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文学的特点
陈寅恪曾指出:“总之,唐朝的历史可以分为两个时期。前期结束了南北朝的旧局面,后期开启了赵宋的新局面。对政治、社会、经济的人如此,对文化学者也是如此。”宋代文化是中唐以后逐渐发展起来的一种新型文化。学术界已经对“宋式文化”进行了定义和界定,这也是文化分析的一个有用范畴。周一良认为,存在于一切文化领域中,反映文化和民族精神本质特征的因素,可以称为深刻的文化。在这方面,宋式文化也应有其反映本质特征和民族精神的因素。总的来说,可以概括为几个方面。
1.多元共存的兼容精神
陈寅恪认为:“六朝及天水之思想最有上进心”。到了宋代,自太祖、太宗以来,把崇武抑武确立为祖家法。“优待文人”、“不杀文人,以文说事”等具体而微妙的政策导向和家法,导致相对宽松的政治氛围和相对开放的文化管理,有利于形成多元共存的兼容精神。兼容并包的精神成为宋代知识分子普遍的价值取向,这在宋学的开放性和自由性上表现得最为充分。表现之一就是宋学中的各个流派可以“兼收并蓄”,兼容并包。继之后,南宋中后期的二程洛学、王安石新学、苏蜀学、朱理学、陆九渊心学、共工学派,都属于同一政治文化框架,尽管他们的主张各不相同,甚至针锋相对。不同的学校也可以实事求是,互相肯定对方的学术功绩。虽然程朱学派对王安石的学术持激烈的批判态度,但朱仍然认为“王的新经都是有益的”。第二,理学本身可以兼收并蓄,为我所用。几乎所有的宋代重要思想家,无论是学派还是辛学派,都有过“出入释旧”,援佛助儒或援道,吸收和改造佛道在宇宙观和认识论上的成果,重建自己的理论体系的经历。兼容并包的精神在宋代儒释道的关系中也表现得很明显。宋朝君主公开承认“三教成立,目的一致”,明确要求“以佛养心,以道养生,以儒治天下”。到了宋代,终于形成了以儒家为主体,佛道为辅翼的文化格局,三者基本相安无事。不仅新儒家在佛道之间进进出出,佛教在学术理论上也融合了儒道。高僧致远被陈寅恪誉为“宋代理学启蒙第一人”,他宣称“三教伟大,不能掉队”。而道教则从佛教哲学中汲取养分,融入自身的养生思想,并进一步渗透到儒家士大夫中;同时吸收了佛教和儒家伦理的因果轮回思想,渗透到普通百家姓中。在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中,儒释道齐头并进。不仅儒生与名僧、道士关系密切,普通百姓也习惯于阅读儒家书籍、拜佛、斋戒。兼容并包的精神还体现在宋代雅俗关系上。随着城市经济的发展和市民文化的兴起,宋代精神文化的一大特征是世俗化倾向。史大夫既以宽容的态度接受了流行的俗文化,又刻意使乡土医生文化走上了由雅入俗、由俗入雅的发展道路。在文学领域,雅俗文学之间,有突破文体领域进而融合的趋势;以诗传道言志,以词戏歌,在宋代杜大夫的文学活动中都能各得其所;苏轼之后,词的体裁中加入了传统的言志、传道的内涵。在艺术领域,不仅机构画、文人画、民间画齐头并进,画院画家如张择端、宋丽等也以反映世俗生活的名作而闻名,如《清代江边景象》、《贩图》等。在宗教领域,宋代影响最大的佛教是精禅佛教和俗化净土宗。前者主要流行于文人阶层,后者主要流行于普通百姓。而禅宗从唐代慧能以来的不立文到宋代的立文禅的转变,本身就是一种雅俗共赏的趋势;但宋代文人中喜禅、喜净土的不在少数,体现了雅俗兼容。大足石窟和晋祠宋雕塑所凸显的世俗化倾向,也体现了宗教艺术中雅俗兼容的文化特征,正是在这种兼容并包的过程中,宋代的的士农和商人不断吸收、消化、借鉴和融合其他异质文化,创造了辉煌的宋代文化。
