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历史上的大清洗是怎么发生的?
1.“大变革”的政治后果与党内温和思潮的兴起
斯大林把反“右倾”胜利后的转折点——转向加速工业化和强制集体化的道路,称为“大变革”。在当时苏联的特定条件下,这条道路虽然对国家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但其负面作用和政治后果也是严重的。集体化中对农民强行强制驱逐“富农”的政策随之而来的集体化中的暴力征粮,对拒不交粮的贫困户采取的各种恐吓、体罚、酷刑措施,以及随之而来的大规模逮捕(注:斯大林三十年代初与肖洛霍夫的通信,《斯大林研究》(中央编译局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室编),65438+。),在农村引起了异常激烈的对抗。根据俄罗斯著名农业集体化问题专家b·п达尼洛夫的资料,1.929年全国有记载的暴动事件超过1.300起(注:《书证——集体化前和集体化期间的农村史料(1.927 ~ 1.932))。);1930年6月至3月,有记录的群体性事件超过2700起(不包括乌克兰),涉及130多万农民。(注:[俄] H.A .伊夫尼茨基:《集体化与消灭富农运动(30年代初)》,莫斯科1994俄文版,第143 ~ 144页。)在《斯大林的胜利被带走》1930年3月出版后,一份地方指令承认“农民发动的大范围动乱浪潮”对体制构成了威胁。同时,这一时期大量牲畜被宰杀,劳动力逃亡,生产力遭到破坏,也达到了非常严重的程度。
超高速工业化也造成了1930夏天的严重局面。其表现之一就是货币体系被破坏,预算完全混乱。情况甚至发展到只有提高物价,发行以纸币为主的强制债券,才能弥补庞大的预算赤字。这种情况导致价格飙升,货币贬值到农民不得不以农产品换取日常工业品的地步。
农业被破坏了,投入重工业的大量资金通过向国外出口粮食获得。这种情况造成了食物供应的短缺,不得不依靠食物卡进行定量分配,进而造成了城市生活水平的普遍下降。
国家经济生活吃紧,城乡人民不满的直接负面后果就是提高“右派”领导人的政治威望。《真理报》不断收到群众来信说布哈林、利科夫、托木斯基“正确”。当他们在台上时,“一切都足够了”,“当他们被解散时,什么都没有了”(注:[俄] юг.费尔希·金斯基:“与布哈林交谈。)。在反“右倾”中明显站在斯大林一边的古共(布)中央监察委员会委员、历史学家雅罗斯拉夫斯基,在9月1930日给奥尔忠尼启则的信中明确表达了对这种情绪的担忧。(注:[俄]奥列弗努克:《1930年代的政治局-政权机制》,莫斯科1996俄文版,第1页。)
群众中的这种思想情绪反映到党内,就是布哈林等“右倾”领导人的政治威信得到恢复,党内干部和党员对他们的主张给予了广泛的同情和支持。这样,党内温和派倾向上升。广大党员对“右倾”的同情和支持,在1929 ~ 1931的清党运动中得到了鲜明的反映。在这期间,被开除党籍的近25万党员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因为同情和支持“右倾”而被撤销党票的。(注:[俄]奥·奥列弗努克:《斯大林与奥尔忠尼启则——1930年代政治局的冲突》,莫斯科1993俄文版。)
在此期间,党内高层出现了两起新的反对派案件——西尔佐夫-洛米纳泽案和刘晶案,也反映了这一思潮。谢·西尔佐夫是中央登记分配部部长,他为斯大林建立官阶表制度作出了巨大贡献。为此,斯大林提拔他为政治局候补委员,任命他为俄罗斯联邦人民委员会主席,还把他作为接替利科夫担任苏联人民委员会主席的候选人。洛米纳泽是古共(布)中央委员,担任当时的外高加索党团第一书记。他们都积极支持斯大林反对“右倾”的路线,但后来被“大变局”的后果所震惊,开始反对斯大林的政策,站在了同一个“右”上
倾向分子”交朋友,支持其政策立场。刘晶与布哈林的几个弟子联手起草宣言,几乎用布哈林的语言阐述自己的政治纲领,甚至公开提出推翻斯大林的口号。当史达林要求政治局处决刘晶时,政治局的大多数人都不支持他。刘晶和他的同伙只是被开除党籍和驱逐出莫斯科。(注:[苏]罗:让历史来评判(上),人民出版社,1981版,第224-226页。)
