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女人
2010三月初,张军接到调令,来到雷云镇。
这是一个偏远的小镇,名字只能委屈在省市地图的角落里。小镇位于山脚下,发展还不错。几年前,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政府硬生生地把附近的几座山变成了一个小旅游景点。
这两年旅游热消退了,游客减少了,但人们不会再回到以前的贫穷落后。
在派出所无所事事几个月后,上级终于给了张军一个任务。
张军在警察系统做了近七年的文职,没什么小成绩,也没犯什么大错误,只配得上别人一个“勤”字。
恰逢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张军和同事刚子分管几个山村。
张军第一次看到刚子这么努力,好像在赶着把前面几个村的人口统计完,只剩下龙水村。
两人在崎岖的山路上穿梭了近两个小时,终于在夜幕降临前看到不远处缓缓升起的浓烟。
一位老人站在村口。看到他们一行,他苍老的脸上浮起了笑容:“刚子。”
刚子大步迎上来:“爸爸。”
原来龙水村是刚子的老家。
张军开玩笑地说:“刚子,看来组织还是很照顾你的。”
只是几句话,就把张军带回了屋里。
农村人早睡。张以为他会不习惯这里的环境,翻来覆去睡不着,谁知一碰枕头就睡着了。
2
第二天,刚子带着张军去见村长。
刚子和村长在一条直线的两端,恰好是村的尽头和村长。一条用泥土和石头铺成的路贯穿了整个村庄。两侧随意坐落着小房子,黄土石墙挡住了张军好奇的目光。
入冬后,天色渐晚。正好我出门的时候带了个充电手电筒,但是好像用了很久都没用,光线很弱。
我在路上遇到了村民。
他们两个好像是从夜里回来的,还在山上背着沉重的寒露和湿气。其中一个背着什么东西,天很黑。张以为他们去山里打猎了,但当他走近时,他发现那是一个人。
应该是个女人,头发胡乱的垂在脑后,头靠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侧着身子,双手无力的垂着。
路过他们身边时,女子突然伸手抓住了张军的衣服。
张军手臂一紧,吓得毛骨悚然。
只是快速的反应,我就推开了那个女人的手,还穿着警服,说话的语气很凝重:“你干什么?为什么不管教你的人民?”
一旁的男人对诺诺唯唯诺诺:“对不起,对不起……”他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喂,刚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强子!”刚子笑了几声,伸手抱住他,手有规律地拍着他的背。“我回来是为了人口普查。请我的叔叔们和其他人注意。”
强子知道他会踢他弟弟,让他先把那个人背回去。
两人寒暄了几句。
“刚子。”临走前,强子又补充了一句,“今晚来我家喝一杯。现酿的,绝对好喝!”
刚子莫名其妙地笑了:“别被别人灌醉了是吧?我不想喝。”
强子回答:“放心吧,以前只有我和我哥碰过,还新鲜。”
“那就好。”
转过身,刚子邀请张军今晚去喝酒。
张军本人只熟悉刚子,他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拉进双方关系的机会。
刚子意味深长地说:“君儿,我这么做只是作为哥哥。出门要保密。”
秘密?保守什么秘密?
张军迷惑不解,但没有问。
三
到了村长家,刚子一个人进去了。张军无事可做,就在村里溜达。
龙水村位于大山深处,一条小溪从村头穿过。稀薄的水支撑着这个大村庄的人们。
张军来之前查过,龙水村是有名的贫困村。山里的土地上能种的粮食不多,再种什么果树也活不过两年,反而会让生活越来越艰难。政府别无选择,只能每年发几千块钱把他们养好。
张军没走远。路过一户人家时,听到一个男声在叫:“你这个疯婆子,我给你做好吃的,你还想跑……”
“你还敢跑,你还敢跑……”
然后就是拳头击打身体的闷响。
张军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又转了回来。
回来的时候村长和刚子还在说话。
村长:“刚子,你是从我们村出去的。你知道我们的规则。”
刚子:“我知道。”
村长轻轻叹了口气:“那你又说服了一个人。有人口普查,你就一个人去,对村里的情况也熟悉。”
刚子:“放心吧,村长。我之前观察过,他知道事实,肯定不会胡说八道。”
张军开心又轻松。
一天刚跑完龙水村,张军只跟着他看他忙不忙。
晚上,两人回到强子家。
看到他们来了,强子很热情:“我等你们好久了,再不来我就要睡觉了。”
刚子锤了他一下,开玩笑说:“你睡觉我就把你从床上拖起来。”
说完,他从背包里掏出两根烟递了过去。
是软瓷。
张军不抽烟,只隐约知道价格挺高的。
强子高兴得声音都忍不住抬高了:“刚子,你说要来,你带什么烟……”但是他爱不释手,看了一遍又一遍。
几个人进屋,强子把刚子带到另一个房间,而他则把烟拆开,从嘴里掏出一支,出去找打火机。
主房间的桌子是空的。
我以为我们在喝酒。为什么什么都没有?