2.开放批评的创新理念
宋代文化绝不是人们所误解的那种纯粹封闭保守的文化,而是一种开放创新的文化类型。这种创新意识在宋文化的几乎所有领域都有出色的表现。首先是怀疑儒家经典的思潮。如松一反前代儒家迷信经典、墨守成规的传统。他先是对汉唐作了评论,然后又对经典本身表示怀疑。易传学派主要活跃在宋仁宗亲政之前,其代表人物是孙富和石阶。仁宗即位后,怀疑派从欧阳修对《周易》的怀疑开始,一直延续到宋代王白对诗书的怀疑。代表人物有李觏、张载、程颢、程颐、、、王安石、苏轼、苏辙、、朱、叶适。疑经潮动摇了经学的神圣地位,起到了冲破藩篱、解放思想的作用。宋代学者不避讳权威,但喜欢持不同意见。他们从怀疑古不圣到讨论古准圣,写出了自己的思想著作,成为继先秦诸子百家之后,中国思想史上又一个辉煌的时代。其次,政治领域的改革思潮。纵观宋代,“移俗立法”的改革思潮始终是时代的主流。王禹偁是早期的改革思想先驱,后来“方、贾,名士常患同法”,李觏是其代表;范仲淹主持庆历新政,王安石推动熙丰改革,是宋代改革思潮的杰出实践。一向被视为反改革派的司马光、苏轼等人,本质上也是主张改革的,争论的焦点只是如何进行改革。南宋浙东武学仍然以变法为核心内容,作为其对手的朱也有强烈的变法要求。生活在李宗晚年的文天祥继续呼吁政治改革。再次,是佛教特有的领域。慧能在中唐时期创立了禅宗,这是真正具有中国特色的新佛教。到了宋代,又有了创新。通过禅宗的“赞古”、“触古”、“评唱”、“击掌”等形式,将禅宗独特的思维方式推向了更加成熟的阶段,将对天外之国的追求转化为内在的心理调节,真正达到了“以佛养心,以儒治天下”的境界,使之更受士人欢迎。道教在宋代也有很大的创新。鉴于外丹术的经验教训,陈抟、等人吸收儒家伦理思想和禅宗心性论,建立了完善的内丹术,取代外丹术成为道教修炼的主流,为金元时期新道教的出现奠定了基础。重复是文学领域的创新。继盛唐文学之后,宋代文学面临着严峻的创新挑战。而宋代作家大胆尝试“以文为诗”、“以诗为词”、“以文为词”、“以文为赋”,也使宋代文学取得了与前代不同的相应成果。而优秀的作家注重个人风格的独创性,“字字不雷同”;就散文而言,欧、王、苏、曾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各有千秋。《苍话》中的“以禅喻诗”在文学批评领域也是独树一帜的。
3.积极务实的管理世界的理念
宋式文化是一种积极向上的生活方式文化,它注重实践、实用、务实,从根本上关注如何生存和发展,国家如何和平和强大,体现了一种文人情怀。宋代文化中的经世思想在各个文化领域有着广泛的表现。在教育领域,宋人强调“重在实践”。在苏湖的教学方法中,胡瑗“取当时之政,而让其休”,还设置了边防、水利等专门学科,培养实用人才。张载在管仲的讲学也是“语政之学,礼乐军刑之学”。在史学领域,经世观念表现为:一是注重当代史的编撰,为现实服务;第二,重新审视《春秋》学,区分严华与易;三是强调历史理论的发展,以借古讽今;四是标榜治史宗旨,以史为鉴。在科技领域,解决社会生活中的实际问题成为宋代科技的主旋律。地方志的兴起是地理学为社会服务的直接结果;《快速运算》及相关专著的普及,是数学迎接商业繁荣的成功尝试;水罗盘的发明是物理学对海外贸易的杰出贡献。