这些新反对派的出现不是偶然的。它们不仅在一定意义上反映了党内下层的思想情绪,也从特定的角度展示了党内上层的一些思想倾向。20世纪30年代上半期,许多事实表明,以基洛夫和奥尔忠尼启则为首的政治局多数成员主张温和政策。跟随斯大林的激进政策,政治局只有莫洛托夫、卡加诺维奇等少数人。然而,政治局大多数成员仍然尊重斯大林的领导地位,没有在重大公开问题上与他采取对抗措施。而且斯大林当时的权力还没有发展到将来完全独断专行,多数人的意见都要考虑进去。因此,在当时困难甚至危机形势的压力下,政治局多数对斯大林的个人权力还是有一定制约作用的。这种情况一度使得1932 ~ 1934期间温和政策占据上风。
当时温和政策深得人心,突出表现在基洛夫在十七大上的掌声和选票,布哈林思想和地位上升赢得的同情,以及新宪法的起草。
以上种种显然没有逃过斯大林敏锐的目光。尤其是十七大最后选举的一幕,他遭到了近300票的反对,支持率远远落后于基洛夫的局面,让他忍受着领导不稳的痛苦。在这种形势下,打击党内温和思潮,扭转党和国家的发展方向,似乎成了苏联舵手设定的航向。
2.面对发展模式带来的矛盾和“阶级斗争尖锐化”理论的误区
苏联从20世纪20年代末开始选择超高速的计划经济发展模式。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这种发展模式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人民对快速工业化和巩固社会主义经济基础的愿望和要求。然而,超出客观可能条件的过快速度,加上资金的整体短缺和国民科学文化技术的落后,使得这种模式偏离了客观经济发展的规律,从而使其陷入自身的矛盾之中。(1)社会客观经济需求和经济发展的无限复杂性与主观认识的滞后和规划能力的有限性形成矛盾,必然导致规划失误;(2)技术装备能力的限制与高速、超载相冲突,必然导致机械设备的损坏;(3)技术法规的严格科学性与生产者自身文化技术的落后性及其盲目热情和鲁莽性之间的矛盾,必然导致许多生产事故和残疾产品。尤其是自1935年秋斯塔尔·哈诺夫运动开始生产竞赛以来,这些矛盾尤为突出。可怕的是,面对这些矛盾和问题,不是以冷静的科学态度从经济规律、技术要求、操作程序等方面寻找原因,而是在重蹈“沙赫特事件”的覆辙,在政治上一味追求“破坏者”和“人民公敌”。
苏联政治模式的核心组成部分之一是高度集中且不受监督的干部任用制度。这种体制造成各级干部只对上级负责,很少为了执行上级的指示而考虑本单位、本地区的实际情况,往往忽视人民群众的意见和要求。这使得官僚主义滋长蔓延;再加上官衔榜制度赋予的特权,腐败滋生发展。无限期的任职,长期的权力腐蚀,造成了官场形成小集团,裙带关系盛行,同时也带来了干部作风问题,养尊处优,不思进取,意志消沉。这种现象在20世纪30年代已经发展到非常严重的程度。1937年2-3月的中央全会上,斯大林尖锐地指出了党内“关系密切的人组成的小家庭、小团体”的现象,互相包庇,“互相吹捧”(注:《斯大林全集》(1934 ~ 1952),人民出版社,65438。)。
如何解决这些由制度引发的矛盾和问题?斯大林自然谈不上从制度上找原因。事实表明,他不能从阶级根源上观察问题,因为早在1936年,他就在修改宪法的讲话中宣布“消灭一切剥削阶级”。(注:《斯大林全集》(1934 ~ 1952),人民出版社,1985,第103页。)那时,他更不可能正确认识人民与敌人、我们自己之间的矛盾。他看到的是“被资本主义包围”。在他看来,在苏联国家,只有间谍和刺客的“破坏”。他说:“只要资本主义包围圈存在,就会有外国特工派到我们后方的刺客、间谍、破坏分子和杀人犯。”(注:《斯大林全集》(1934 ~ 1952),人民出版社,1985,第141 ~ 142页。毫无疑问,他所指出的这个现象是一个严酷的事实,但是他无限扩大了这些事实,并且还把这个无限扩大的事实仅仅与国外和党内的托洛茨基分子联系起来,同时无限扩大了对他们的斗争。此外,他长期以来形成的社会主义越接近胜利,阶级斗争就越尖锐的理论误区,使他不得不求助于对经济模式和政治制度本身带来的困难和矛盾进行不间断的清洗和严厉的打击,进而寻找出路。
