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群认同是如何建构的?
——读张慧珍《教育与族群认同》罗继华(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北京100081)摘要:族群与族群认同理论的讨论已经成为人类学研究中最重要的课题之一。张慧珍的《教育与族群认同》讲述了贵州石门坎苗华人的族群认同建构的故事。本文是关于这部作品的读书笔记,试图分析其写作思路和观点。关键词:张慧珍;教育;种族身份;读书笔记;教育人类学开启了张慧珍的《教育与族群认同》,一个关于贵州石门坎苗华人族群认同建构的故事。一、两个热点话题笔者选择了两个热点话题进行研究:一个是热点研究对象,即贵州石门坎的花苗;另一个是热门的研究课题,即族群认同。由于石门坎经历的特殊历史事件和独特的文化背景,这里被称为“苗族文化复兴的圣地”,一直受到民族学、人类学、教育学、语言学等学科学者的关注,成为学术研究的“圣地”。将“石门坎”一词输入中国期刊全文数据库,已有300多篇相关文章,近年来学者们发表了大量相关著作,如董敏、朱惠群主编的《窄门之前的石门坎》、《基督教文化与川滇黔苗族社会》(云南教育出版社,1992)。2006年)、沈虹《石门坎文化的百年兴衰:西南某山村的现代体验》(万卷出版公司,2006年)以及《结构与主体:激荡的文化共同体石门坎》(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7年)等。学者们带着自己的人文关怀走进了这片“圣地”,通过不同的研究视野分析了石门坎的社会文化和居住在那里的苗华人。为什么我也选择石门坎?我是香港人。在18年前一次偶然的贵州之旅中认识了石门坎。我惊叹于这里与香港文化的巨大差异,发现“苗”的称谓“极其主观多变”。所以,关于族群认同的思考由此而来:不是去定义谁是“真正的”苗族,而是去分析石门坎的苗族是如何自我提升的。他们为什么这么说?“如今,族裔认同、族裔关系和族裔冲突在国际事务中和在国家和区域内正成为越来越重要的因素。因此,关于族群和族群认同理论的讨论已经成为人类学研究中最重要的课题之一。英语中的“族群”概念产生于20世纪中叶。20世纪50年代,台湾省学术界开始使用“族群”一词,80年代,这一概念被学者引入大陆。有很多关于族群的理论。西方学者对“族群”并没有形成一种* *的认识,但近年来形成了三种有代表性的观点:原始主义、现代主义和神话-象征情结)[2](P44 2)(P44)。长期以来,许多学者往往从体质、语言、服饰、宗教等客观特征来研究对某一族群或民族的描述和分析。应用到具体的实际研究中,他们也遇到了一些无法解释的现象。如今,许多学者更多地接受“现代建构主义”,认为民族身份是人为主观建构的。教育和族群认同是建构主义的另一个本土案例形象。在20世纪上半叶,作者探讨了一个被边缘化的苗华族群如何“面对西方传教士、国民政府和地方强势族群,通过知识体系、教育体系和文字媒介建构其族群认同,并从中获得更多的政治、社会和文化资源和权力,探索了现代民族国家的建构与族群认同之间的复杂互动关系”。二、《教育与族群认同——贵州石门坎苗族个案研究(1900-1949)》一书结构共八章,22万字。第一章简要介绍了研究的写作背景、问题定位和内容概述。第二章是理论背景和研究方向。第三章从福柯的谱系学研究出发,对历史、知识和权力等概念进行反思,并以此研究视角确立石门坎案的研究取向。第四章从帝制下的空间、文化、权力等角度阐释中央政府如何界定西南边疆、如何行使权力,以及异族意识即“苗人”是如何建构的。第五章指出帝国向民国过渡时期西方传教士如何介入石门坎,以及学校机制的建立、人物的塑造等改革措施如何促进苗文化的复兴。