宋学并不像人们所误解的那样只是空谈性,它清楚地反映了经世致用的观念。李觏被胡适称为从未做过君子的王安安史;范仲淹引用《周易》的差通说作为庆历新政的理论基础,龚景的新学成为凤姐变法的指导思想,是宋雪两次学天下观的社会实践。也就是说,理学一直强调的“内圣外王”的终极目标,仍然在于“外王”,即治国平天下。从程程到朱禄,都是求“洋王”的实践者,南宋后期以后理学彻底转向内省。至于陈亮、叶适、吕祖谦等。董哲共工学派的所有学者,他们的学术思想和研究方法都鲜明地流露出“学以致用”的旗帜。正如所指出的:“其实,在政治和学术上不拘一格的不只是朱,宋代的士大夫也是如此。”这种经营世界的理念的突出表现就是基本铸就了“以天下为己任”的理想人格,这种责任感和使命感致力于为帮助世界、实现自我人生价值做出贡献。有学者认为:“在思维方式和行动风格上,宋代士大夫作为一个社会集体,呈现出独特的新面貌。相比之下,不仅眼前的汉唐逊色,日后的元明清也是望尘莫及。”范仲淹的名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张载的“立天地之心,立百姓之道,学圣人之道,创天下之和”都是这种理想人格的最好表达。这种“以天下为己任”的观念,结合宋朝内忧外患,成为一种忧国忧民的忧患意识。这种忧患意识在太学学生中也相当普遍。早在宋神宗时代,太学学生的清谈就被命名为“非官方御史台”,太学学生领袖陈东在井研领导爱国军民请愿运动,不怕牺牲,就是忧患意识的集中体现。
4.适度和自省的理性态度
宋学的兴起促进了理性主义的发展。宋学融自然、社会、人生于一体,涉及政治、思想、人性、教育等方面。不局限于章句之学,重在义理之学,对宋文化人格特征的塑造起着关键作用。宋学诸学派,尤其是理学,都重视哲学思辨。他们以“理”说“天”,把“天人合一”的思想推向新的高度;他们主张自我发现、自省自律,主张严格的道德自律;它们为研究内圣外王提供了理论基础。内圣无非明日,外王无非天道。开国大臣赵普在回答开国皇帝的“天下最大之事是什么”时,认为“真理是最大的”,毛多次称之为“真理”,已揭示了宋代文化的理性特征。宋代文化的理性态度普遍反映在各个文化领域。也就是说,在文学艺术领域,“宋人诗为主理”成为宋诗的鲜明胎记,也是区别于唐诗的基本特征;宋人历来被诟病“以议论为诗”。说到底是试图以议论说理,是理性主义对诗歌的热切介入。后人从大足石刻和晋祠宋雕塑中不难发现,在这些以宗教为题材的作品中,宗教的狂热基本耗尽,充满了对世俗生活的理性追求。由于历史的转折,宋文化的理性精神有一个不断向内转的演变过程。宋学越来越倾向于内省自寻的发展方向,更加注重对心性义理的探索,注重至诚修身。这种内省的态度,注重心与意,始于儒学,波及到社会文化的各个层面。结果,在日常生活中,只有自然原则,人的欲望被抹杀。在文学创作中强调意义而非形象,在绘画作品中强调神而非形,甚至在科技研究中也有理性而非物欲的倾向。
5.强烈和高度的民族意识
