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华的巴黎梦

在远东的屋檐下不难找到这样一个牌匾:巴黎之梦。一点也不夸张。在任何一个城市，你都可以找到以这个名字命名的发廊、时装店和咖啡店...从30年代的大海之梦，到面目全非的乡村小镇，这个品牌被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管包裹着，在东方的夜色中闪烁着贫穷却又充满富裕浪漫的梦想。

可见，巴黎不是一座城市，而是一个梦想，一种迷恋，一个神话。

可以想象的东西太多了:诗歌和玫瑰，骑士和爱情，各色人种，五颜六色的海洋，富饶的黄金之都，流浪汉和冒险家的天堂。

-甚至是革命。风暴的呐喊，自由的旗帜，流血的空气，一切的一切，伟大的和渺小的，神圣的和肮脏的，灿烂的和神秘的，都将汇聚在一起，它们将成为一个梦想，一个充满蛊惑意味的氛围，弥漫在地球的每一个角落，成为一个超然的吸引人的东西。

了解巴黎是从想象开始的，而这种想象似乎与巴黎这座城市没有太大的直接关系。巴黎是一种观念，一种关于时尚、艺术、精神和生活的永恒的先入为主的观念。它建在纸上，位于传说中。你听到的是马车铃声，这是19世纪的巴黎。你听到优美华丽的音乐，这是莫扎特的巴黎。你听到隆隆的炮声。那是拿破仑吗？波拿巴的巴黎。

一个无法想象的存在，一个尤物。

于是小偷和冒险家来到这里，流浪汉和乞丐来到这里，拉斯蒂、玛格丽特、卡西莫多和埃斯梅拉达来到这里，没有他们，就没有巴黎。就像塞纳河上漂浮的垃圾、污秽甚至腐肉一样，这个城市必须聚集它应得的一切——美与丑、庸俗与浪漫、污秽与高贵、一切传奇与艺术。

于是卢梭也来了，孟德斯鸠来了，巴尔扎克和雨果来了，兰博和维伦来了，马克思来了，周恩来和邓小平来了；就连希特勒也来到了这里，当他骄傲地站在埃菲尔铁塔下检阅占领巴黎的军队时，他那洋洋得意的样子似乎实现了一个乡下土包子的梦想。

一条河流灌注滋养着一座城市梦幻般的色彩，塞纳河的波涛让它如梦如幻。

我常常想，如果他们没有相遇，一座城永远是一座普通的城，一条河永远是一条普通的河。他们谁也不会有这样的名声，更别说进入浪漫和神话了。但他们相遇了，在一个文明的角落，而这次相遇几乎改写了人类的历史。

巴黎，静静地躺在塞纳河的波涛中。河上所有的光影都被它抖落成黄金和宝石，再折射成游客的梦境，开成华丽的文字和无声的叹息。

一座城市因一条河而升起。从这个意义上说，河流是城市的母亲。但世界上没有一个城市与河流有如此密切的关系。她不仅创造了他，还赋予了他灵魂和灵气；而他反过来又把她打扮得那么奢华，那么精致，那么妩媚，那么出名。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相互创造的关系，因为这样的创造和刺激使他们拥有如此充沛的激情和持久的生命力以及无所不在的自由意志。

自由，是的，塞纳河是它的象征。很少有城市像巴黎一样经历了这么多令人费解的血与火的岁月，这么多专制与自由的肉搏战。鲜血和红色的塞纳河是人们关于巴黎的梦想中最壮丽、最血腥的部分。这不仅是一个梦，也是一个谜。那个时候，自由和专制不仅是敌人，而且是雌雄同体的。雅各宾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他们用暴力创造了平等自由的梦想，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把自由的鲜血和尸体扔进了塞纳河。

古老的房屋和年轻的精神也是巴黎能成为梦想的原因。没有青春，就没有梦想的身体，没有年老，就没有梦想的温床和氛围。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外省的年轻人给巴黎带来了无尽的欲望和活力。就像塞纳河从很远的地方流过来，再流到很远的地方，他们创造了巴黎，让它老去，又焕发了青春。关于巴黎的叙述也差不多。巴黎武断而笼统地把世界变成了“外省”，这是毋庸置疑的，因为它天生就有这样的自信和勇气。它让年轻人在仕途上成功，或者打破他的头，但这都是它的魅力的一部分。年轻人一波接着一波，每天刷新着这座城市。

每栋房子都不止一层。在这个善于出轨的城市，爱情的浪漫和妓女的皮肉生意在层层窗帘和烛光中上演了许多悲喜交加的戏码。似乎哀歌的旋律还在河上回响，你脚下的每一粒尘土还留下玫瑰的芬芳。没有任何一个城市能像它一样用甜言蜜语和欢乐的歌舞来诠释日常生活的每一寸，把每一种淫荡和滥交都渲染得如此华丽和迷离。在巴黎，每一扇窗户都是一本书，每一个小窗帘及其背后都是一个难以想象的谜。

值得你为之奉献青春和热血。就像朱利安和拉斯蒂涅一样，站在巴黎入口处的塞纳河边，他们对它说，嘿，巴黎，你好吗？我来了。这样的故事每天都会发生很多次。他们失败了，但他们也像竞技场上的英雄。虽然他们被打败了，但是他们很光荣，因为这是巴黎。他们的成功和失败早已成为巴黎的一部分。

从埃菲尔铁塔上看巴黎，那些矗立在远郊的高楼，就像一些刚从外省来，排队挤进巴黎的庸俗男人一样，却是那么的肆无忌惮，没有教养。他们就像暴发户——一群来自农村的资产阶级，穿着高档挺括的衣服，却从不体面，带着又臭又生硬的外国口音，身材高大却十分自卑，面对优雅高贵的巴黎他们毫无优势——要知道，这种优势在世界上几乎任何一个地方都具有无可争辩的权威和不可抗拒的力量。但这是巴黎。面对巴黎的傲慢和不可思议的魅力，他们是一些猥琐的追求者，或者是一些没见过世面的嫖客，不禁一脸冷漠和尴尬。这是巴黎。

巴黎对世界的影响有多大？没人能知道，更别说计算了。但我知道，人们对现代城市生活和文化的想象，几乎都来自于它的蓝图。伦敦、柏林、罗马甚至纽约都没能像它一样成为“梦想”。显然，巴黎有一些特别的东西。这是什么？我不知道。反正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是和人性中最普通最基本的东西合拍的。

在蒙蒙雨雾中，我试图找到这个东西。也许和这个季节有关。在我眼里，冬天的巴黎是阴郁的——甚至可以说是陈旧的，尘土飞扬的天气，不宽敞的街道，罕见的绿色植物，相当多单调的中世纪建筑...不存在放荡醉酒这种夸张的想象。巴黎没有什么“出格”的耀眼，但我不时看到的中国人穿着盛装在这里进进出出。我一直很疑惑，到底是什么让巴黎对世界充满了如此不可思议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