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对王童导演的电影《稻草人》做些影评?
看一部好电影(至少符合自己的口味)会让你兴奋很久,积累在心里的阴郁和不快会很快消失。前几天,一夜的梦让我白天头晕胀胀的。在血流成河的季节,我像一个单身汉在城市里游荡,穿行在传单和杀戮中,我的生命像纸巾一样脆弱,莫名的恐惧在一夜之间蔓延。我仿佛是一个经历了枪林弹雨和沧桑的老人,花着宝贵的青春去重温那些我已经忘记或记起的往事,却想不通这样的梦为什么会被映出来。我记得早上醒来,唯一的念头是“愿世界永远和平”,仿佛下意识地置身于一个“遥远”的战争年代。也许现在我突然碰到了一段充满战争的历史。对于没有亲身经历过战争的我来说,这大概应该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所有关于战争的想象都来自于文字史书和相应的战争电影。战争就像一个安静的历史名词,舒舒服服地躺在赢得战争的利益相关者写的回忆录里,或者二维屏幕里。生活在一个相对和平的季节,我有时甚至会“天真地”期待战争的到来。这种青春期所蕴含的英雄主义般的理想和冲动,曾多次鼓励我梦想在战争中发泄和充当英雄,但在现实的战争梦里,我却对此不寒而栗,边转头边跑的模样,成了我清醒后在现实中嘲笑的琐碎和尴尬,仿佛没有遇到危险和死亡, 但整个氛围让我感到的不是英雄般的敬畏,而是对生命的恐惧(“拿刀顶着我脖子”的借口成了现代人保命求生的理由。 这个季节的一个奇怪的梦,我想不通它预示着什么。也许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但我不想用“无意义也是一种意义”的诡辩来迎合思维的懒惰。幸运的是,我似乎从昨天看的电影中找到了答案,也许这只是说服自己解释或理解的一种方式和可能性。
王童,一个我们并不十分熟悉的台湾省导演,看了他的《稻草人》,我似乎觉得他可能是台湾省导演史上一直缺席或被忽视的导演(不过,这没关系,对于熟悉各种历史的人来说,被当代人“省略”的人,很可能成为后世的大师,后人也极其愿意“挖掘”这样的大师,以弥补当下的学术空白或说明前人的不足。至于排名,不是我们能说了算,能决定的。按照诗人臧棣的说法,这样的事情应该留给历史(似乎历史自然成了公正的上帝,是真的还是在我们无可奈何之后被束之高阁),所以我就不在这里说唱了。《稻草人》是一部非常好看的电影,用非常荒诞的笔触轻松呈现了严肃的战争时代。虽然没有沉重或直接的表面深度,但全是剧中的悲壮和悲伤。而不是告诉我们一个荒谬的历史画面,它提出了一个荒谬的历史。
可爱的稻草人开门见山地告诉我们它所知道的,因为它相信或者似乎对它的草包头来说,周围的人都和它一样,“穿着一样的衣服,做着一样的梦,等待着一样的明天。”一个聪明的导演把镜头藏在一个永远不会说谎的稻草人后面(他连话都不会说,当然也不会说谎),意气风发的故事和故事诞生的时间,很容易就用一种宛如真实和夸张镜头的口吻呈现出来,而稻草人刚刚成为一个法律人来描述荒诞。
阿发和宽嘴因为母亲用牛粪辛苦滋养,不得不患上色盲,成为准健康的残疾人,于是幸运地逃脱了为皇帝而战的神圣责任,幸福地生活在农村。幽静的环境在日治下井井有条。没有日军的屠杀,因为没有游击队的抵抗,也没有带领人民抗击日本鬼子的远见。除了“长发大生殖器”的美国飞机(日本教官向村里的女人描述被妖魔化的美国鬼子),除了可以换海鱼的定时炸弹,没有带血的枪。当然不会有牺牲,除了那些被征去南洋打仗的人。导演通过将所有的日常生活与轻松愉快的音乐结合起来,渲染了叙事的情绪和节奏。在残酷的战争中,滑稽的场面暂时麻痹了这些平静生活中的观众。从当地民众伴随着轻快的日本军歌庄严地从日本士兵手中递回几个阵亡士兵骨灰盒的仪式开始,搞笑的表演和音乐基本伴随了整部电影。很明显,相对沉重的主题被导演用一种极其荒诞的方式或视角表达出来,苦难和悲惨的泪水被无意识的微笑所替代。除了贫穷的辛酸,人们似乎找不到通常电影和史书中描述的战争的影子,也没有反抗和冲突,更谈不上敌我矛盾和斗争。但它所指的惨烈战争,似乎并没有因为外在的荒诞形式而被丝毫削弱,每一幅画面都烙上了战争或占领的阴影。