宋朝时期,周边的契丹、党项、女真、蒙古等民族纷纷建国。他们在吸收中原王朝先进文化体系的同时,也高举作为统治民族的主体意识。三百多年间,宋朝始终被北方民族国家包围,连家园都沦陷了,政权南移,面临生死存亡的现实威胁。因此,民族意识的兴起恰逢其时,构成了宋代文化的强大背景。民族主义在政治领域的具体表现是尊王抗洋口号的重新宣扬。欧阳修指出:“四夷不服,中国不敬。”。在这种思潮的推动下,《春秋》研究成为显学经学,清代四库馆官也发现“说《春秋》者,与宋无关联”。宋儒学通过充分发挥《春秋》尊王抗夷的潜移默化的含义,强调“尊君尊父,避贼避邪,保人心健康”,试图达到文化上不让蛮夷乱,以夏变夷,维护大一统的目的。这种意识体现在诗词、剧本、书画上。靖康南渡后,南宋的政治空间和地理空间更加有限。离愁别绪弥漫民间,收复中原的呼声遍布朝野。“君父之仇不与* * *”,于是民族意识凝聚成强烈的光复情结。这种情结,在翁芳、贾萱写的诗中可以感受到,在《中兴四将》(刘松年)、《晋文公复辟》(唐力)等历史画中也可以体会到,几乎以各种文化形式落实。随着民族战争硝烟的连绵不绝,民族气节和爱国情怀成为渗透于宋代朝野的共同潮流。宋学所倡导的民族大义在宋代尤其是南宋得到了极大的彰显,“精忠报国”、“舍身取义”成为上下百姓普遍认同的道德规范。这种荣誉观在宋学、史学、文学、艺术等领域都有体现:宋学从正面倡导“饥为小,耻为大”;冯导被史学界评价痛斥为“不要脸”。他的文学作品包括宋继文天翔、谢枋得、谢翱、郑思肖等用血泪甚至生命谱写的正义之歌。当然,民族主义提倡的不仅仅是冲突和对抗,还有融合和交流,希望平等和谐。历史画《临桥联盟图》和《文熙回汉图》都传达了睦邻友好和平的愿望。
6.深入普及平等观念
由于唐宋时期阶级结构和生产关系的一系列深刻变化,公平开放的科举制度和“不抑兼并”的土地政策,各个阶级和阶层在身份和财富上处于流动状态,催生了人们对平等的朦胧向往。宋学者提出“人与我同胞,物与物”,强调这种平等观念;人民也平等对待学者、农民、工人和商人,指出“这四者是人民的产业。”这种平等的观念,反映在朝廷的大政方针上,就是提倡尊官,鼓励讨论,“是否与天子争论”;反映在社会习俗上,就是“取士不问家世,婚嫁不问。”自由精神和平等观念是同一事物的两个方面,同样渗透在宋代文化中。王安石将当时的学术现状概括为“一人正,十人正”,程颢将其概括为“人各持己见,家有不同”,既体现了宋学的繁荣,也表现了对平等、自由讨论的执着追求。平等自由的观念直接催生了宋儒对经学的怀疑,进而催生了创新的思想,为宋代文化注入了活力。北宋中期以后,文人画的兴起和同时出现的崇书之风,确实是文人独立意识和自由精神在书画领域的折射。平等的观念也已经渗透到下层社会,体现在起义农民的政纲口号中。与晚唐的王献之起义相比,王小波公开宣称“我患了贫富不平等症,现在和你平等了”。北宋末年,方腊故意将《金刚经》中的“法平等而无竞争”改为“法平等而无竞争”,以攻击社会不平等的本质。南宋初年,钟祥、杨幺起义进一步指出:“法分贫富,不为善。我是个律师,我会等着富人和穷人。”农民起义的政纲口号的巨大变化反映了他们平等观念的历史演变,这不仅是时代的产物,也是这种观念深入人心的有力证明。如果与唐文化相比较,宋文化的特征更加鲜明和突出。相对而言,就文化性质而言,唐文化是官僚贵族文化,宋文化是士人平民文化。在文化特征上,唐文化豪放、瑰丽、大方、瑰丽,宋文化严谨含蓄、典雅、轻薄、细腻。在艺术风格上,唐文化端庄进取、外向,宋文化沉静清新、内省。这种文化特征上的差异,当然是一般而言,并不否认宋式文化与唐式文化在中国传统文化长河中的传承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