张军认为要问太多的问题,犯太多的错误。他没有理会这种奇怪的情况,只是拿出手机玩俄罗斯方块。
刚子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干什么。房间里有“吱吱”的声音,总感觉床要塌了。
大约半小时后,刚子从房间里出来了。
“君,该你了。”
张军茫然抬头,一脸疑惑地被推进了房间。
四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
张军进去一会儿,天就黑了。他以为自己瞎了。
桌上放着一支蜡烛,几乎燃尽,只剩下一小滩蜡油。灯芯很短,但仍被顽强地支撑着。
张军走过去,点燃了另一支蜡烛。
这才看到桌子旁边有一张木床,木床上还躺着一个人。
还是个女的!
她四肢大开,手脚被粗大的麻绳捆着,用大字固定在床上。她的嘴里塞着一条灰色的毛巾,身上布满了痕迹,似乎没有一处皮肤是完全暴露的。
农村晚上很冷。即使张军裹着三层衣服,还是能感觉到刺骨的寒风,更别说光着身子躺在床上了。
张军下意识的找了一下,看到了地上被遗弃的被子。一开始有点潮湿,但总比没有强。她歪着头朝那个女人扔去。
力度有点大,好像是打在女人身上的伤口。她像一条没有水的鱼一样在床上蹦跳。
床嘎吱作响。
张军突然明白了。他往前走了两步,想直接出去,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觉得不能这样出去。
强子是什么意思?
这个人是他姐姐还是他老婆女儿?
刚子突然在外面大声说:“君,你怎么这么安静?”不会错吧?"
“啊,我,我有点不习惯。”张军应声,犹豫地走到床边坐下。
一个女人的脸很干净,烛光下看不清五官,但张军很容易看出这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张军伸手又缩回去了,最后把毛巾从女人嘴里拿了出来。
想象中的尖叫或咒骂并没有出现。女人张大嘴巴,面无表情。她只是翻了个白眼,看着张军。
“嗯……”张军慢慢把头探过去,离得很远,走近了就闻到了女人的怪味,檀香的鱼腥味,还有生闷气的尿味,好像有一股闷了很久的腐臭味,混在一起。
“你没事吧?”话一出,张军就觉得不对劲。“嗯...我是说,你会说话吗?”
女人微微歪着头,直直地看着他,嘴唇颤抖着,舌头伸出来,但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啊啊啊”声。
张军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女人的舌头上划过一道疤痕,两边的肉向外突出。
我不知道一个女人咬着舌头有多狠,也不知道当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会有多绝望。
女人挣扎着要起身,嘴里不停的哭。
张军犹豫了一下,说:“你要什么?”
看到女子嘴唇干裂出血,他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杯子。
张军想直接开门,然后退后一步,把衣服全脱了,只穿了一件保暖的衬衫,解开皮带,拉下拉链,把头发弄乱,一边开门一边喘着气。
刚子看到门被大开,大吃一惊,目光瞬间落到张君的下半身:“君,你真的很坏吗?”
张军喘着气,一脸不耐烦:“胡说什么?刚子,有水吗?快给我拿个杯子来。”
刚子笑他:“真的是第一次遇到你。我怎么能在做事的时候要水喝呢?”
