不能唱的黄歌?但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弱。今天,那些当时要被消灭在萌芽状态的“黄色”歌曲,也是歌坛几十年来家喻户晓的歌曲。那时候的青年男女还记得时不时哼几首歌。

电影开场的时间终于到了。那时候最受欢迎的电影基本都是红色电影。据说最受欢迎的电影是《东方红》。观众早已熟悉了电影中的音乐和台词。工厂预定了电影,私下看,还邀请了他们的闺蜜一起看。他们有点看腻了,后来居然“捏着鼻子看”。

好看的电影都是无聊的,没有一群好玩的年轻人载歌载舞那么刺激,所以在老厂的山上,除了厂里的机械声,就是歌声。

那也是一个充满诗意的时代。一批批男女工人正值壮年,他们担心会出新词。除了听歌跳舞,他们还学会了写连他们自己都不懂的诗,尝试着写一些让他们内心不安的情书。有些人不甘心做普通工人,重新学习课本,找老师帮忙,努力考上自己心中的大学中专,实现自己的理想。

工人们的思想是新潮的,矿区逐渐有了市场经济的迹象。卡拉ok的影子正从犹豫走向急促,视频里“嘿,哈”的声音从一间红砖房里冒了出来。老厂的围墙经不起外来脚步的冲击,时代的大潮让工厂的规章制度苍白无力。

终于有新的想法出现在人们的脑海里,老厂文明热闹的生活有点让人受不了。

娱乐第二,工作第一,工人的劳动观念不断更新。据说80年代初,老厂和上海缝纫机三厂联手生产蜜蜂牌家用缝纫机,当时叫上海缝纫机三厂吴江分厂,但大家还是习惯叫老厂,听起来亲切。这是个旧地区第一家与外省合资的工厂。原料来自上海,技术由上海人指导。农机车间改为零件车间,生产缝纫机零件。当时肠衣、喷漆、组装三个车间都在新厂房里。当时,缝纫机作为生活的重要物品之一,是婚姻的必需品。老厂生产的蜜蜂缝纫机,名字很好听,很甜,听起来很吉祥,很受欢迎,所以当时厂里的产品供不应求,工人们热火朝天。工人福利也很好。春节期间,苹果和橘子总是卖得热火朝天...

第四,老厂的历史命运令人惋惜。

老厂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取得了耀眼的成绩。一路走来不易,绝非昙花一现。但是,老厂,我能说你什么呢?

锡矿让几万人的老厂风光无限,老厂终将有悲惨的一天。

悲惨的日子终于在90年代中期到来。

仿佛一夜变天,老厂开始衰败,产品滞销,矿源枯竭,偷矿现象上升,国有资产流失。以往被丢弃的矿渣只能再次被挖出进行深加工,工人们明亮的眼睛渐渐变得迷茫。他们为生活而工作,但生活的希望逐渐消失。

工人的出路在哪里?

出路在重组和改革开放的时代,谁也阻挡不了。成千上万的工人被解雇,一些人退休,另谋生路。

这条痛苦的路很难走。不走这条路是不行的,就像当时石屏人一路走来,只是境遇和背景不同。

走过老厂红旗剧场,老厂新华书店,老厂照相馆,老厂房。

老厂真的老了,很像一个辛苦了一辈子,孑然一身的老人。空荡荡的街道上没有多少行人。老年人都去老城区生活了,或者回老家了。空置的工人房有淡淡的潮湿霉味,玻璃窗散落一地。进屋的风肆无忌惮,一会儿吹着另一边窗外的破塑料皮。

小餐馆的老板娘挥舞着湿毛巾驱赶苍蝇,她和隔壁邻居一个个说着话。

终于看到三两个挖坑的从矿上回来休息。他们头上戴着头盔,头盔前放着一盏小矿灯。他们沉默而疲惫地走向驱赶苍蝇的小餐馆老板娘。

突然觉得老厂没有老酒,没有故事。店里的酒刚烤好,走在我前面的身影很壮实。

我看到的都是年轻的面孔,大的才四十多岁,但是年轻的面孔不多。要不是现在还存在的红砖房,我还以为老厂是待开发的处女地呢!

只有这些年轻的身影,似乎老厂不老!

今天是老厂的上街日。老厂市场是100米的斜坡,和农村市场差别不大。卖家卖的东西无非就是米、面、油、农家蔬菜、水果。顾客很少,可能我错过了高峰时间!

街道的钢筋水泥屋顶上有沙沙作响的芦苇,铁雨栅栏里的青苔不屈,过滤着屋顶滴落的雨水。

这里已经是老厂的中心区了!

到了马鹿塘原厂区,天气越来越冷。刚刚,水渍褪去,一阵清风细雨袭来,已经露出干色的水泥路又湿了。?

由于老厂马鹿塘一片死寂,几十个人照例去空房子。要不是这几十个人还住在这个原厂区,真的是不习惯寂静,心里会发慌。工厂办公楼前的水泥地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潮土,傻乎乎的花坛是杂草的天堂。

马路塘坡头的羊坝地村,有几个果农在卖苹果。苹果味道真的很好,甜脆水灵,和街边的水果店略有不同,是老厂海拔高造成的。

果农脸色红润,自然美白。老厂常年阴云密布,紫外线不强,阳光对皮肤伤害不大。我一直记得,那时候老厂的工人都是探亲回家。有人问他们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为什么肤色这么好。老厂的工人都说老厂的水土养人,喝点老母汤(青豆汤)也是极好的护肤食品。外地人入住一个月就能获得美白效果。

老厂坡里还有草乌。这种极其苦涩的药膳,让人又爱又怕。据说只要不怕出事,吃几口用猪蹄煮透的草乌汤,就能强身健体。我试过,除了苦涩,没有感觉身体突然有多好。

老厂的水土养人,老厂的苹果好吃,但老厂的高大烟囱不再冒烟。曾经风光无限的云锡公司,彻底陷入了家门口车马越来越少的命运。除了进出集团办公楼的看起来像干部的人,冶炼车间早已尘土飞扬。

来无锡的人陆续撤离,拥挤的个旧老厂终于干净了,不再与世界竞争。

基于此,老厂现在的基调变成了另一个词:怀旧。

是的,老厂很适合怀旧。怀旧也是一种快乐的精神享受,是不可或缺的精神传承。

一个没有怀旧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一个没有怀旧的民族是可怕的。

2020.1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