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母亲回到久违的故乡。家乡的样子让我感到孤独和凄凉。

离开家乡已经28年了。这几年一直在忙各种事情。对于我的家乡来说,仿佛是宁静夜晚挂在天空的一轮圆月。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我一抬头,就会惊讶地看到几点了,还记得。

有一天空着,突然产生了兴趣,跟妈妈说带她回老家看看。我妈连连答应,眼里满是喜悦和欣慰。

车库在马路上,是笔直的柏油路或者硬化的水泥路。大多数砾石或土路已经消失了。两边是排列整齐的香椿或槐树,本地的杨树和柳树很少见,这是几年前牛蹂躏的结果。外观还算光鲜亮丽的房子,或露或藏在树荫下,偶尔能看到几条历史悠久的国家政策宣传标语贴在面向马路的墙上,隐约标注着一个时代。破石桥也换成了精致的水泥桥,焕然一新。这些年农村的发展无疑是扎实的,记忆深处的那些影像早已被时间侵蚀得面目全非。

在老家的院子里,几棵香椿树整齐地排列在医院门前。以前是我父亲种的,没人管,但也长得茂盛。树下的杂草和院子里砖块上漂浮的泥土都表明这里已经荒废很久了。几只马蜂嗡嗡叫着,毫无拘束地围着窗台飞来飞去,在这安静的环境中显得刺耳而突兀,宣告着它们是这里的主人。母亲在开门时叹了口气。随着一声像撕开一块旧布的声音,它进入了一个熟悉的充满尘埃的世界,在庄严的寂静中附着在所有的物体上。光束透过窗户投射在地上,尘埃在光影中漫无目的的飘动,像此时母亲的眼睛,迷茫而迷茫。身处这样的世界,内心不由自主地充满了孤独和苍凉。

妈妈要去看望一些想家的人,就让她去了。沿着门前的路一路向西走,曾经,那是一条土路,下雨的时候几乎泥泞不堪,而现在已经改成了笔直的水泥路,在阳光下白得耀眼,干净得像一张少女的脸。路边的院墙也换成了砖石结构的土坯。路上没有一个人影,整个村子笼罩在一种让人恐慌的安静中。在路边的沟渠里,没有一点水。除了高高低低的杂草,大沟里堆满了垃圾杂物。早已看不到流水青蛙,也没有关于过去的文字。以前通常看到的鸡、狗等一些青蛙已经不见了,好像受不了这种安静的孤独,都追着它们到城里去找刺激。

路边的几栋土坯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那么宽的小广场。广场东面搭建了一个舞台,一些健身器材静静地躺在或立在广场周围。广场上空无一人,我的心情突然感到莫名的复杂。这些原本落户城市的东西,这些曾经村民可望而不可及的休闲设施,就这样静静地留在了这里,让它们原本的功能和价值闲置着,而很多原本生活在这里的村民,终于盼来了它们,但此时却选择了忽略它们,或者无暇顾及它们。我们应该为他们的到来感到高兴吗?还是应该为他们的迟到感到遗憾?我说不清楚。

老房子后面,曾经是生产队的一个知青点,和村里其他房子一样的几栋土坯房,房前是一张土坯砌成的、贴着水泥的乒乓球台,是知青和村里年轻人闲暇时娱乐的地方。那时候我们还小,没有经验。一天晚上,我不知道是谁开始的。我跟着一群孩子,在这个院子里喊:“知青来了农村,生了个没奶的孩子。”从来没有打过我的父亲,揪着我的衣领把我拉回家,进了家门就是一记耳光。我被打败了,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当时我很羡慕戴红袖章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在这个院子里搞活动,也很期待有一天能戴上这个令人肃然起敬的红袖章。若干年后,当我也在单位戴上红袖章的时候,我意识到戴上红袖章意味着承担责任。只是现在,知青点已经被拆得无影无踪,像风中吹来的一粒尘埃,无迹可寻。

