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的沉重一页。
那是1955春夏之交的一个早晨。朱照例站在大院门口,目送关去省委上班。不同的是,朱这一天要去外地出差,车票已经买好了,火车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开了。关的表情似乎与平时有些不同。他想说些什么,但他没有说出来。犹豫再三,他终于在坐上黑车的那一刻抓住了妻子的手:“你一定要等我回家!”朱茫然地点了点头。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那一天,她什么都猜到了,除了丈夫七八个月后再也不会回来!
如今近半个世纪过去了,但满头白发的朱提起这件事,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说,前三个月,关一点消息都没有,我甚至不知道是死是活;她说她每天都要努力工作,但下班回家的路上却泪流满面。所以她只能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她会先好好哭一场,然后擦干眼泪回自己家。学校开始放寒假了,省委的电话终于是“然而我们打了一千遍电话催了一千遍她才向我们动手”。朱三步并作两步跑向省委。她没有看到丈夫,而是看到了一封来自北京的电报。电报的内容不长,是中央政府对关的处分决定。那时候不允许她抄。据回忆,大致内容如下:“撤销关党内一切职务,留党察看两年;党龄从1938算起重新入党;保留党籍,保留副省长职务,保留NPC人大代表资格。”——这就是后来所谓的“三保留”。“我要求看中央政府对关的审查结果!”看完朱的电报,惊呆了,但这次她比以前冷静多了。她控制着自己颤抖的身体,对接待她的同志们提出要求。“关是中管干部,他的结论是省委无可奉告!”冷脸冷答。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她知道这是党的纪律。
关文薇痛苦地摇摇头:“我没有看到结论——我根本不想看到!”“他眼里有泪,那种屈辱,那种悲愤,是朱从来没有见过的。”我相信我的历史总有一天会被澄清的!——就算你今天想不明白,以后也一定会想明白的!你要相信我,你要支持我!”他紧紧地抓住妻子的手。朱拼命点头:“我会支持你,我会永远支持你!但是,我总觉得结论应该看一看。"
关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古人说“哀莫大于心死”。看来他在这个问题上真的是“心死”了,或者至少是令人心碎的!正是在1967,“文革”进入如火如荼的阶段,大概是为了防止意外。他守口如瓶20多年。我第一次在女儿小红面前透露了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审讯时,他们总是问我一些当年间谍的事情——我猜他们一定是从那些坏人那里调查我的情况!”记住: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一定是被杀了!“看来这也是当年让他‘心碎’的原因之一——他讨厌用这种方式去审视一个* * *人的历史!但不管怎样,那天晚上他告诉了妻子一件同样是发自内心的事:“我参加革命,参加* * *完全是为了救国救民,不是为了个人名利。“我既然能为革命牺牲生命,怎么能牺牲个人名利呢?我相信我一定会战胜痛苦,我相信我会有信心和耐心等待我的冤情大白的那一天!”
2001的初秋,我在京采访刘季平的妻子吴晗时,无意中发现了这样一份材料——陈丕显在上海党代会上的发言提纲在庭审中。刘季平当时在上海市委工作,所以他把这份文件放在家里。陈丕显的发言主要是检查他的态度,但说到“关问题”,这位过去与他同生共死的老战友就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对他的感情。他说:“过去有几个同志向我汇报过,但我始终认为关给同志和华中局写了保证书,也向我保证他没有食言,没有背叛党。”陈丕显的《检讨》暂且不提。仅从他说的两个“保证”中,我们又一次看到了关的从容:他相信自己!100%相信自己——他的“保证”来自于对党的无限忠诚,他永远不会亵渎自己的信仰和追求!据关晓虹说,陈毅后来专门找关谈话,要他“为党的事业忍辱负重”;关信开则说,陈毅也说过这样的话:“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没有不委屈的人。受了委屈,就坦然,大度,问心无愧!我陈毅不是已经在井冈山和后来的黄花塘‘毁’了吗?”——看似这是同一件事的两个不同版本,却无疑成为关26年“忍辱负重”的强项之一!私下里,他多次对子女说,陈毅、刘伯承、粟裕、黄克诚是他一生中最敬佩的人。而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受了委屈之后为党的事业“忍辱负重”的?