张军没有回答他。他接过水,关上门,好像不想浪费任何时间。
五
水进来了,张军也感受到了女人渴望的目光,离他渐行渐远。
张军在房间里四处寻找,终于在床下找到了一件女人的衣服。
我认为是衣服。很薄,但还是很脏。不知道上面染了什么。感觉黏黏的,根本穿不上。
张军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女子手上的绳子——绑得很紧,几乎滑进了女子纤细的手腕。
女人很瘦,这是张军给人的第一感觉。她很瘦,小胳膊只有竹竿大小,上面轻轻涂了一层肉色的纸。张军觉得只要稍微用力就能刺破皮肤。
张军把他的外套披在那个女人身上。今天晚上这短短十几分钟的经历,让张军浑身颤抖,一股莫名的热度涌上心头。
女人终于坐了起来。
她的身体很僵硬,我不知道她已经以这个姿势躺在床上多久了,所以张军不得不扶住她的后背帮她站起来。
女人的手是不能停止颤抖的,因为她的手长时间不循环,所以根本拿不动一杯水。
张军只好喂她。她喝得很快,喉咙里吞水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清晰可见。
还有张军急促的呼吸声。
女人终于喝完了水,轻轻地“啊”了张军两下。
张军猜到她是在说谢谢。
说完,女人连着下半身,开始解开腿上的绳子。
女人根本没力气,姿势不方便,解不开。他们干了很久,连一圈都没松过。
那个女人突然哭了起来。
她没有哭,反而很平静,动着手,脸上流着泪。一个接一个,她钻进被子里不见了。
张军这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扶她。
绳子终于解开了,女人挣扎着要下床。结果她脚一落地就忍不住往前跳。
张军“诶”了一声。
刚子听到外面有动静,起身走到门口问道:“君儿,怎么了?怎么回事?”
张军抱住女子,把她扶了起来,回答道:“没事,只是有点困难。”
张军的声音有些颤抖,听起来像是刚在外面来了个头,不想被别人打扰。
刚子转过身来说:“这个张军平时是看不见的。没想到她的能力这么好,一次花了相当长的时间。”
女人抬起手,颤抖地指着一面墙。
张军扶她走过去。
墙上有一扇窗户,紧闭着。张军进来的时候没怎么注意这些地方,但是他记得有个窗户好像是从外面用木板钉的。
窗户根本推不开。
女人“呜呜”了一声,突然用手使劲砸窗户,“咚咚”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非常明显。
张军没想到女人会这样,她根本反应不过来。农村的房子隔音不好。之前,张军说话做事都很小心翼翼,表现得像个女人,完全让刚子察觉到了内心的异常。
刚子突然敲门:“张军,你在里面干什么?”
张军想把那个女人抱回床上,但是她挣扎着,变得很强壮,张军根本抱不动她。
这个从来没有说过话的女人突然放声大哭,声音似乎穿透了夜空。
刚子开始踢门。他经常在派出所练功,脚力很强,这木门挡不住他。
他撞坏了门,倒在地上腐烂了。
强子和刚子冲进来。
六
张军认为这一幕很荒谬。
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躺在她脚边,仿佛是一个捉奸在床的奸夫。两个男人跑了进来,一个是真夫,一个是来帮忙的哥哥。
强子直接把那女的扶了起来,但是那女的不愿意他碰她,尖叫着对强子拳打脚踢,手还在地上不停的往后退。
“刚子!”强子将女子按在地上,避免她无力的骚扰。“过来帮我把人哄上床。”
刚子把张军推了出去。
张军透过门缝看了看,毛巾又塞到了女人嘴里。强子拿起拳头砸在女人脸上。他们两个把她像猪一样扔到床上。
张军还看到床上一个女人的身体像触电一样在跳动。
粗大的麻绳再次捆住她的手脚,一圈又一圈,牢牢地把她禁锢在这张短短的床上。
那些绳索似乎不仅系在女人身上,也系在张军的心里。
女人闭上眼睛,不停地哭。
张军握紧拳头,身体在颤抖。
她想喊,但是喊不出来。
张军忍不住走进来:“你……”
刚子转过身,厉声说道:“张军,这是强子的家业。不要随便掺和!”
张军无意中看向刚子的眼神,内心一片阴霾。好像张军再开口,就要来给他一顿好的。
女人似乎看到了希望,挣扎着从胸口发出声音。
张军总觉得女人在喊“救救我!帮帮我!请帮帮我!”
一个声音比一个刺耳,一个声音比一个可怕。
刚子捡起地上的外套,拍掉灰尘,递给张军:“张军,不关你的事。”
张军,看看女人,再看看刚子。
最后,他默默地拿了外套。
那一刻,张军清楚地看到,女人眼中的光芒熄灭了。
女人从活人变成了不吃不喝不说话的尸体。
她的身体还在,但她的精神和灵魂已经被杀死了,被突如其来的希望和突如其来的绝望杀死了。
张军走了出去,甜甜地关上门。
张军突然想尝尝这烟。
他打开一包,拿出一个。没有打火机,他撕碎了香烟,把所有的烟草都倒进了嘴里。
令人窒息的奇怪气味在唇齿间蔓延。
张军嚼了几下,受不了那味道,吐了出来。
一个黄色的球混着透明的唾液,让张军觉得恶心。
收拾好一切,刚子和张军默默地走了出去。
临走前,强子突然叫住了刚子,两人在房间里又说了几句。当他们出来的时候,刚子在他的口袋里放了一些东西。
中途,张军拦住了刚子。
冬夜有几天看不到月亮,大部分都是阴天,厚厚的云层铺天盖地,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伺机而动。
“刚子,我觉得...我感觉你们村有问题。”
刚子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他扯了扯嘴角,努力压抑脸上的表情:“张军,你说什么?”