已经有无数次往返于后面的坝前沟。那时候的大坝总是忽高忽低,软软的,凹凸不平,一不小心,鞋子里就灌满了沙子。那时候,夏天和秋天,沟里总是满满的水,青蛙和鱼乐此不疲。河岸上有一排杨树或者柳树,树上的麻雀纠缠在一起,纠缠在一起。你会听到远处传来唧唧的叫声。当你走近时,你会开始大叫,从一棵树移动到另一棵树。青蛙唱小鸟,好热闹。甚至,它会不经意间启动一只藏在草丛里的兔子,突然消失。休息的时候,捡起一块泥土,对准一只蹲在草丛里的青蛙,扔过去,看着它扑通一声掉进水里,从附近的地方冒出来,瞪着圆圆的眼睛,鼓着肚子。他似乎因为你打扰了他的梦而生气。可爱搞怪的样子总会让你开怀大笑,放松很多。或者摘一片芦苇叶,对折,坐在船上,轻轻放入水中。看着它随着海浪摇曳而去,我的思绪似乎也随之而去。或者在杨树上找一个光滑的地方,用刀刻上一个不知名的名字,然后,当你某一天再次路过,看到它随着时间和树的生长,变得粗糙模糊,慢慢变得不清晰。在田野里,人们正在为自己的希望而努力,不时能听到他们隔着田埂或沟渠大声交谈。这个时候,沟堤上原来的杨柳早已不见了。只有后来种下的香椿静静地立着,偶尔有风吹过,发出孤独单调的沙沙声。

夏收对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来说,是最热最难熬的一天。因为随着麦收季节的到来,雨季也会随之而来。这个时候,抢丰收是家家户户的主题。那时候没有收割机,家家户户都是按照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方法,用镰刀一点一点地把小麦割下来,用浸过水的草捆起来,然后用骡子、马、拖拉机转移到院子里打谷场脱粒。从切割到捆绑,从转运到脱粒再到提升,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往往是一家老小,男女老少齐上阵,从天亮到日落,有时甚至一整天,经常大汗淋漓,腰酸腿抽筋。用家里人的话说,累得头上长了草。经常躺着不想再站起来。但是看着上帝不确定的脸,为了不让一年的收获流于雨水,我不得不站起来继续工作。从田里到村里,人来人往,谁都不想掉队。整个村长都笼罩在一片蓬勃的气氛中。那时候家里每年种15、16亩小麦,从镰刀开收到全部收齐往往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一个过程下来,身体就像散架了一样,往往要好几天才能恢复正常。想一想,最初努力学习的动力大概就来源于此。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想在烈日下这么辛苦。

一年中最惬意的一天,恐怕也是在夏收后的傍晚。我点了一堆蚊子熏的麦秸,在院子里堆了一袋袋回收的小麦,靠在上面。白天,太阳晒在包上留下的余温温暖着我的背,喝着妈妈冲泡冷却的橘水,听着院外的蛙声,和父母姐妹的对话,收获后的心平静而舒适。

此时尚未到夏收季节,村里、田里的人很少。这些草、树、庄稼都静静地站着,静静地失去一点生命。

一座小小的石桥静静的跨在沟里,沧桑而颓废,像一个暮年的老人,将安度余生。我在这座石桥上来来往往了多少次,却从来没有在这里停下来仔细看一眼。那些桥流水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留下它一个人,干巴巴的,说不出话来。站在桥上往下看,绿黄之间的一些杂草混乱地占据了渠底,没有一丝水的痕迹。突然想起陆游的一句诗“春波绿在悲桥下,曾是绝色照。”只是此时的桥下,春波已不在,看不到影子,而曾经的我们,却早已“风尘霜雪”。

电话铃响了,是我妈妈打电话回家的声音。虽然贴在了我的耳朵上,但是好像有点弱,有点远。以前在村里玩的很疯,我妈来了就一遍一遍的叫。那时候我妈比我现在还小,气十足,意志坚强,行动迟缓,挨巴掌很正常。但现在我仍然有言犹在耳,痛在身,但已经不一样了。

我爸在院子里种的香椿已经长到一个碗口粗了,我用树干使劲摇了几下,一分钱都动不了。“找个铲子铲院子里的草,我心慌。”妈妈说。“算了,铲的还长,”我说。看着这一切,我的心和眼睛都湿了。这个我年轻时渴望离开,年老时又渴望回来的地方,早已失去了踪影和模样。而我,就像天上的云朵,只是停留了或长或短的时间。也许,某个角落里还有我的脚印和气息,但它们已经不属于我了。只有这些树和杂草在这里深深扎根,日复一日,一代代茁壮成长。也许只有他们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默默的,不离不弃。

回来的路上,车库从后视镜往后看。那个曾经生我养我的村庄,离我渐行渐远,在尘埃中渐渐模糊。过去的日子,那些苦与甜,那些曾经的生机勃勃与火热,都留在记忆里,再也不会重现。我的村庄在用无言的方式诉说着沧桑。将来,我还会回来,只是,我的村庄,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作者简介:宁宏伟,现就职于国电宁夏石嘴山发电有限公司,业余时间喜欢阅读和写一些心情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