阿发的姐姐那西塞斯,嘴巴很大,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她丈夫在他们结婚的第二天就应征入伍了。似乎她丈夫是在他崭新的新娘礼服脱下之前被杀的。可怜的那西塞斯成了一个疯狂的寡妇,结婚时还穿着那件红色的裙子。在绿野中起舞的红袖,如同死亡的幽灵,不时出现在美丽的画面上,成为战争受害者的象征。有意思的是,阿发和弘嘴在地下找到的美国飞机扔的定时炸弹,竟然愚蠢地放在了那西塞斯的房间里。一个疯女人和一个炸弹睡在一起,炸弹的威力和杀死她的人一样大。这种无意识的嬉闹(胡闹)场面,分明是虚构的巧合,以制造强烈的悲剧。水仙花的存在,像一盏在暗夜中摇曳的虚灯,一直是整部电影令人不安和恐惧的因素。导演没有用她的疯狂来营造喜剧效果,显然她成了严肃的参照物。我清楚地记得,她在片中唯一没有大喊大叫的场景是,她在黑暗中抓到一个逃兵在他家偷食物。他说他刚结婚就被带走了。他不是不想为皇帝工作。他用沙哑的声音唱着在军部学的日本军歌,以此来证明自己对天皇的忠诚,却又无法放弃怀孕的妻子。善良的阿发一家人拿出本来就给他紧俏的食物。昏暗的环境中,那西塞斯一直盯着那个浑身是赃物的逃兵,惊恐地双手合十。我不知道是什么让她对如此热闹的场面保持了片刻的平静。也许逃兵的衣服让她想起了她的新婚丈夫。我觉得这是全片唯一的悲剧场景。
影片中让我感到特别亲切和欣慰的是中国农民的天真和纯真善良,这可能就像通过几千年农业文化培育出来的地球一样简单,是任何文化都无法改变和改变的。阿发的老板(不知道这里的老板是不是只代表城里人的名字)也是亲戚(老板的老婆和阿发的老婆是姐妹)。为了躲避战乱,本来就一贫如洗、吃不饱穿不暖的阿发一家用最好的食物招待客人(特意卖了一条鱼),热情地安排老板一家住在家里。这种简单的温暖至今仍保留在中国大陆的乡村习俗中。但是城里来的老板没有和阿发兄弟商量就把他们的土地卖给了糖厂(也许是属于老板的,但是这些土地是阿发兄弟的命根子)。老板给正在地里种地的阿发和宽嘴说的时候,导演用了一个中远镜头,三个人放在同一个框里。左边的老大安详地站在地埂上,右边的两兄弟低着头站在地里。远处是雾蒙蒙的群山,天空一片漆黑。整个画面非常压抑,是影片中少有的灰色调,仿佛战争的压力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太多的恐惧和剥夺。
从影片中,我们看不到任何关于国家或民族的虚构。农民们像往常一样过着基本的生活。好像不管谁来统治,土地都要种,饭都要吃,男青年都要卷入战争。无论是为国民党打日本人,还是为日本人打大东亚战争,对于与世隔绝、爱好和平的农民来说都没有太大区别,只是打仗的名声不同。一个可能带来国家存亡的耀眼英雄,一个可能效忠皇帝、拥有同样荣誉勋章的农民,他们之间的区别是分不清的。也许如阿发所说,战争归来的奖旗还不够做一条内裤。这并不是说他们不自觉或者不高尚,而是说在生存的荣誉和幻想面前,也许内衣比颁奖旗更真实(虽然内衣在某种程度上也和荣誉和文明有关,估计我们的祖先是不穿内衣的,现在看来是文明扩张和全球化的结果)。日本人动员农民打着天皇的旗号抗击美国,发动了大东亚战争。看起来他们和我们抗倭不是一个概念,但是同样激情的宣传不知不觉间就激起了人们对无论什么的激情和兴奋。他们的效果是一样的,无非是把更多的人带入战争的游戏中,让每一方都以正义的勇气去歼灭对方所谓的“敌人”。小兵或义务兵农民只是根据地域(谁统治谁管理,当然地域在某种程度上似乎与民族重合)无意识或无控制地被划分为不同的战争序列,他们的牺牲就像田野里的麻雀一样随意。如果从正义与法西斯对立的角度来判断,很明显台湾省人是被日本人招募来进行东亚战争的,但对于参军的人来说,正义与非正义有什么区别呢?似乎可悲的后果是无法用清晰的价值判断来衡量的。在我看来,战争中的正义和非正义对人类来说都是一种恶。虽然有时候“以德报怨”成为正义事业的合法化,但复仇与其说是“惩罚”,不如说是对邪恶之人的“模仿”。