其实此时的“内情”更多,只是关直到去世才知道。2001年2月6日和2001年2月22日,我分别采访了江苏省公安厅原副厅长顾婷和江苏省纪委原副书记康迪。陈毅来宁代表中共中央宣布对关的处理意见时,两人都是见证人。那是在西康路33号院内的一个小会议室里。顾婷说,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选择这样一个地方,而不是去省委办公楼。康迪记得,会议室中间有一张长桌,与会者围坐其中,主要是一些省委领导干部,如江、惠玉玉、等。,以及公安厅和监察委员会的代表,大约十几个人。陈毅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白纸,让在场的每个人依次签名。每个人都沿着座位传递它,当它最终回到他身边时,他看了看它,然后把它放回他的大皮包里。顾婷说,他能参加这次会议,是因为公安厅厅长洪交给他两项任务:一是负责关审查期间的安全保卫工作;二、来自关被捕后的“外部”调查。我问“外面”是什么意思,他回答说:“我们公安部门有大量敌伪档案,而且当时还关押了一批曾经在国民党监狱里当过看守甚至看守的人。”我理解关长久以来的疑虑——当时的审查确实是通过敌人的叙述和材料进行的。
其实,有一件事关也不会知道,那就是能明确地说他在无锡、苏州、镇江、淮阴、南京一直到今天。在各个监狱英勇不屈的表现,“法庭上的审讯记录我们都看过。不仅没有问题,还可以说他义正言辞;苏州反省院院长刘芸当时也被拘留。我们问过他,他说具体的事情记不清了,但他记得关兰亭是个了不起的人物。”面试那天雨下得很大。因为我跑错了路,当我来到顾婷的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但他还是耐心细致地回答了我问的每一个问题。“应该说,在关的七年监禁中,他并没有发现任何叛国的行为!”他终于得出了这个结论。“那么,你能记得你最后发现了什么问题吗?”我问。
根据他自己的判断,他回答说:“主要是他在《反省》双周刊上发表了一篇有一些问题的文章,然后他被选为‘自省自治会’的会长。”然而,顾婷对这两个问题的态度非常明确。他说:“我们应该看到他的主流——他从反省院释放后,没有按照医院的规定到当地国民党县党部报到,而是在家乡组织了一支抗日武装。有些东西是我们无法从历史中割断的。毕竟反省院有其特殊的环境和背景。”在谈到关的最终结论时,摇了摇头:“这是党中央最后决定的,我们也不知道。当时我们公安部门的任务只是调查和整理材料。”
顾婷说的是实话。如果他能亲眼看到关的结论中所列举的七项莫须有的“罪名”,他一定会大吃一惊。我问:“那天你去西康路33号开会汇报调查结果了吗?”他点点头:“是的。可我刚打开文件,说了几句,就被陈毅打断了。他说,“别说了。关是一位在历史上为党做出过重大贡献的老同志。如果对他采取不当措施,不仅会在党内造成不良后果,在党外也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他们会说* * *在“过河拆桥!”关于关的“伟大贡献”,记不清陈毅说了什么,而康迪记得他说:“我来江南,第一个找的就是管家。如果关有问题,我也有责任!”接着陈毅竖起三根手指:“他的贡献有三点:一是搞了很多武装,都交给党了;第二,在长江上建了一座“桥”,使我们的大部队能够迅速向北移动。。。。。。"第三点康提记不清了。他抱歉地说:“文革期间,我所有的记录都被造反派抄了,到现在还没消失。”后来我问朱,她说第三点是“打开苏北局面”——因为陈毅等人都是外省人,而且都是“专业人士”,要团结上层还得靠关“站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