第六章论述了民国政府如何通过教育积极推动“边胞同化政策”的目的和效果,这与当地苗族推动的平民教育运动是相对立的,体现了族群认同建构的主体行动。第七章以20世纪30年代三位当地苗族知识分子为个案,探讨他们对苗族身份的不同解读。在第八章中,我们再次讨论了知识、权力和族群认同之间的关系。书中生动演绎了一个族群从20世纪初至1949年的身份建构故事,从清朝以前被中央朝廷称为“苗人”、“苗毅”,到被西方传教士称为“大花苗”,再到民国时期被称为“边塞人”,最后在新中国成立后被正式承认为“苗人”。三、族群边界理论的应用我为什么要为《教育与族群认同》这本书写读书笔记?民族认同是每个人都会涉及到的问题。随着时间、地域和环境的不同,族群认同有不同的形式和强度。这个问题有时候我们没有想到,但它却无处不在,根深蒂固。我从小就知道自己的民族成分是少数民族,但是在一个大家都是同样的少数民族的环境里,这并没有什么不舒服或者奇怪的。后来我来留学,和其他民族接触多了,但加深了民族认同感。开始疑惑,为什么?是如何形成的?而张慧珍的案例分析给了我很多启发。这就涉及到从主观认同出发构建族群边界的理论。65438-0969年,弗雷德里克·巴特出版了《族群与边界》一书,是族群边界理论的代表作。他从民族结构的差异和由此产生的民族边界来解释民族现象。巴特还认为,虽然人们可能已经越过了边界,但原来的边界仍然存在,也就是说,被分类的种族特征并不依赖于人口的稳定性和缺乏流动性,也不依赖于相互接触和信息交流。[2](P63)族群之间的相互接触,有时会产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烈的族群认同,无论是出于原有的族群特征和情感,还是出于“工具性”的利益需求。族群边缘,强调民族特色。所以“边缘被称为观察和了解民族现象的最佳场所”。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部中国本土民族边界理论研究的代表作,台湾省学者王明科的《中国的边缘——历史记忆与民族认同》(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年),该书以其独特的视角和研究方法,聚焦于羌族作为“中国边缘”的民族意识的形成过程,阐释了“边缘”与“核心”文化建构的“相互性”。张慧珍和王明珂的研究视角相似,都属于族群边缘研究,包括“时间边缘、地理边缘和身份边缘”。前者剖析中国西南边陲长期边缘化的民族花苗,后者探索中国与中国边缘的建构和对历史记忆的新解读。对于一个国家和族群来说,族群边缘的研究已经成为一个越来越重要的视角。在中国,“中国边疆学校”已经成为一个重要的学校。在研究思路上,有学者认为边缘研究是“从外围看中心”,即研究“边缘”是为了更好地理解“中心”,也有学者认为“边缘”是由中心和边缘共同建构的。无论如何,边缘研究可以改变我们长期以来关注“中心”而忽视“边缘”的视角,揭示不同时期不同族群、民族之间的互动关系及其带来的变化。正如我们在《教育与族群认同》中看到的,苗华在半个世纪内完成了从“蛮族”到“民族”的族群认同建构过程,这也反映了一个边缘族群如何被吸收进近代中国的民族国家的过程。第四,教育与族群认同中的族群认同是如何建构的,这个边缘族群的认同是如何建构的?面对来自中国和西方,以及来自内部和外部的不同权力和力量,石门坎的苗华是如何在建构中“主动”建构自己的族群认同的?在这种情况下,明显体现了教育的力量。这里的“教育”不仅是学校教育,也包括教会等社会教育;这不仅是权贵或当权者所提倡的教育,也是苗华知识分子所办的教育。在书中,我们看到了一个关于教育的历史纵轴。明清时期,统治阶级出于“教化”、“绥靖”、“以洋制洋”的目的,在贵州苗族地区兴办学校。但由于当地彝族土司的压迫等原因,几乎没有苗族人进入学校学习“王道”和儒家文化,所以他们只知道当地的彝族土司,而不知道“中国”和“王朝”。