对于生活在中日之间的台湾省来说,似乎地理位置的尴尬和模糊造成了双方对抗的跳板或牺牲品,成为了两者斗争中的利用砝码和转化对象。其实我从电影中深深感受到了文明的渗透。在台湾省被日本占领的相对稳定的50年间,柴米油盐的教育和文化使台湾省几乎成为一个准日本地区。影片中,当地的“大人”(掌管村民的行政长官)是日本人,孩子从小的教育也是用日语进行的,甚至连孩子都改了日本名字。在一次老师的培训中,我们看到老师让一个孩子用放大镜对准太阳,然后点亮白纸,从而说明皇帝像太阳一样无时无刻不在照耀着我们,只有像放大镜一样团结才能发挥更大的能量。如此吸引人的国民教育,无非是为极权时代的统治打下了一个基本的精神堡垒,人民在这种汁液的培养中,不知不觉地被塑造成了可以在光荣的旗帜下轻易使用的材料。这种方式在任何极权主义的社会文化中都可以找到,只不过日本在塑造“大和民族”时借用了一个不会轻易被推翻的强大“天皇”,而不是一个现实的领袖或虚幻的天堂。事实证明,皇帝比希特勒和斯大林更有历史魅力。
影片最后一个荒诞的故事,讲的是阿发兄弟在大人的指引下,在地下找到了定时炸弹。导演当然不会让炸弹在路上爆炸,有一个悲惨的结局。相反,他明智地要求他们在警长的压力下将炸弹投入大海,然后爆炸。他们虽然没有得到任何奖品,却意外地得到了许多死鱼(浮在水面上的鱼夸张了许多,就像《深巧克力》里眼泪干了变成盐的魔幻现实主义故事),而且还满载而归。伴随着他们一家人在昏暗的灯光下愉快地吃鱼的场景,阿发的妈妈给出了一个美好的期待“要是美国人能三两天轰炸一次,那我们就天天有鱼吃了”,反射的光渐渐变得越来越小,消失在黑暗中,电影结束了。
稻草人曾经被姜文称赞过,据说他的新片《鬼子来了》中有很多对稻草人的提及。我觉得王童的独特之处在于他对待战争相关的电影的态度和视角,能够以一种不那么严肃和痛苦的方式触动民族情感,也就是说,他用另一种方式讲述战争的故事。我们发现它的戏仿和荒诞处理丝毫没有掩盖借鉴和批判的力量,甚至带来了比直接呈现更生动的东西。虽然不是历史的真相,也没有强烈的叙述欲望,但却能激发人们的想象力,看到更多被史书和通常叙述历史的方法所隐藏的真实的“情感”。这里的“情绪”不仅仅是指个人的情绪,更是一种对历史对过去的情绪,也就是说,我们不应该把历史当成一个可以随便摆弄的冰冷的“橡皮泥”,而应该以和人一样的感情来对待历史。因此,我认为王童在《稻草人》中的叙述是非常紧张或愉快的。
如果能发挥联想,类似的场景似乎在一些外国电影中也能找到。1987年,英国导演伯尔曼拍摄了《希望与荣耀》,以儿童的视角看待二战时期伦敦被德军轰炸的场景。因为孩子没有太多的思想影响,所以在他们眼里战争中可能会发生很多有趣的事情,比如在废墟中捡炮弹(当然没有稻草人里的孩子拿着箩筐捡炸弹那么夸张。没有阿发兄弟送炸弹从海里捞大鱼那么神奇。例如,跳伞飞行员的着陆引起了儿童和居民的好奇心等。似乎电影的残酷就溶解在无声的日常生活中,没有血的战争也有悲壮的力量。(不知道姜文的《阳光灿烂的日子》能不能借鉴。).1991年,意大利导演加布里埃尔·萨尔瓦托执导的《地中海》将几名士兵流放到遥远的希腊岛屿,不打仗的士兵与当地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仿佛残酷的二战也赋予了许多荒诞浪漫的故事。这种叙事策略在一定程度上抵制了主流话语重述历史的方式,带给我们的是另一种充满欢乐或日常温情的战争想象,但绝不是粉饰而是与正面反思一样的理解。
回到文章开头,梦战现场或许也算是感受战争的一种方式。对于我们来说,战争或历史的感觉可能更多的是一种情感,或者它们给了我们某种亲切的想象和氛围,而不是理性和考证所决定的经验证据的再现和干瘪的记录。历史的记忆不仅仅是庄严的推理或宏大的民族叙事所勾勒出的威严,还应该有自己的个人解读甚至虚构,因为这样的历史具有鲜明的生命力。荒诞的历史可能只是一种历史存在,但历史的荒诞是我梦中模糊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