3.战争的逼近和对“第五纵队”的担忧
如果说以上两个方面是斯大林“大清洗”的基本动机,那么我们这里说的是他发动1937 ~ 1938“大清洗”的更直接的原因。斯大林上台后,在20世纪20年代,几乎不间断地进行了一系列斗争,采取了残酷斗争和无情打击的手段。且不说1923和1929的三次党内斗争,从1928的“沙赫特事件”开始,社会上和党内发生了多次战争和清洗,最主要的包括以下斗争:反“右倾”后,开展了清党运动(1928)。曝光了所谓的“拯救乌克兰联盟”案、“乌克兰青年联合会”案(1930春)、“工人农民党”案(1930),同时进行了“工业党”案(1930 65438+10月25日)的审判,以及以刘晶为首的所谓西尔佐夫-洛米纳泽“反党集团”案(1930)和“马克思主义者联盟”案这一时期的重大社会斗争还包括集体化运动(1929 ~ 1931年)中的驱逐“富农”,以及随之而来的征粮运动(1932 ~ 1933年),以及思想上的“伟大”,这些斗争大多波及甚广,直接伤害和牵连了党内和社会的大量无辜群众。
1933 ~ 1934之后,基洛夫遇刺带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使社会政治生活进一步紧张。从1935到1936,接连进行了一系列的逮捕、审判、流放和清洗,包括针对克里姆林宫工作人员的“克里姆林宫”案(1935 1 ~ 4月),打击青少年犯罪和社会不良分子的斗争,检查党证的运动,有的这一切都打击了一大批党内外干部和群众,造成了中国极为紧张的社会政治。与此同时,1936的国际政治舞台也一直波澜不惊,战争的乌云已经开始出现。这与英法在西班牙事件中寻求与德意妥协,放弃遏制法西斯侵略的绥靖政策,以维护其在世界上的既得利益有直接关系。看到自己在西班牙事件中与英法成为好朋友,在欧洲建立集体安全的前景变得暗淡,苏联领导人从不干涉西班牙的政策转变为积极支持共和党人的政策。就这样,战争的乌云开始变浓。面对这种局面,斯大林深刻意识到国内党内外“异己势力”的强大,他深怕上层的一切反对派领袖、下层的同情者以及受到历次社会政治运动打击的各类人士,在战争环境中联手组成“第五纵队”,对政权构成严重威胁。每次斯大林都会想起托洛茨基在1926中讲的法国政府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不顾德军打到离巴黎80公里的地方,反对帕奎列门索集团,夺取政府政权的故事(注:人民出版社《斯大林全集》1954版,第10卷,第48-50页)。),我不寒而栗。因此,一旦战争的威胁来临,他就下定决心进行一次“大清洗”。这一点可以从以下事件中看出:几乎在苏联改变对西班牙政策的同时,正在索契休养的斯大林和日丹诺夫于1936年9月25日联名向莫斯科发回了一份重要电报,这被认为是一个“大清洗”信号——叶若甫接替矢田出任国家安全局局长。这两个事件几乎同时发生,这被历史学家视为绝非“偶然的巧合”:显然是为了在不可避免的战争前夕“摧毁他认为是潜在的‘第五纵队’”。(注:[俄罗斯] B. п。德米特里延科主编:20世纪俄罗斯史,莫斯科1996俄文版,第293-294页。)
莫洛托夫也证实了对“第五纵队”的担忧。这位斯大林的亲密战友直到晚年还坚持说,我们“幸亏有1937的‘大清洗’”,“第五纵队没有在战时出现”。(注:[苏]莫洛托夫的秘密谈话——140《与莫洛托夫的谈话》,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2,第401页。可见斯大林发动“大清洗”的意图在莫洛托夫心中根深蒂固。
以上三个方面可以说是1937 ~ 1938“大清洗”的基本和直接原因。但全面“大清洗”更直接的原因是复杂而具体的,可以说是由一系列事件一步步推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