20世纪初,西方传教士撒母耳·波拉德(1864-1915)进入当时中国西南地区最贫穷、最落后的石门坎地区,掀起了以此为中心的“无论在哪里”的大规模皈依运动。传教士在这里修建学校,创造苗文,编写教科书,改革社会习俗,使苗族人能够学习中西文化,有机会重新探索族群认同,复兴苗族文化。从此,苗华出现了第一批本土知识分子,后来的一些精英在建构族群认同意识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民国成立后,政府开始重视边疆地区和这里的民族,试图将统治区内的各民族纳入统一的意识形态。在各种边疆政策中,时任贵州省主席的杨森推行同化边疆细胞的教育政策,尤为突出。教育从建立之日起,就不仅仅具有单一的传递知识的功能,而是具有一定的文化体系。文化权力关系一旦建立,教育就是必须改革的领域。它服从并成为社会构成的一部分。通过建立和控制有组织的教育体系来改变社会关系和控制意识形态,无非是第一种有效的方式。20世纪30年代,在民国政府推行同化边疆细胞政策的同时,石门坎苗族知识分子也在开展一场别开生面的平民识字教育运动。这是石门坎苗华人中第一代以自己的方式积极建构族群认同的知识分子,“通过掌握知识和写作来提高族群地位”。在作者的描述中,通过苗华知识分子的成长和行为实践,提高了苗华的族群认同意识。平民识字教育运动就是其表现之一。为通过教育提高苗族人民的文化素质,追求民主和民族平等,第一位教育学士朱为西南边疆人民编撰了《千言教程》。针对民国政府的“三同化政策”,苗族中的知识青年视之为“种族灭绝政策”,开始讨论苗族应如何团结起来反对各种欺凌,重新定位政治地位,通过各种形式发出越来越多的声音。在上个世纪,1940年代的苗华族群已不再是几百年来默默接受压迫和剥削命运的弱势族群。他们不断努力突破过去被强迫的社会地位,一方面争取更大的觉悟,另一方面通过行动争取更平等合理的社会经济待遇。在国家认同的“人工建构”理论中,安德森将民族定义为“想象的* * *同构”,是一种“文化神器”(本尼迪克特·安德森,1983)。另一位著名的现代性研究理论家欧内斯特·盖尔纳(Ernest Gellner)认为,民族主义不是民族自我意识的觉醒,而是“发明”了一个原本不存在的民族,强调“政治单位和文化边界的重合”(Ernest Gellner,1983)。有学者认为,安德森关注的是一个“想象* * *同构”的自下而上的衔接过程,而盖勒更关注的是一个自上而下的动员过程。张慧珍《教育与族群认同》中的案例表明,族群认同的建构既是一个自上而下的过程,也是一个自下而上的过程,是强弱力量互动的变化,是“中心”与“边缘”同时建构的结果。五、结语看完书的最后一页,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作者运用中西语言的历史文献,通过扎实的田野调查,于六年前形成了这部教育人类学著作,为其他族群的身份建构写作提供了很好的借鉴经验。全书逻辑清晰,文笔流畅。书中用了很多中西方关于民族和族群的理论,但并不让人觉得晦涩难懂。而是深入其中,能够轻松阅读,深入思考。走出这段“寻根之旅”,回头看,突然觉得少了点什么。笔者一直围绕花苗称谓中“他名”的变化进行叙述,对族群“自名”的分析较少,这是其一。其次,在苗华族群建构的历史背景中,从当地彝族土司统治之初,到面对西方基督教文化,再到民国时期民族国家文化建构之初,最后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苗华族群在这一轮新的权力背景下,一直在主观上“被迫”选择和建构,如何体现其“主动性”。第三,作者选择了苗华的几位精英成员作为案例,反映了面对时代的变迁,知识分子对族群身份的多重解读,而苗华普通民众的声音却较少。这是我的拙见,不够。