张军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仿佛要把心里的郁闷之气全部吐出来:“我说,你们村出问题了。”
张军觉得不对劲,但总是没说到点子上。
刚子沉声问道:“怎么了?张军,你告诉我,怎么了?”
在危险的时刻,张军有时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张军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却无法把它们串联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刚子把手伸进口袋,攥紧了。
张军过境说:“家暴,这里的家暴很严重。刚子。”
刚放下东西,他就拍了拍张军的背,亲切地拉着他:“军,在农村人眼里,这些都习惯了。”
张军抬头看了看天空。
其实你看不到天空,只有一团压抑的黑暗,让人喘不过气来。
七
又是一天过去了,张军等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
刚子的父亲站在院子门口,很不情愿地握着刚子的手,不停地拍着,脸上挂满了泪水:“刚子,你不是说好在屋里多呆几天吗?你刚回来怎么就走了?”
刚子似笑非笑地看了张军一眼,轻声安慰:“爸,你放心,今年我一定会请假回来过年的。”
刚子爸爸伸出一只粗糙的手来擦脸,泪水沾湿了他的手背:“好,好,好。不用努力,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好。”
刚子“叹”了一口气,说了句“爸爸,我走了”,就毅然转身离开了。
张军跟随他的脚步。
快要到村长家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从旁边的房间出现,扑倒在张军身上。
那也是个女的。她的脸上满是伤口和瘀伤。她紧紧地抓着张军的外套,眼睛红肿着,努力瞪大,眼睛好像要爆出来。
她的下巴歪着,禁不住流下了口水,嘴里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好。
房间里的人反应很快,破口大骂,抓人,把她拽了回来。
她用尽全身力气,也没有摆脱那个男人的束缚。
刚子跟着他,然后对那个人说了几句话。
男子当先跪拜,一边行动,一边从侧面看着张军。
那双眼睛里是什么?张军听不懂,头皮发麻。好像有人在他脑后慢慢吹气。
回来的路程似乎悠闲了许多。没必要为了争取时间而急慢点。散步后他们会休息一下。
张军把所有的资料都放在背包里。纸堆不多,但还是挺重的。
课间休息时,张军在口袋里翻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皱巴巴的纸。不知道什么时候谁放在他衣服里的。
张军觉得应该是早上遇到的那个女的,好像是在这里抓的衣服。
张军慢慢摊开纸。
上面只有三个血迹斑斑的字。
帮帮我!
张军看得呆住了,像触电一样把它揉回口袋。
他颤抖着拿起背包,在里面翻找着。
张军有些不安,背包里的东西都掉了出来。
刚子皱了皱眉:“张军,你怎么了?”
张军低下头去收拾,喃喃自语:“没事,我没事,不用担心我,我自己会收拾的……”
他看到了关于龙水村的信息。
张军捡起来,漫不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刚子。刚子在玩手机,注意力不在他这边。
张军慢慢打开薄薄的一叠资料。
他的目光依次扫过这些名字。
村长,刚子,强子,水生...
龙水村人口不多,只有30户左右,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除了少数几户,其他几户都没有女人!
不不不。
他们家有女人!
张军想到了他经过的那些家庭,他们的家井井有条。孩子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有时会听到房间里传来婴儿的哭声,然后是温柔的安慰声。
何况强子家还有个女的!
张军的颤抖越来越明显。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被掏空了。山上的寒风穿透他的五脏六腑,刺骨的寒冷将他的腰压得直不起腰来。
这些女人,那些女人...
张军突然听到刚子在身后轻声叫他的名字。
“张军。”
张军突然回头!
八
两天后,雷云镇政府派出一组人员在龙水村附近的山上寻找张军的尸体。
在搜查过程中,两名警察讨论了这起事故。说到张军,两个人都叹了口气。
“听说张军是他家的独生子。听到张军去世的消息,张军的父亲当天就冲进医院,两位老人在病床前痛哭流涕。”
“哦,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山中的云雾,绿树,似乎把所有的罪恶都掩盖在这美丽的一层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